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有一隻貓

「多少度？」鍾凝問道。

「低燒，不嚴重。」

「我看一下。」

許玄瑞把體溫計遞給她，靠在床頭，抿唇不語。

鍾凝看了之後，蹙眉思忖片刻，「低燒不用吃藥，但也要降溫才行，我去弄塊濕毛巾給你物理降溫吧。」

「謝謝。」

許玄瑞突然那麼客氣，鍾凝還真有點兒不習慣，她對他笑笑，說：「你幫了我很多忙，我做這些不算什麼。」

「嗯，你知道就好。」所以不要隨便應付就不管了，他在心裡補充。

鍾凝：「……」她還是去擰毛巾吧。

鍾凝離開之後，許玄瑞懊惱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鍾凝拿了濕毛巾再次走到床邊的時候，許玄瑞閉著眼睛，頭微微偏著。鍾凝不確定他睡著了沒有，於是輕輕地喚他，「許先生……」

沒有回應。鍾凝躊躇起來，毛巾冰涼，要是他睡著的話，突然放上去，勢必會弄醒他，還有可能會嚇到他。也就是猶豫的這點時間，她第一次那麼大膽又近距離地看他的臉。

長得真的很好看啊。

她活了二十多年，讓她覺得好看的男人只有三個。一個是學長，一個是許玄瑞，還有一個是她侄子。對於學長，她對他的模樣已經模糊，也許在街上擦身而過都有可能認不出來，而侄子長大后一定是個帥哥，所以說，許玄瑞是最好看的。

之前總覺得他很有距離感，現在突然覺得他很近。

近得……微微俯身就可以親吻得到……

這個荒誕的比喻剛一出來，倏地，許玄瑞睜開雙眼，鍾凝的視線猝不及防地與他的相遇，心跳頓時變得紊亂。

本以為許玄瑞會說些什麼，比如像回來的時候揭穿她，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露出不悅的神情，而是定定地看著她。

鍾凝覺得自己彷彿被他鎖住了目光，想要移開視線，卻不受自己控制。

也不知過了多久，鍾凝眨眨眼睛，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直接把手上捧著的毛巾放到他的額頭上，微微擋住了他的眼睛。

冰涼的毛巾遇上微燙的皮膚，饒是鎮定如許玄瑞，也禁不住打了個激靈。然後條件反射一般，伸手捂住她的手腕。

空氣似乎又凝滯起來，許玄瑞看著鍾凝，鍾凝立刻移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說：「許玄瑞，敷一下會舒服點。」

許玄瑞沒有放開她的手，因此她不得不掙了掙，可是，他一點要放開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握得更緊了。

「許……先生……」

許玄瑞沒有應她，他知道鍾凝現在很緊張，其實，他現在也在緊張。

要怎麼跟她說？他還沒有組織好語言，或者說，他覺得怎麼樣說似乎都達不到一蹴而就的效果。

「鍾凝……」

鍾凝惶恐極了，暗暗咬著嘴唇。

「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

講故事……鍾凝凌亂了，她表情糾結地看著許玄瑞，她覺得許玄瑞真的好難了解啊。

不過，講故事也好，總好過表白什麼的。所以說，他剛才並不是要表白嗎？今天晚上，他都不是想跟她說喜歡她之類的？

嚶嚶嚶……難道她自作多情了？好丟臉。

「那你能先放開我嗎？」鍾凝的語氣有點凶，就算她自作多情，那也是因為他的言行太曖昧誤導的！

許玄瑞終於放開了她的手，但是對她滿含怒意的目光有點兒不解。

不管不要緊。

「你先坐下。」

鍾凝現在彎著身子，她俯視著他，這讓他感覺有一點點赧然。

鍾凝順從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靜待他的故事。

許玄瑞輕咳一聲，視線從她臉上移開，沒有焦距。

他遲疑了一會兒，開口道：「我母親三年前在街上撿了一隻貓。」那段時間他的公寓在裝修，他住在家裡。

對於這個開頭，鍾凝微訕，所以這個故事的主角是他的母親還是那隻貓呢？

「那隻貓並不起眼……」

好吧，主角是貓，鍾凝明白了。她微微笑著，表現出很認真並且很感興趣的樣子。老闆講的故事，一般都是很有寓意很值得深思的，還有可能激發出人的鬥志，改變人生觀，思想得以升華。

「開始的時候，我並不喜歡那隻貓，因為我的平靜被打破，而且我原本就不喜歡這種生物。」

這完全是野貓逆襲的勵志故事嘛，鍾凝現在是真的感興趣了。「後來呢？」

許玄瑞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移開目光，接著說：「那隻貓什麼都不懂，還總是給我惹麻煩，後來它長胖了，樣子變得好看了一些，適應了我家的環境之後，也不再惹那麼多麻煩。慢慢地，我發現它挺乖巧挺可愛的……」

許玄瑞頓住。

鍾凝不由得想，所以老闆這是愛上一隻貓的愛情故事？要不要這麼童話？

然而接下來許玄瑞的話簡直讓她如遭雷劈。

他說：「你給我的感覺，就跟那隻貓一樣。」他的視線再次鎖定鍾凝。

鍾凝瞪大雙眼，嘴巴也因為太過驚訝而微微張著。她的頭腦現在一片空白，想要仔細思考，卻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

許玄瑞的話已經說完，現在只等著鍾凝做出回應。

鍾凝的思緒慢慢變得清晰，他剛剛說他原本不喜歡那隻貓，說那隻貓什麼都不懂，給他惹了很多麻煩，後來覺得它可愛，他覺得她跟那隻貓……

鍾凝拒絕深入想下去。

「許先生，這個故事並不好聽。」

「你沒明白？」

她不想明白！

「我喜歡你。」

這句讓鍾凝整個晚上都惶惶不安的話語，現在終於聽到，可是她並沒有那麼激動了。

「許先生，生病了還是好好休息吧，睡一覺可能就會好了。」嗯，他現在發燒著，應該好好養病。

「你不要逃避。」

「我……」

「你也不要拒絕。」許玄瑞說完，喉嚨干啞，咳嗽起來。

鍾凝馬上去倒了一杯水，讓他喝下。

許玄瑞的咳嗽平復下來，可是被打斷的話題還要繼續。

鍾凝正在掙扎，到底要不要拒絕呢？他叫她不要拒絕，他是她的老闆呢。好吧，其實她也不知道要怎麼拒絕，只知道不能接受。

還是，等明天他好一點再說吧，也許他睡一覺清醒了，自己就先後悔了呢。

「我送你回房吧。」許玄瑞先於鍾凝開口。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又不遠。」

許玄瑞拿開額上的毛巾，坐直身子，堅定地說：「我說了不要拒絕我。」他的話還是跟平時一樣，跟個領導似的。

「你好吧，你待會別在路上倒了就行。」她可拖不動他這個龐然大物。

許玄瑞皺眉，「我沒有那麼脆弱。」

鍾凝腹誹，現在明明就是一副脆弱的樣子嘛。

兩人一起往門口走，鍾凝走在前面，許玄瑞走得緩慢，鍾凝知道他不舒服，因此也遷就著他。

鍾凝打開許玄瑞的門，走出去了，許玄瑞跟著，幾步之後，到了鍾凝的房門前。

鍾凝打開門，回身，故作輕鬆地對他說：「許先生，我到了，你快回去吧。」大半夜的，她放低了聲音，擔心會吵到別人。

許玄瑞看著她，說：「你還是給我答案吧。」剛才他怕她拒絕，所以讓她回來，可是現在他發現若是沒把這事情解決，他還是會難受。

「許先生，我覺得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許玄瑞等著她繼續。

鍾凝抿了抿唇，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我覺得這太不真實了。」

「不真實么？」

「嗯。」

「那是因為你沒感受到。」

是啊，就算他說了喜歡她的話，可她還是覺得很虛幻。「嗯……」

「是我沒表達好。」

鍾凝剛想開口，眼前驀然壓下一個暗影，緊接著是驟然靠近的身體。她還沒來得及動作，臉被他捧著，唇上印上一個溫熱的吻。

她的呼吸已經滯住，渾身也僵住了。

後來，鍾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進屋的，也不知道許玄瑞是怎麼回去的。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確定了。

她懵了。

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手機突然響起了簡訊提示聲。

她拿起來看，她猜到是許玄瑞發來的。

他說：【好好睡覺，別想太多。】

看著這條簡訊，她欲哭無淚，她能不想嗎？她還能好好睡覺嗎？

鍾凝確實不能好好睡覺，她翻來覆去好久都沒睡著，最後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字也不知道。

許玄瑞則跟她相反，從鍾凝那兒回來之後，他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心情也變得很好，躺在床上回憶了一下那個吻，發完了簡訊息，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翌日醒來，他感覺感冒已經痊癒了，然後就想鍾凝了。

他洗漱完畢，換上衣服，走出房門，來到鍾凝的房門口。

剛想敲門，想了想，拿起手機撥打鐘凝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