4.許戈(04)

4.許戈(04)

源於好玩,許戈來到耶路撒冷的第二年就和一位阿拉伯人學起了訓鷹,三個月之後,許戈就讓那隻體重達到她的三分之一的沙漠鷹乖乖站在她是手腕上。

訓鷹可是一種體力活,許戈自認為自己的力氣不小,可在梅姨的那句「許醇只比納吉布小一歲」之後,她的力氣好像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拿著碟子的手有些抖,抖到讓許戈有種錯覺,哪怕她稍微一泄氣,手上的碟子就會摔個稀巴爛。

也就是一個眨眼功夫,梅姨好像把那位即將娶媳婦的納吉布忘得一乾二淨,開始說起了她的童年。

說當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跟在哥哥背後當跟屁蟲,說她小時候不懂事仗著自己和哥哥的關係沒少干涉哥哥和他朋友們之間的互動,說她……

說她小時候是小傻蛋,一門心思想和自己的哥哥結婚。

碟子真的摔了個稀巴爛,不過不是因為她沒有力氣。

看也不看那個喋喋不休的女人一眼,頭也不回的離開廚房,三步並做兩步往著客廳,手一伸把平日裡頭爸爸喜歡的煙斗一掃,煙斗掉落在地上。

腳步往左,停在了那個人的書房門前,深深呼出一口氣,伸手:許醇你這個混蛋,居然敢讓別的女孩坐上你的機車,你和市井上的那些小痞子沒什麼兩樣,只搭理臉蛋漂亮、嬌滴滴的連包也覺得重的女孩。

推開門之後,她的大力氣一下子都回來了,你看,推倒那個書架看起來多輕鬆,書架之後是筆架,筆架之後是衣架。

總之,所有她能搬得動的東西都一一的被她摔在了地上。

如許戈意料中的那樣,她的行為為她帶來了他們家最高規格的懲罰。

許戈被關進四面都沒有窗戶的小屋子裡,這個小屋子據說是房子主人之前養寵物來著,她爸爸發話了,她得呆在裡面直到她親口承認錯誤,並且保證以後不敢才會放她出來。

背貼在牆上,捲曲雙腳,下巴擱在膝蓋上,許戈一邊透過小屋子唯一那扇門門縫隙看著從客廳透露出來的光,一邊側耳傾聽著來自於小巷的聲響。

可許戈遲遲沒有等來她盼望聽到的聲音。

那個人為什麼還不回來?那個人已經去了很久,送一個人能用多長時間?他難道不知道嗎?在耶路撒冷的老城區越是夜深就代表著距離危險越近。

不到1平方千米的老城區在國土面積126平方千米的以色列只有那麼微小的一點,可那是耶路撒冷最特殊的1平方千米。

這不到1千平方千米的區域連帶著園石清真寺、哭牆、聖殿,每年有不計其數的遊客、朝聖者慕名來到老城。

聯合國編文給予這片老城至高無上的讚美:那是歷史留給人類的一部偉大史詩。

老城被分化為四個區:基督區、猶太區、穆斯林區、亞美尼亞區。

宗教間的衝突、領土的爭奪、以及利益鏈條使得老城區常年衝突不斷,每一次衝突都會帶出流血事件,在每一次流血事件的背後都有著響亮的口號「我們是為了榮譽而戰鬥。」

之後,各大國家、各大派別的領導人都會相互指責,那些許戈聽得耳朵都要長出繭子來了。

提心弔膽著,終於,許戈聽到機車的引擎聲由遠而近。

他回來了!

這時許戈又忍不住在心裡揣測著,那個人也許在送布朗家小小姐回去的途中去了西點店,喝個咖啡或者來一客甜點什麼的。

當然,這個主意一定是布朗的小小姐提出的,法蘭西小美人兒把她在巴黎對付男孩子們的那一套用在那個人身上了。

不然,送個人怎麼可能送這麼久的時間。

不知道那個人在知道她摧毀他學習的地方會做出什麼反應,一定恨不得把她耳朵撕下來吧?

不由自主的許戈回想起那個人的警告目光,當腦海中的畫面變得清晰起來時許戈心沒有來由的抖了一抖,下意識間去護住自己的耳朵。

許戈現在有點想明白為什麼平日裡頭爸爸會躲避那個人的目光了。

可,他是他的爸爸啊,一位父親怕自己孩子這像話嗎?

腳步聲從門外傳到客廳,小會時間過去,從書房傳來含糊不清的對話聲,不需要許戈猜,發出更小聲音的只會是她爸爸。

知道那個人安全回來之後,許戈的心開始放鬆了下來,心一放鬆困意就尾隨而來,迷迷糊糊間有人打開小屋的門。

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許戈能精準的捕捉到那個人的聲息,從腳步力道乃至氣息,近在咫尺的熟悉氣息使得許戈睡意全無,可她還是緊緊的閉著眼睛。

熟悉的氣息近在咫尺,就像是許戈在心裡頭暗自猜想的那樣,那個人習慣性頓了一頓,開口:

「我知道你還沒睡。」

聲音倒是難得帶有少許的溫度,許戈繼續閉著眼睛,心裡把那帶有溫度的聲音想象為是那個人做賊心虛了。

喝完香濃的可可之後回家看到被關進小屋子裡的妹妹而產生了愧疚感。

「門會一直開著,你什麼時候想回房間就回房間。」那個人又說了一句。

當耳朵捕捉到某種訊息時,許戈迅速睜開眼睛。

那個人正微微彎著腰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很明顯,他在丟下那樣一句話之後決定要撤了。

門外射進來的光亮中,許戈看到他嘴角微微的笑紋,那個人有整齊潔白的牙齒和笑起來極具迷人的面里紋路。

可那個人總是很少笑,即使連著進三球,即使女孩子發出的歡呼聲幾乎要把在場的人的耳朵震籠。

可他總是在尖叫聲還沒有停下時快速拿球,抱著球快速來到中場,等待著裁判的哨聲再次響起。

當難得一見的笑容出現在那個人嘴角時,許戈心裡是惱怒的,那笑容看在她眼裡是一種心情愉悅的象徵。

和耶路撒冷最出色外交官家的掌上明珠剛剛喝了咖啡的人心情愉悅是可以理解的。

狠狠瞪了那個人一眼,她的急怒他似乎沒有看在眼裡,他直起了腰。

眼看著他就要離開了,許戈急急說出:「可可很好喝對吧?」

站直身體的人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我可是餓死了,你都沒有想過順便帶點點心給我么?」誇張做出吞咽口水的舉動,許戈心裡認定法蘭西的布朗家小小姐自然會光顧她的老鄉,耶路撒冷老城區的那家巴黎西點店可是孩子們望塵莫及的地方:「那裡的甜品味道肯定棒極了。」

他再次微微彎下腰來:「誰告訴你我去可可店了?」

這話的意思是……沒有去嗎?許戈還是不相信:「那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那是因為期間店裡的一位老客戶鑰匙丟了,我去給他開鎖。」

偶爾,許戈覺得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那個人身上好像變得極為平常,比如給他一根電線,他就可以在極短時間裡打開市場上所有叫得出名字的鎖。

給店裡的老客戶開鎖是五金店老闆家兒子會幹的事情,想到這裡許戈心花怒放,嘴裡假惺惺的:「你沒有去可可店嗎?奇怪我怎麼剛剛看到你去可可店了?」

一邊說著一邊揉著眼睛。

「剛剛?是你在做夢吧?」那個人上當了,手觸了觸她的頭;「回房間去。」

這話讓許戈想起她毀壞他書房的事情,平日裡頭他可是沒少給她冷眼,即使他從來沒有大聲叱喝過她。

但許戈一直都知道他和別人家的哥哥不一樣,別人家哥哥會在自己妹妹扭傷腳時讓她爬上他的背,而他只會讓她在原地安靜等待他到藥店去買葯。

如果她和鄰居家的孩子發生爭執,假如錯的一方是她的話,他肯定會拽著她到鄰居家的孩子面前賠禮道歉。

梅姨說了,在許醇的世界里,對和錯之間沒有灰色地帶。

「我……我搗亂了,你不生氣嗎?」知道他沒有和布朗家小小姐去西點店,許戈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顆漏氣的皮球一樣,盯著那個人的眼睛膽戰心驚問著。

他搖頭。

回想起書房地板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許戈聲音小小的:「真的不生氣嗎?」

他蹲了下來:「你的行為看似充滿破壞性質,可我的東西一件也沒有壞,唯一產生的後果是讓我付出一點的勞動力。」

那個人的話讓許戈聽得雲里霧裡。

「我的意思是一切只針對破壞本身,你只挑那些結實的東西摔說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並沒有破壞它們的動機,所以,發生的一切可以局限在我可以接受的界限上。」那個人又補充了一句。

這些話聽著真不像是十五歲少年會說的話,可他說的好像沒錯,那時,她就只想發泄,比如她就假裝沒有看到他心愛的綠色墨水。

可,他的話還是讓她似懂非懂。

這個晚上,那個人比任何時候都來得耐心,他拿來放在小屋存儲在寒冬時節用的木炭,木炭在地上畫出一個圓圈。

指著圓圈他說:「好比一單有風險的買賣,買賣雙方擬定共同協議,在這個圓圈任何一方發生的風險將由雙方共同承擔,但如果其中一方違背了協議跳出這個圓圈,其結果所導致的風險只能由跳出圓圈的這一方自行負責,這就是原則。」

好像,她又懂的了一點點,於是她問他:要是我今晚弄壞了你書房任何一件東西的話呢?

他的目光轉向那扇門:如果你今晚弄壞了我任何一件東西的話,那麼那扇門一直就會關著,一直等到出來結果為止,這個出來結果是指你真心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這時許戈覺得,那個人一點也不像五金店老闆家的兒子。

即使知道他的話是真金白銀一樣的存在,可許戈還是不死心,苦著臉:「要是我肚子疼呢?」

「那我會打電話讓醫生來。」頓了頓,他說:「但前提得是你真的肚子疼,但如果發現……」

「我困了。」許戈打斷了那個人的話,不需要他說出口她就知道,他接下來的話將會是警告她的話。

「謊言會給你帶來更加糟糕的後果,這個時候已經不僅僅關在房間這麼簡單的懲罰了。」

悶悶不樂回到自己房間里。

半夜,許戈被某種聲音驚醒,緊閉著眼睛,等到眼皮感覺到籠罩住她的那片陰影。

眼睛還沒有睜開嘴角就揚起。

今晚可是繁星滿天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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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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