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遲來的初雪

「欣欣回來了？」季夫人很久沒見到女兒了，看見她回來很高興，起身走過器，拉着她往飯桌那裏走。「先吃飯吧。」

「吃什麼飯？！」季安欣一把甩開季夫人的手，手指直直指向坐在季文韜身邊的季安寧：「這個女人怎麼會在這裏？！」

她這句話說得實在不客氣，季文韜當場就怒了，重重放下手裏的筷子扣在桌上：「笑話，我請人來季家吃飯，還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欣欣！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安寧是你爸爸請過來的客人！」

季安寧是季文韜請過來的客人？季安欣聽見這句話，覺得不是自己瘋了，就是季安寧瘋了。她憑什麼坐在這裏？這是她的家！這個女人剛剛才破壞了自己的愛情，現在就然還敢這麼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難道就憑着，她和那個死掉的賤人同名同姓？！

「禮貌？禮貌這種東西，我是有的，但是不會給這種女人。」手指指向大門，「你給我出去，這是我家，我不歡迎你！」

「你閉嘴！」

「欣欣！」季夫人是真的沒有想到，女兒竟然會當中給季安寧難看，也沒有想到，她平時的禮儀和教養，在這一刻會統統宣佈失蹤。「欣欣別鬧，別惹你爸爸生氣。」

「他才不是我爸爸！」看季夫人都不幫着自己，她隱忍了很久的眼淚，又開始滴落下來。「在季文韜眼裏，永遠只有季安寧一個女兒，我不過是媽媽你帶來的拖油瓶！媽媽你也是，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嗎？我們大家都知道，他會娶你，只是因為你長得和他死掉的老婆寧想容很像而已！我就不明白了，媽媽你在這個家裏附小做低這麼多年，換來的到底是什麼？」

「夠了！」寧想容的事情始終是季夫人心底最深處的一根刺，她聽得憤怒，抬手就給了季安欣一記響亮的耳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點什麼？安欣，這一巴掌其實我早就應該給你了。早在你不擇手段搶你姐姐的男朋友被發現的時候，我就應該給你。如果那時候能把你打醒，說不定你姐姐也不會走得這麼早。可惜那時候我太心軟了，所以才讓你以為，自己能夠一次次地蹬鼻子上臉。」

季夫人想到那個早亡的繼女，眼眶都有點泛紅。指向樓梯：「你現在馬上給我上去，不想吃飯正好，你也沒必要吃了！不要再在這裏給我丟人現眼！」

剛剛遭受過白京潤帶來的捨棄，現在又承受了親生母親的責罵。季安欣捂著臉，先是不可置信，最後那目光變成了痛恨，一一掃過在場的人。

「還不上去？！」季夫人又催了一聲，季安欣知道她媽媽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咬了咬唇，終究還是轉身上樓。

季夫人坐到椅子上面，還踉蹌了一下。她不明白是哪裏教錯了，季安欣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自己平時教她的知足常樂，她似乎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不僅如此，還嬌蠻無禮，毫無教養。這樣的女兒，讓她身心俱疲。

整個經過，季安寧都沒有開口說話。

季夫人慚愧地看向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抱歉，讓安寧你見笑了。這是家醜，竟然還讓安寧看見了。」

季文韜又拿起筷子吃飯，季安欣上樓之後他心情就變好了，一邊吃還一邊對着季安寧看。「我想要認安寧當義女，以後也不算外人了。」

其實一開始袁溪跟季文韜說這件事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袁溪是在拿自己的傷心事開玩笑。這種天方夜譚，怎麼會有人相信呢？只是終究為人父，不過那麼幾縷微弱的希望，也想要看一看。

所以他才讓袁溪把她請到家裏來吃飯。不一樣的眉眼音容，可是當她在書房裏面，跪在自己面前，一邊哭一邊把從小到大的事情說出來的時候，她哭着叫自己爸爸的時候，他終於相信了。

他的女兒寧寧，兜兜轉轉終於又回到自己身邊。

季文韜輕描淡寫說出的話震驚了季夫人，季安寧卻很自然地，夾起桌上的菜就往季文韜碗裏送：「爸爸吃這個，這個好吃。」

「好～好～」

季夫人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但是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口。這樣的場景太熟悉了，熟悉得她無法說出什麼質疑的話語。她只能點點頭說好：「這樣也好，寧寧走了你就總是不開心。這樣，也不錯。」

吃過飯之後季安寧還賴在季文韜身邊不想回去，趁著季夫人上樓看季安欣的時候，季文韜問了一聲：「要告訴她嗎？」

季安寧在自己爸爸身邊的時候，總是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側了側頭，笑着說：「爸爸看吧，想告訴就告訴。」

季安欣和她不對付，這個後來進來的季夫人，卻一直都是對自己很好的。

她生母寧想容生下她就去了，季文韜為了照顧女兒，也因為季夫人那相像的面容才娶了她。季夫人那時候也剛剛生下季安欣，進了季家門之後就開始拉扯兩個孩子，也從來沒見她曾經剋扣過季安寧。

她是很合格的繼母，真的做到視如己出。季安寧和季安欣沒有鬧出那樁事情的時候，也總是叫她媽媽的。後來鬧崩了，理所當然地遷怒，稱呼就變成了阿姨。

現在想想，也是當初自己任性了。

父女兩在一起講了一會兒話，直到黎梓初過來接人了，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開門的時候，外面已經飄起紛紛揚揚的白雪。冬天到了很久，這是一場已經遲到好久的初雪。安寧靜謐，好像曾經的顛沛流離，都被掩埋乾淨了。

季文韜送季安寧到門口，雪花飄落在他發間，季安寧看見了他發間錯雜的銀絲。「爸爸，你回去吧。」

「我看着你上車。」

季安寧拗不過他，笑着朝他揮了揮手，往門外走去。

黎梓初是自己開車來的，撐著傘站在車邊等她。好看的側臉，很容易就讓人看得心動。季安寧直到，自己的未來，應該就在他那裏了。

看他在那裏出神，她暗戳戳蹲下來抓了一把雪，快步跑過去想要塞在他衣領里。誰知道他後面就像長眼睛了一樣，轉過身抱着自己的手肘一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把雪就全都撒到了她脖子裏。

「嗷！」季安寧一邊嚎叫一邊蹦躂，「冷死寶寶了！」

季二寧小姐親身講述了一下，什麼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

黎梓初撐著傘，低下頭看她，眼神意味不明。等她蹦躂完了才接收到他的目光，「看什……」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抱住：「寧寧，我很害怕。你一直不回來，我有一種，你永遠不會再回來的感覺。」曾經她一無所有，極品親戚還那麼多。除了自己她無所依靠，她完完整整就是自己的。

可是突然，她就蹦出來一個爸爸了。以後或許還會有叔叔，還有有表哥……她沒走進季家的時候，他還沒什麼感覺。等她真的進去了，他就怕了。自己平時對她，好像差了點，她會不會，不想回來了呢？

所以他很早就來了，在季家外面等了很久，就連車頂上面，都已經積滿白雪。醞釀了很久才打了電話給季安寧，說自己在外面等她。

他打電話打得膽戰心驚，她回答得倒很爽快：「好啊，我馬上出來。」

黎梓初當時就鬆了一口氣，五分鐘之後季安寧就出來了，然後他就在後視鏡里看見，她暗戳戳地蹲下/身抓了一把雪朝自己奔過來……

「嘖！有什麼好怕的？」然而季二寧小姐完全不能理解黎梓初先生焦灼的心情，大力拍了一下他的後背，一副哥兩好的架勢：「我這麼多片酬還在你這裏，要是不出來，你還不得都私吞了不還給我啊。」

論如何最能破壞氣氛……

「那你最好做好準備，」黎梓初淡淡地說：「我大概永遠不會還給你了……」

「黎梓初我要告你！你這樣剝削勞動人民的血汗錢和螞蟥有什麼兩樣？和古代那個學雞叫的周扒皮有什麼兩樣？我跟你講我一定要告你！寶寶現在有錢了，不怕你！」

結果黎梓初一句話就讓她乖乖上了車：「我做了百合南瓜露……」

「那還等什麼，」她刷地一下拉開車門，「快回家！」

初雪驟落，黎梓初無奈地笑了笑，上車啟動車子，載着自家的二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