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禍起蕭牆

第35章 禍起蕭牆

商慈和流光二人跟着侍女來到一所庭院,左右兩排都是整齊的竹屋,商慈掃了一眼,大概有十餘間房。

附近還有兩處相似的庭院,所有人都住的是同樣規格的竹屋,這樣一來,每個人的私密活動空間都很有限,一出門在庭院裏便能打照面,稍微大點聲嚎一嗓子,隔壁屋的人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竹屋內雖算不得多精緻奢華,但該有的物件都是樣樣俱全。

商慈覺著這裏的侍女都有些奇怪,行事穩重,說話滴水不漏,問她什麼事都是一概說不知,步履行止間沒有尋常女子的嬌媚,而是有股硬邦邦的英氣,

侍女引她進房間,道:「姑娘這幾日便在此好生歇息,飯菜會定時送來,其他的若有什麼需要,也盡可吩咐我們。」

商慈沖她笑笑:「麻煩姑娘了。」

侍女依舊沒什麼表情,漠然頷首,隨即退出了屋子。

待侍女走後,商慈坐在圓凳上,隨手摘下了幕籬,在她正前方的桌案上擺着一面雕花銅鏡。

銅鏡里的人,娥眉淡掃,腰若約素,烏黑的睫羽根根分明,水汪汪的眼眸像含着一泓清泉,轉眸間清波流盼,凝脂般的肌膚好似能掐出水來,整個詮釋了什麼是粉膩酥融嬌欲滴。

商慈無聲地嘆氣,別說戴着幕籬,哪怕面對面和師兄站在一塊兒,他恐怕也未必認得出來現在的自己。

與她原來那隻能稱得上是眉清目秀的模樣也相差太多了好嗎!

望着銅鏡中明珠美玉般的少女,商慈很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悵然,她原來的身體恐怕早就被埋入黃土了吧,估摸著墳頭草都二尺高了。

鏡面里忽然出現了少年的倒影,流光走過來,低頭看她:「婉姐姐,你說要來這找人,不知方才在大堂,有沒有看見你所要找的人?」

商慈一邊把發間的釵環卸下一邊道:「找是找到了,但我現在不打算走了。」

她原本打算找到師兄就走,可現在她改變了主意。

她沒想到此次招選國師會引來那麼多奇人異士,尤其是那位寫下奇門遁甲的中年男子,讓她很感興趣。

奇門遁甲算是半失傳的玄術了,不僅是因其流傳下來的古籍很少,更因其內容的深奧晦澀,難以參悟,有些人耗費了畢生的精力去研究,最終連邊兒也沒摸到。

占卜術數上的三大絕學,即太乙、六壬、奇門遁甲。

太乙術用來占測國家大事,國家的興衰成敗,占測國運,六壬則是用於占測人世間的諸事,而奇門遁甲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占測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做什麼事最有利,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做什麼事不利。

最先起源於軍事,用來排兵佈陣,但其真正的效用並不僅限於此。

敢說奇門遁甲是自己最擅長的事,這人要麼是一江湖騙子,要麼就是有大來頭。

而且……商慈咬咬唇角,雖然那傢伙沒認出自己來,讓她有些生氣,但他怎麼說都是自己師兄,十幾年的師兄妹情分,又為了給自己續命折了不知多少的壽數,葛三爺的寶貝她是無論如何都要取到的,葛三爺那點本事,想要在這一群能人中殺出條血路來,少不得要借用那法器,她得趕其他人發現之前,將那寶貝收入囊中。

「反正來都來了,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外面的人也不會輕易放你走,既揭了皇榜,不做點什麼事就臨陣退縮,這是欺君,要想從這兒出去,要麼是輸著走出去,要麼是笑着成贏家,而且咱們要輸也不能輸得太難看……」

流光眉眼中隱含擔憂之色,他倒也不在乎什麼輸贏,只是這次待選者裏面不光有和他二人淵源頗深的葛三爺,還有那位曾下符咒害她的道士,尤其方才在大堂站在她左手邊的那位男子,看向商慈的眼神,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我瞧外面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善茬,有些並未京城本土人士,來自五湖四海,什麼歪門邪道都使得出,咱們還是多小心些。」

她無心爭這國師之位,只是來打個醬油的,管他們爭個你死我活,她只負責靜靜地隔岸觀火……

小乞丐難得用這麼認真嚴肅的語氣說話,商慈欣然起身,拍了拍他的腦袋:「知道啦,天色不早了,快回你自己的屋去,小少爺……」

流光的屋子被安排在對面,商慈推搡着他到門口,正準備關門時,剛好和她左右兩位鄰居打了個照面。

左邊屋門口站着位面黃肌瘦的男子,年紀不大卻鬍子拉碴,衣着看起來有些落魄,手持串鈴,身後還背着一大兜子葯簍,可見是位鈴醫。他看見商慈,頓時慌張地埋下頭,「嘎吱」一聲合上了門。

右邊則站着位高壯的彪形大漢,濃眉虎目,身上的肌肉小山丘似地堆著,瞥見商慈,絡腮鬍子抖了抖,似是在嗤笑,直接腳一抬,「嘭」地一聲將門踹得死死的。

「……」

左右兩邊皆吃了個閉門羹,商慈有些興味索然,雖然他們有着競爭的關係,但要不要把敵意表現得那麼明顯啊喂!

*

是夜。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圓,銀灰色的月輝灑滿了庭院,萬籟俱靜,只有微風從窗縫中貫穿而過,帶來樹葉的簌簌聲,夾雜着隔壁那位大漢此起彼伏的鼾聲。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許是陡然換了床榻,流光睡得有些不安穩,輾轉翻身間,聽到了什麼異響,耳朵動了動,繼而霍然睜眼。

在他對面的竹屋,商慈睡得正香,全然沒注意到窗沿上正趴着一位不速之客。

銅黃色的豎瞳在黑暗中散發着陰鷙聳人的光,黑紅色的信子急速地抖動着,像是探到了什麼美味,涼膩的鱗片緩緩炸開,無聲無息地朝床上正熟睡着的少女游去……

「啊!蛇!有蛇!!!」

門被踹開的巨響,窗外傳來幾道驚呼和嘶喊,商慈徹底被驚醒,揉着眼睛地坐起身,只見流光只穿着裏衣站在她面前,頭髮凌亂地披散下來,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喘著粗氣,儼然是剛剛飛奔過來。

「流光……你怎麼在這兒?外面發生什麼了?」

話尚出口,注意到他神情不對,商慈視線下移,駭然地發現在他的腳下,正軟趴趴地躺着一條手腕粗細、足有近三尺長的巨蛇。

商慈頓時睡意全消,當下後背激出一身冷汗,正欲出聲叫流光退後,只覺蛇身上有道銀光閃過,藉著月光細一看,那蛇被一根銀釵正中七寸,已是釘死在地上。

這才恍然鬆了口氣,她並不是怕蛇,以前住在大澤山的時候,沒少碰見過蛇,只是這地上的蛇身上的花紋黑白環形交錯,蛇尾尖細,正是所有蛇類里毒性最強的一種,俗稱白節黑的金銀白花蛇,被它咬上一口,不消半柱香的時間,只怕小命就沒了。

窗外叫喊聲不斷,可見不止她這一間屋被毒蛇光顧,商慈起身,拿起杌子上的外裳邊穿邊對流光道:「走,我們先出去看看。」

哄亂的庭院裏,燭火陸續被點亮,一扇扇窗紙亮了起來,屋門紛紛大開。

蛇懼明火,油燈被點亮,不敢再進人身,一時間皆逃出屋外,眾人合力捉住兩條打死,其餘的蛇見勢不妙,迅速地鑽入草叢游弋不見。

此刻幾乎所有的屋門都是敞開的,商慈手持燭火,一轉身卻發現她右邊隔壁屋居然還是緊閉着屋門,連燈火也未亮,但屋內卻隱隱傳來殺豬似的叫喊聲,商慈想了想,直接抬腳踹開門,只見白日裏見過的那位彪形大漢此時整個人蒙在被裏,將自己裹成了個人型肉粽,被子上正有一條金錢白花蛇吐著信子,虎視眈眈。

「救,救命,快把這蛇趕走……」不知是不是在被子裏悶得有些缺氧,大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

感受到明火的靠近,金錢白花蛇,似在權衡,最終一搖尾巴,從窗縫中鑽了出去。

「蛇已經跑了。」

聽到商慈如是說,大漢才抖抖索索地掀開被子,臉色慘白,額上全是豆大的汗粒,嘴唇隱隱發青。

商慈注意到他的不對勁,走上前,只見他的左臂上有兩顆冒着血珠的黑洞,沒想到他裹成這樣還是被蛇狠咬了一大口。

商慈將屋內的油燈點亮,流光見勢出去叫人,聽聞有人被蛇咬傷,眾人紛紛進到壯漢的竹屋。

這蛇毒忒厲害,分分鐘要人命,所有人都覺著這壯漢怕是不行了,這時,商慈忽然開口問站在角落中的瘦弱男子:「你不是鈴醫么?你有沒有能解蛇毒的藥草?」

鈴醫望向床榻上已奄奄一息的漢子,沉默片刻,低下頭眼神閃爍:「沒、沒有,我來的匆忙,只隨身攜帶了些常見的草藥……」

鈴醫話落,只聞流光冷哼一聲,轉身走出門去,不消片刻,又走了回來,手中多了一捆掛着粉紅花朵的草藥,在他面前晃了晃,「那這是什麼?」

鈴醫頓時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最後索性撇開臉,咬牙不言。

梵天花,正是擅解蛇毒的草藥,眾人望向鈴醫的目光瞬間帶了幾分鄙夷。

流光對藥草向來敏感,白天他與商慈一同站在門口,自然也瞧見了她這左右倆鄰居,並且一眼便辨出了鈴醫身後葯簍中的各種藥材。

流光蹲下身來幫那大漢吸毒,商慈則幫忙將那梵天花搗成泥敷在其傷口上,大漢才算是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

幸而發現的及時,除了那壯漢,沒有其他人被這毒蛇咬傷。

然眾人皆是驚魂未定,趁他二人幫大漢解毒的功夫,聚在一起討論,這蛇必定不會是自己跑出來的,哪怕搜遍了整個京城,都不可能有這麼多的金錢白花蛇,而且怎麼會這麼巧,同一時間分別鑽到了每人的屋內?

它只有可能是被人故意放出來的……

就在這時,忽聞一陣清脆悅耳的金屬碰撞聲,由遠及近。

商慈回頭望去,竟是一位頭戴牛角銀飾,身着百褶長裙的苗疆女子。

藍紫色的絲質長裙隨着她裊裊的步伐,水紋一般地在足尖輕緩地蕩漾開來,她的個子極為高挑,胸前的飽滿呼之欲出,商慈見了都不由得想入非非,從頭到腳綴滿的銀飾,在皎潔的月光下泛著冷艷的光,隨着她款款走動而叮咚作響。

她雙手環胸,半倚在門框上,銀花墜下狹長的眸子半眯,嬌俏地笑:「喲,大半夜的這麼熱鬧,你們漢人可真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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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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