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唐越趕到的時候蘇岩已經處理好了所有事情,對着蘇樂樂的腦袋罵,氣的恨不得打他一頓,蘇樂樂耷拉個頭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樂樂沒事吧?去醫院檢查了么?」

唐越笑的溫和,彌勒佛似的:「彆氣了,孩子沒事就好。」

蘇岩氣不打一處來:「看看今天他惹了多少禍!」

「男孩子不都這樣,小時候調皮長大就好了。」

唐越年過四十,可一點中年人的模樣都沒有。儘管笑起來眼角有皺紋,可那張臉看起來最多三十齣頭。他有一米七八左右,穿着襯衣長褲氣質乾淨儒雅,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抬頭看樂樂:「吃飯了么?叔叔帶你吃飯去,想吃什麼?」

蘇樂樂小心翼翼的抬頭謹慎的觀察蘇岩的臉,沒發現震怒徵兆才往唐越身邊挪了半步,聲音很低:「還沒呢,媽媽也沒吃。」

「現在都幾點了還沒吃飯?」

唐越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站起來對着蘇岩說道:「快九點了,還忙什麼忙,走,出去吃飯。別把孩子餓壞了,蘇岩。」

蘇岩抱臂站在辦公室中間,掃了唐越一眼,開口聲音里仍然是充斥着火藥味。

「餓他一頓也好,長點記性。」

蘇樂樂偷偷的看了唐越一眼,抿了抿嘴唇。

唐越笑了起來:「餓壞了得不償失,也起不到教育效果。」

「我算是看明白了,什麼教育什麼懷柔政策,都是扯淡。」蘇岩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拍,聲音大了起來:「就得打,不打都要上房子揭瓦了。闖紅燈往車頭上撞,蘇樂樂,你差點就沒命了你知道么?」蘇岩越想越氣,簡直要把自己氣死了:「蘇樂樂,你自己說今天錯在那裏?如果不承認錯誤就在這裏站一天吧,誰來說情也沒用。」

蘇樂樂苦着一張臉站在原地不說話,緊抿著嘴唇還是沒吱聲。

蘇岩的脾氣很差唐越是知道,逮誰都開火,他聳了聳肩做出個愛莫能助的姿態。

「蘇樂樂,你和你媽媽道歉。」

「媽媽。」蘇樂樂小心翼翼看了蘇岩一眼,迅速的又低頭,抿了抿嘴唇,還是有些不情不願:「對不起,我不該不聽小李叔叔的話亂跑。」

最後一句話,低的幾乎聽不到,蘇岩有些來氣。

「大聲點。」

蘇樂樂眼圈一紅差點淚就滾了出來,倔強的梗著脖子。唐越連忙往前走了一步擋在蘇岩面前,去拉她的胳膊:「差不多得了啊,出去吃飯吧。」

「蘇樂樂都是被你寵壞的。」

蘇岩沒好氣的橫了唐越一眼。

「好好,是我的錯。」

唐越好脾氣的抬手攬住蘇岩的肩膀往外面推:「走,出去吃飯,你的胃不好,不能餓。」另一邊和蘇樂樂使眼色,蘇樂樂領會其中意思,連忙跟了上來。

飯桌上,蘇樂樂埋頭吃飯,蘇岩靠在椅子上抽煙,擰眉看着遠處,目光飄渺,一直沒說話。她下午那會兒好像是看到陸辰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

「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唐越喝茶,瞧向蘇岩:「心情很差。」

「還不是樂樂的事。」蘇岩抽完一根煙,按滅在煙灰缸里,喝了口茶嘆氣:「年紀大了,經不起嚇。」

今天,她差點嚇死,生怕蘇樂樂真出點什麼事。

唐越笑的眼角皺紋都浮現出來:「你也有害怕的那一天?簡直不可思議。」

蘇岩瞧着他,手指緩緩摩擦著茶杯邊緣,半響后聳肩無所謂的笑:「每個人都有軟肋,我的軟肋就是樂樂。」蘇樂樂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就抬頭看過來,他滿嘴的油一臉迷茫。蘇岩翹起嘴角,幸好,她決定了留下這個孩子。「吃你的飯。」

蘇樂樂哼了一聲,低頭繼續和糖醋魚戰鬥。

「最近店裏找事的挺多,各個部門都盯着,有辦法嗎?」

唐越喝完了杯子中的茶,放下茶杯,也抽出一根煙點燃,湊到嘴邊抽了一口,繚繞的煙霧中他微微眯眼笑道:「也就這兩天的工夫,過一段時間他們就蹦躂不起來了。」

唐越有些手段蘇岩是知道,最近上面是換了一批人,蘇岩抬頭看了眼唐越,他看着遠處嘴角含着笑倒是一派悠然。擔心也就放回肚子裏,唐越會有辦法。

「那就好。」

蘇岩視線落到了埋頭吃飯的蘇樂樂身上,恍惚間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挑起嘴角忽的就笑了起來,過去十年了。

十年時間,多麼深刻的恨都能淡忘,不是么?

「最近搭上一條線,挺大個人物,能攀上那位就不得了。」唐越微微眯了眼睛,臉上的笑漸漸收斂,他把煙頭暗滅在桌子上。深刻的眸光在窗外遛了一圈,最後又落回蘇岩的身上:「蘇岩。」他長長叫了一聲,盯着蘇岩的目光意味深長,停頓了好半天:「不用擔心我,我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弱。只要我活着,就沒人敢動你和樂樂。」

蘇岩看着唐越的眼睛,那是一雙經過歲月沉澱的眸子,沉而深。

唐越低沉悅耳的聲音繼續響着:「蘇岩,你不用想那麼多。」

蘇岩抿了抿嘴唇,臉上的笑漸漸散去。半響后,她移開了視線,唐越的目光沉重的讓她無所適從,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扯起嘴角卻並沒有笑出來,無聲的做了個表情,她開口:「……謝謝。」

吃完飯蘇岩並沒有再去店裏,唐越開車送她回去。車子停下,蘇岩推了推睡的迷迷糊糊的蘇樂樂:「到家了,趕快起來。」

蘇樂樂早就過了讓蘇岩抱的年紀,他揉着眼睛坐起來,迷迷糊糊的去拉車門。蘇岩連忙伸手打開,也跟着望下去,腳還沒落到地面上,身後唐越忽然開口了,他的嗓音有些啞,在安靜的夜裏十分清晰:「還是不想嫁給我么?」

蘇岩心中驚慌,待回神已經跳下了車。她手指緊緊抓着車門,咬了咬嘴唇半響后才回頭看過去,昏暗的燈光下,唐越那張臉越加的沉靜。他微微笑着,靜靜看着蘇岩。

「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蘇岩,嫁給我,你都會得到。」

蘇岩盯着唐越,抿了抿嘴唇,喉嚨有些發乾。

「媽媽——」

蘇樂樂揉着眼睛一臉不耐煩的哼哼:「我想回家睡覺,快點!」

蘇岩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遠處的天空。黑夜深的遙遠而深邃,嚴嚴密密的籠罩在大地之上:「以後再說吧,唐大哥。」

蘇岩拿起包轉身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兩步她回頭。隔着玻璃和唐越對視,她彎起嘴角到底還是笑了出來:「我更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哥哥。」

沒有什麼關係能比親情更牢固,而唐越也不是一個長情的人,只不過是一直得不到才鍥而不捨。蘇岩了解唐越比了解自己都多,她知道唐越是個什麼樣的人。

「回家路上開慢點,注意安全。」

蘇岩拉着蘇樂樂的手轉身就走,沒有再回頭。

——————————

蘇岩以為自己一時半會不會再遇到陸辰東,畢竟過去的十年,他們都沒有交集。這個世界不算大,可也沒想像中的那麼小,可萬萬沒想到,世界就是那麼小。

周六周日兩天放假,蘇樂樂也沒有去學校,至於到底學校會如何處置。蘇岩現在也沒什麼好擔心,大不了轉學,她也不指望蘇樂樂的學習成績能造出什麼本事來。

周日晚上蘇岩剛進店,唐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安排幾個乾淨點的姑娘去405,我和客人馬上過去。」

蘇岩腳步一頓,隨即回道:「我明白。」

蘇岩在夜總會工作了這麼多年,也不可能這點規矩都不懂,唐越吩咐她照做就是。掛了電話,蘇岩就打電話給沈經理,親自過去帶人,她一開始也是做陪酒。在這個骯髒黑暗的地方待的久了,蘇岩就學會了那套做事方法。

這邊剛剛安排好,沈經理就打電話過來七號包房有客人鬧事。蘇岩踩着高跟鞋匆匆就過去了,還沒進門迎面一個酒瓶就砸了過來,蘇岩反應極快的側身躲避。玻璃瓶砸在門檻上,濺起無數玻璃碎渣,下一瞬間蘇岩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有黏膩的液體緩緩流了出來。糊了她一眼。

「蘇總?」

穿着馬甲的服務生怯生生的一聲喊,蘇岩抬手擦了下臉頰,昏暗的燈光下白皙的手背上鮮紅血跡十分刺眼。剎那,蘇岩臉就變了。

「呦?這是幾個意思?」

蘇岩抬頭環視這個包間,七號包房是夜殿的貴賓包,昏暗的房間里僅能看到的幾個人,都是熟面孔。蘇岩心裏鬱悶,今天這打是白挨了,看了一圈,她就笑出了聲:「怎麼鬧成這樣?」

她抬手又擦了下臉傷上的血,抬頭就往前走去,高挑身材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

「沒什麼意思,哥幾個花錢找妞陪酒,媽的不是讓來做擺設的。他媽的不會唱歌就算了,連喝酒都不會,摸一下就甩人耳光,做□□還立牌坊也是醉了!」

站起來的是一名二十齣頭的年輕人,看到蘇岩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腿掃去酒桌上的酒瓶子,哐當聲響中他仰靠着腿搭在桌子上,趾高氣揚:「他媽的信不信老子帶人砸了你這店,讓你在b市混不下去!」

蘇岩順勢看過去,站在一邊瑟瑟發抖的姑娘爭哭的梨花帶雨。她穿一條白色的連衣裙,黑色長發披散在肩頭,楚楚可憐的美。一張臉生的十分精緻,清純漂亮。

這個姑娘到店裏的時間不長,性格清高的很,之前沒鬧出什麼事蘇岩就容忍了她。

蘇岩眯了眼睛,手指輕輕在空氣中做着敲擊的姿勢。

「蘇總……」

那姑娘一看到蘇岩,立刻撇著嘴就哭了出來,姿勢倒是不難看。可惜蘇岩是個女人,沒有那份憐香惜玉的心。只覺得煩躁,做不了就別出來,他媽的既然出來賣了,就別以為自己還是高貴千金小姐,給客人臉色她膽子也不小啊。

「出去!」

蘇岩一眼掃過去,那姑娘立刻就噤聲了,旁邊有同伴拉着她幾乎是貼牆角遛了出去。旁邊服務員送來了創可貼,蘇岩擺擺手拒絕,胡亂擦了一把臉,她走到前面桌子前停下,眼睛仔仔細細看着面前的青年,隨即勾著嘴唇笑了起來。

「小姑娘不懂事,我再叫幾個姑娘過來陪你喝酒。」蘇岩認出來了說話這人是京城四少之一,仗着首富的爹,橫行霸道。做人就要能屈能伸,才不吃虧。她拿過桌子上的酒瓶,抬手倒了半杯威士忌。「無論如何,你在我這場子上受委屈,都是我們做的不周全。」

蘇岩端起了酒,含着笑的眼睛還看着為首那位王少爺。

「這杯酒,賠不是了。」

「慢著。」

王安晃晃腳站起來,他撓了下頭,歪頭盯着蘇岩笑的居高臨下:「你是這裏的老鴇?哈哈哈,喝酒也不是這麼喝的,太沒誠意。」王安說着就拿過酒瓶把蘇岩手中的杯子添滿。橙黃色的酒液在燈光下閃爍著冰涼的光,王安斜睨蘇岩:「喝吧。」

蘇岩臉上的笑漸漸散去,她盯着面前的王安。

王安一米七八,蘇岩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兩人平視。蘇岩從王安的眼睛裏看到了蔑視兩個字,手指捏著玻璃杯,片刻。

仰頭,冰涼液體順着喉嚨滾進了胃裏,登時火辣滾燙。蘇岩皺了下眉頭,她抬手抹了抹嘴角的酒液,微微眯了眼睛,因為喝的急,她腦袋懵了下,說話聲音緩慢:「王公子。」她挑起嘴角笑:「誠意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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