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章

楔子

洛城行宮隱秘而寬敞奢華一隅,如今名為椒房宮。123456789宮裡亭台樓閣,花木扶疏,小橋流水,無一不精緻華美,獨具匠心。

一棟琉璃亭佇立如詩似畫美景中,輕攏薄紗為門。微風吹過,薄紗飄動，如仙女騰雲駕霧蹁躚霓裳，恍如如夢。

亭內,一個人兒慵懶地以手撐額,斜斜地靠美人榻上。兩名秀美宮女正不疾不徐地為他打扇。

慵懶人兒生就一張看不出年齡精緻雍容絕美臉孔，明亮靈氣桃花水眸,細密有神柳葉眉,眉間一顆硃砂痣清艷欲滴，秀氣挺直鼻樑，不點而朱菱形唇瓣，色澤嬌嫩，引人想一親芳澤。這本是極魅人容貌，但因為積年累月身居高位而不見陰柔，只見尊貴高傲，令人無法生出半分輕侮之心。

他通身皇室頂級貴族氣派，即使成為階下囚、籠中鳥，似乎也折損不了他一絲一毫驕傲貴氣！

陰影中，一華服女子遙望亭中人，尖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是當然，因為他是元徵朝獨一無二元徵雍主——滕輝月！雖然生為難以孕育子嗣文子，但他母親是元徵朝唯一嫡長公主，福康長公主齊敏，而他父親則是元徵朝顯赫一品安國公滕祁山。從出生開始，滕輝月便萬千寵愛集一身，不但深受父母喜愛，是被太后與福康長公主胞兄明帝捧掌心，滿周歲即被破例冊封為元徵雍主——從來只有立下功勞皇室嫡長文子才有資格被封為雍主，而滕輝月僅憑太后與明帝對他寵愛便把雍主之位拿到手，封號是前所未有「元徵」！及冠之後，他又以雍主身份嫁與太子表哥齊明曜，成為太子獨寵太子妃，天下人無不艷羨。若不是因為三年無子，太子逼於壓力納了一房侍妾延續子嗣，滕輝月還依然過著無憂無慮受寵愛順遂日子。而面對人生中唯一不順，明明已經得到天下人夢寐以求一切滕輝月卻毫無容忍大度胸襟，徹底與太子鬧翻，憑著一己之力幾乎與一國儲君和離成功。123456789

太子深悔，極力挽留。可惜元徵朝正值多事之秋，先是明帝病逝，太子倉促登基，北方突厥部入侵，一路勢如破竹，攻陷建康都城，剛變成文帝不久太子殉國。而滕輝月……這個本該以死殉夫人卻亂中被冊封為晉王皇四子齊明炎帶走，一路逃至洛城。

經過多番波折，元徵朝忍辱負重，割地賠款與突厥部議和。晉王齊明炎遷都洛城稱帝，是為宣帝。

宣帝雄才大略、勤政愛民，比之英明神武明帝與傲骨錚錚以身殉國文帝絲毫不差，很讓受了戰亂之苦、百廢待興元徵朝重現生機。宣帝唯一令人詬病是明明有明媒正娶元配嫡妻，卻遲遲不立后，荒唐是絕步後宮，一門心思只撲滕輝月這個生不出蛋曾經皇嫂身上！

而她，曾經晉王妃徐婉，如今只是一個封號不明「娘娘」，成了全天下笑柄！

椒房宮！椒房宮！

宣帝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命名一個椒房宮，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只要滕輝月肯點頭，他便會再次成為整個元徵朝皇后！

而這份天下女子文子求而不得恩典，滕輝月卻棄若敝屣！

身為元徵朝尊貴文子，滕輝月向來瞧不起身為宮女之子晉王齊明炎，曾當眾嫌棄他「出身卑微、陰沉寡言」。齊明炎也因此受到太后和明帝忽視。偏偏齊明炎對他從不記恨，甚至暗暗傾慕於他。滕輝月從小受寵愛，位至太子妃，接著又成了文帝皇后，受不了一丁點委屈，即使尊貴如太子，有了妾室都被他毫不留情丟開。他又怎會看得上已經娶妻齊明炎？又怎會委屈自己成為齊明炎侍君？

所以齊明炎一開始便沒有委屈他成為侍君意思。齊明炎不但要立他為後，還要自此獨獨守住他一人！

而她這個元配嫡妻，只能退位讓賢……

徐婉恨滕輝月，恨得想嚼其骨，啖其肉。123456789與其受屈辱被齊明炎休棄，不如掙個魚死網破！心狠手辣齊明炎為了給滕輝月鋪平道路，已經把助他良多徐家連根拔起！她還有什麼可怕？

宣帝齊明炎痴戀皇嫂太過荒唐，朝中大臣已經坐不住，正好徐婉深明大義站出來，甘願犧牲自己亦要除去滕輝月這傾國傾城禍水……

徐婉素手一揮，跟她身後一隊壯健宮人手持刀槍湧進椒房宮，把琉璃亭團團圍住！

想到很便能將滕輝月這根刺除去，徐婉昂起下巴，拿出曾經屬於晉王妃驕傲，緩緩行至琉璃亭前。

但她還沒有走近時，兩道黑影突然從天而降，擋她和琉璃亭之前。

看清對方是何人，徐婉臉色大變，尖聲驚呼：「衛一，衛二，你們怎麼會這裡？」

宣帝齊明炎手上出色暗衛一共三十六人，以衛為姓，以數字為名兼實力排行！衛一衛二從來都只齊明炎身邊暗中保護，如今居然會出現滕輝月身邊？

徐婉大驚失色之後，感到深深妒忌！作為齊明炎明媒正娶妻子，她從來沒有機會接觸齊明炎勢力！齊明炎卻把如此得用暗衛給了滕輝月！

「皇上命我等保護元徽雍容。徐娘娘未得皇上允許覲見，還請退下！」衛一面無表情道。

徐婉被「徐娘娘」三字刺激得臉色頓時變得猙獰：「滕輝月寡廉鮮恥，狐媚惑主，人人得以誅之！你們不敬本宮乃皇上原配，為虎作倀，縱得滕輝月繼續迷惑皇上，禍亂朝綱！如今本宮替天行道，你們還不速速退下！」

衛一衛二口舌不如徐婉靈活，意志卻堅定，如磐石一樣護衛琉璃亭前巋然不動。

徐婉一臉陰沉，寒聲道：「敬酒不喝喝罰酒！來人，闖過去！」

宮人轟然應偌！

衛一衛二沉著應對，氣氛一觸即發！

「住手。」琉璃亭里傳出一聲不高不低喝止。聲音悅耳清越，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已經帶了令人心頭一顫威儀貴氣，眾人皆噤聲屏息，一同望向琉璃亭，整個椒房宮鴉雀無聲。

薄紗亭簾緩緩拉起，已恢復元徵雍主封號前文帝皇后滕輝月穿著一身月白色男子常服，纖長身軀挺得筆直，抱手而立，微微揚起下顎讓他那極盛絕美容顏展露無遺。他居高臨下看著徐婉，神色是沒有任何掩飾不屑輕視，彷如看一隻蟻螻。

不只是徐婉，所有人站他面前，都頓生一種矮了一頭感覺。

這就是齊家三代帝皇聯手寵出來獨一無二元徵雍主——滕輝月！

即使死到臨頭，滕輝月腰桿也不會為任何人事折彎。他不屑輕視令徐婉氣得渾身發抖！她要他死！她一定要他死！

「滕輝月！」徐婉雙眼赤紅地盯那個高高上從來不把她放眼內人。

這個世間是如此不公平，給了滕輝月絕美容貌，出色才智，又讓他得到了世間所有極致寵愛。無數人拼個頭破血流權勢榮耀到滕輝月手中，便只是被嫌棄得一腳踢開累贅。他只需舒舒服服地坐上，便有無數人跪著把天下捧到他面前！

有一個這樣文子珠玉前，滿朝出類拔萃貴女全都淪為陳設。即使自視甚高如徐婉，被滕輝月一映襯，也只能變成襯托鮮花綠葉。連她心儀丈夫，一顆心也全掛滕輝月身上，從來沒有分給她半分……

「你想本座死？」滕輝月直視徐婉眼中赤-裸裸殺意。

「難道你不該死嗎？」徐婉含恨道，「你已嫁為人婦，夫死殉身，你身為文子，連元徵朝氣節都丟失了嗎？還是我們善嫉元徵雍主終於肯與人共侍一夫？」

聽到「夫死」兩字，滕輝月眼前一陣恍惚，想起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對他極寵愛之能事太子表哥齊明曜。本以為兩人可以共諧白首，誰曾想他們會決裂至此？連齊明曜死時，他都沒有陪他身邊。

齊明曜雖然一時對不住他，但除了夫妻之情，他們還有無法斷絕血緣親情……

滕輝月從小受疼寵，太子之位定下來之前，他皇后之位已經先一步定下來。他舅舅明帝陛下齊略甚至私下戲言，太子便是他這個皇后自行挑選皇夫。他挑了誰為夫，誰便是元徵朝下一任主宰！

為了不辜負舅舅對他寵愛，他努力成長為一個令他引而為傲兒媳。他承諾過會好好守著元徵朝，誰曾想、誰曾想……

失神只是一瞬，滕輝月眼裡閃過冷厲光！他看著徐婉，那眼神竟令徐婉不自覺後退一步！

「你口中理論常綱不過是你一程私慾借口。無論有沒有本座，你這個失徳婦人都不配坐上皇后之位。」滕輝月不客氣地直戳徐婉難堪傷口，「今日便是我要死，也與你無關。你不配！」

他緩緩從寬大袖子中拿出一個精美玉壺，隨手丟地上。玉壺碎成一片，淡青色酒液流淌而出。

衛一衛二見到此壺臉色劇變，齊聲喊道：「雍主殿下！」

滕輝月冷冷一哼，弧度優美朱唇慢慢滲出一道血痕：「……告訴齊明炎，他休想！」這輩子，齊明炎休想得到他！

語畢，他身子向後一軟。一道灰影飛接住他身子，趴他身上嗚呼悲鳴！

滕輝月倦極似地半闔眼：「斂羽……帶我去見他……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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