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顧容愛你

第十二章 顧容愛你

夜恆坐在馬上,一身紅色勁裝,腰間持劍,頭髮高高的豎起,額間有些散發隨著風而動。一切恍如第一次見到夜恆那般,只是那雙眼,卻是藏著往日里容哥看她的眼神。

哪個是容哥?哪個又是夜恆?容哥夜恆,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存在的,哪一個,才是他本來的樣子?她眼前的這個人,有著夜恆的樣子,卻有著容哥的感覺。

她的容哥,再也不是她的容哥了。

「秦大將軍,在下,姜國,夜恆。」

姜國,夜恆。秦玉苦笑,他坐在馬上,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宣告了,她識得多年的容哥,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哪一個才是真的?哪一個才是假的?秦玉覺得,她聰明一世,這一刻,卻什麼也看不明白。秦玉終於知道,為什麼容哥與她走的多近,關係多麼密切,他都固執的喚她秦大將軍。

秦玉覺得,不知道是不是懷了孩子以後,性子會變得多愁善感。她再次看到夜恆的時候,心中想著的卻是那個溫雅如玉的容哥,心口的憋悶,讓她有些窒息感。

一切仿若隔世,即便有些事情她早早的就已知曉,但是真正的面臨這一刻的時候,她竟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痛,心痛,那種痛,就像是什麼東西,緊緊地捉著她的心,讓她無法順暢的呼吸,心塞的,讓她想要落淚。

初見夜恆時,他便是驕傲自負,不可一世的說出這樣的話,那一句,在下,夜恆。曾經多少次回蕩在她的耳邊。

初見容哥時,他站在風雪中回眸一笑,漫天風雪抵不過他一笑風華。那時的一句,在下,顧容,曾經驚艷了她的整個年少。

如今,同樣的一句在下,夜恆,卻讓她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她曾經無數次想象,夜恆與容哥,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曾經無數次將夜恆的臉配上容哥的氣質,卻沒有一次有這樣真實。

她真的很想問他一句,這張臉下,究竟還藏著什麼?偽裝久了,是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個才是他自己?她真的很想問他一句,從初遇之始,是否一切都是假的。他至始至終,都不是晉國的丞相,他只是姜國的夜恆。

秦玉咬著唇,緊緊地抓緊韁繩,抑制住身體的顫抖。

「恭喜燕王初登大寶。」

夜恆含笑看著秦玉,嘴角的弧度,是一如既往的精準計量,眉眼拿捏的恰到好處,一切仿若經過精打細算的玉雕畫作。

秦玉有些悵然,看著夜恆有些恍惚。

這明明是夜恆的臉,卻做著容哥才會做的事。夜恆的放蕩張狂,極致妖嬈,如妖孽般的狂野肆虐,彷彿都隨著容哥的臉消失殆盡。

秦玉不覺苦笑,或許,做容哥做的久了,他便只記得容哥的表情,自己真實的情感,早就被自己埋葬在不知何處了。

「托秦大將軍所助。」

秦玉知道,他所說的是在姜國時,她殺了萬翔鵬砍斷了萬翔鶴的左膀右臂,又將姜國攪的一塌糊塗之事。

「陛下初初登基,便不遠千里來我晉國的國土,不知是何意?」

在千軍萬馬的注視之下,秦玉與夜恆彷彿不認識一般的生疏,客氣的,就如同秦玉在無數次戰場,面臨敵軍的首領一般。

面對如此的秦玉,夜恆心中酸澀,卻又無可奈何。

他如今已經是姜國的君王,而秦玉,卻仍舊是晉國的大將軍。這條路,是他自己選擇的,秦玉曾經給過他選擇,而他選擇了王位。

人生中有無數次的抉擇,憑心而論,憑心而擇。不可能每次抉擇都是對的,但是選擇了的路,便沒有後悔的機會,也沒有後悔的可能,即便是錯的,也要咬牙走下去。

抉擇,就代表著失去,有舍才有得。他選擇了王位,選擇了天下。所以在他選擇的同時,他失去了秦玉,一時失去,便是永久。即便是他有朝一日後悔了,即便是他再次看到秦玉的時候,心痛的無以復加。即便是他現在站在王權的制高點,心裡卻是空空蕩蕩的。

「朕是何意,秦大將軍心裡不是清楚的很。」

秦玉咬著下唇,緊緊地盯著夜恆,面前的人,無論是作為夜恆還是作為容哥,都讓她覺得無比的陌生。

夜恆是為了什麼她自然是懂得,若是她所料不錯,就如同她與喬楚說的那般,夜恆從一開始要的,便是天下。

而他想要天下,作為毗鄰的晉國,定是他第一個要征討的對象。而樓蘭如今在秦玉手中,正虎視眈眈的觀望著姜國,他若真的要攻打晉國,樓蘭便成了他的後顧之憂。

所以他要的,便是晉國內亂,所以這些年,他適合打算她不知道,他的打算是不是因為她的出現而改變過她也不知道。她如今能確定的是,喬淵喬三爺,一直都是夜恆手中的棋子,一直都被顧容握在手中而渾然不知。

喬三爺,如今不知是否知道了真相。可是無論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喬淵與夜恆的野心一般,向來都是緊盯著那個皇位。若是喬淵知道了顧容的身份,也只會想著,借著姜國的勢力更快更穩的擊敗喬楚登上皇位。

他想的,想來應該是卸磨殺驢,晉國國富兵強,他想的,定然是在登上皇位之後就攻打姜國。

以現在的形式來看,喬淵定是知道了顧容是姜國的人,真實的身份不一定是否知道,但是一定知道顧容與姜國權勢有所關聯,接以實現他的野心。

可是他不會想到,顧容的身份,是夜恆。一個他根本無法動搖的人,一個,他錯誤估計的人。

而眼下,夜恆的打算,想來應該就是帶兵佯裝攻打晉國,將晉國的大軍全部引來扶越。而長安城內,定然已經布滿了喬淵的人,喬淵的人中,又有多少是夜恆的人呢?立時,喬淵或許會逼宮,或許,會借著清君側的由頭誣陷喬楚。總之,無論借口是什麼,喬淵定會對付喬楚。

她已經帶著兵遠離了長安,而喬楚手中卻還有禁軍,立時,喬楚自然是少了勝算。而若是她不帶兵來扶越,或者中途帶兵回去支援喬楚,夜恆這裡就會立即出兵,佔據晉國的城池,直搗長安。

而樓蘭,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不願用樓蘭的勢力對付夜恆,對於她曾經喚過多少次的容哥。

況且,樓蘭的兵力向來是六國中最弱的,自保可以,若想要拿下姜國,卻是無能無力。只能在她攻打姜國的時候,在後面加壓而已。而她,她無法想象,與容哥刀戎相見的場面,或許,這一生她都無法做到,攻打姜國。

「秦大將軍該是心中有數,只要你在一日,夜恆便會一日不出兵。」

秦玉無法對他揮起承影劍,他又怎捨得向秦玉拔出龍淵劍。他如今能做的,只是將秦玉引出,將晉國的大軍引出,想辦法讓晉國內亂,成與不成,全都看喬淵此次能否戰敗喬楚。

喬淵若贏了,秦玉自然便不會再成為阻擋他的屏障,他便大可向喬淵出兵。而若喬淵敗了,喬楚便會登基,他便再也沒有辦法對晉國出兵,他無法做到,與秦玉,刀戈相見。

「陛下也應該清楚,秦玉也無法,對容哥出手。」

若能出手,她早便將容哥拿下,讓他沒有機會再回姜國了。

深夜,秦玉獨自一人坐在大帳里,溫熱的茶冒著白氣,茶壺在一旁銀碳上溫熱著,桌案上,卻是放了兩個茶杯。

白日里與夜恆達成了共識,如秦玉與喬楚說的那般,兵不血刃,一兵不發。暫不說她是秦玉,便單說她如今有了身孕,夜恆便不會對她出手。

秦玉與夜恆,都默契的不出兵,都默契的利用了自己在對方心中的位置。

夏致與清秋果然被權武所害,被夜恆藏了起來,白天的時候便已經放了回來,對於夏致與清秋,夜恆除了禁止與外界來往,一切都視如上賓,沒病沒災,反倒是胖了。

華景雖然是夜恆的人,但是她卻沒有將華景關押起來,反倒是將華景放了,讓她回到夜恆身邊。畢竟這麼多年,對於華景,秦玉是當親人一般對待。華景雖然是夜恆的人,把她的消息傳遞給夜恆,但是卻從沒有過害她之心。華景對她,也是真心對待。一切,只能說是各為其主吧,華景沒做錯。

而今日令她意外的是,華景並未回姜國,反倒是失蹤了。對於華景的去向,秦玉並沒有再過多的調查。對於華景,秦玉怎可能沒有傷心,更多的,便是對華景的失望。雖然沒有夏致等人的氣憤,但是她卻再也不想要聽到關於華景的消息了。

「秦大將軍等候多時了?」

帳外輕飄飄的走進一人,帶著一絲深夜的涼氣。

秦玉低頭飲了一口熱茶,頭也不抬,只是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坐。」

秦玉為夜恆斟滿了茶,在白騰騰的熱氣中,夜恆坐在了秦玉對面的位置。隔著白氣,秦玉覺得看他有些看不真切。

「容哥最喜歡的白露尖。」夜恆端起杯子嗅了嗅,秦玉喜好飲茶,她煮茶的手藝是極好的。

「秦大將軍的手藝,是容見過最好的。」

今夜,是顧容的最後一夜,從此世上,便只有夜恆,再也顧容。

今夜,便讓他做最後一次容哥吧,他還是晉國的相爺,她還是晉國的大將軍,從此他與秦玉,便是對立兩面,再不能像如今這樣,對坐飲茶。

「容哥若是覺得好,便多飲兩杯。」

今夜,是她最後一次為容哥煮茶,從此,她再也不飲白露尖。

顧容苦苦一笑,若是可以,他寧願時間就停在這一夜。什麼江山,什麼皇權,似乎,都抵不過這一杯溫熱的茶。

「秦大將軍在此等候,可是還有什麼想要知道的。」

顧容輕輕地飲了一口茶,含笑的看著秦玉,就像以往無數次望向秦玉一般,卻又不同於往常一般。

桃花眼多了夜恆才有的多情,卻又有著顧容才有的穩重冷漠。他身上有著夜恆淡淡的妖孽,卻也有著顧容才有的謫仙般只可遠觀。

容哥,那個謫仙一般的男子,夜恆,那個妖孽一般的魔。就這樣,完美的在她眼前融合為一個人。

那一身紅衣,在月色下散發著詭異的魅惑,腰間,是秦玉的玉佩。

秦玉嘆了一口氣,不同了,回不去了,容哥,無論怎樣,都回不去了。

「那便看容哥有什麼想說的。」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秦玉心中苦笑,知道與否還重要嗎?就算知道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不過,是捨不得容哥,想在這最後,像以往一樣,再與容哥秉燭夜談一番。

「那,容就給大將軍講個故事吧,姜國燕王夜恆的故事。」

顧容又飲了一口茶,桃花眼中變得有些陰冷,有些飄忽,似是想到了什麼他不願意提及的事情。

「夜恆的娘本是一名宮女,因為仁德帝一次醉酒,寵幸了那宮女,繼而那宮女竟然有了身孕,從而生下了夜恆。那宮女也因此被冊封,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答應。」

「答應因著是宮女出生,在那吃人的後宮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靠山,終日戰戰兢兢的過日子。或許是為娘則強,答應如履薄冰的終於生下了孩子,卻因著遭人迫害難產死了。而那還沒有出襁褓的孩子,卻因著宮中卿天鑒傳說他是帝王之星,孤星轉世,出生便剋死了母親。」

秦玉皺了皺眉,卿天鑒向來是宮中觀星占卜一事的,而帝王卻也對這觀星占卜一事半信半疑。帝王之星,孤星轉世。這便是說,夜恆有朝一日,定會登上大寶,多了帝王之座,克父克母。而夜恆的母親因著生他而死,他的父親,便是仁德帝。

若這事在宮中流傳,不論百官如何,仁德帝也必定容不得他。

顧容看著秦玉淺淺的笑了笑,轉動著手中的杯子。

「夜恆的娘,根本不像外界流傳的那樣,是仁德帝心愛的女人。夜恆也根本不是因著娘親生他難產而死,被仁德帝厭惡而流放驅逐。一切,都是假的,蒙蔽世人的假象。」

秦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深宮之中,向來如此,一入深宮深似海,深宮的血,不知要比戰場多多少。那些深宮之人,向來殺人不眨眼,致人死地不見血。

夜恆的娘死的蹊蹺,卿天鑒的話,也流傳的詭異,一切,都是深宮中的伎倆。

「仁德帝本應該直接處死那孩子,卻因著當下的一時不忍,而將那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冊封為王,驅逐流放。所有人都以為那是仁德帝為父的惻隱之心,卻不知道,那不過是仁德帝的一個棋子。」

秦玉把玩著茶杯的手突然停了下來,腦中有什麼思緒閃過。

是了,夜恆是仁德帝手上的棋子,是仁德帝藏在皇權之後的一把利劍,那麼一切,或許都是仁德帝一手策劃的。

宮女意外被寵幸被懷孕,這可能真的是個意外。但是直到宮女被冊封為答應,生下孩子,到難產而死,卿天鑒的話流傳宮中,這一切的事件,或許,都是仁德帝的手筆。

仁德帝才是下了一手的好棋,成功的掩人耳目,讓人忘記這個,被他懸挂在龍椅上空的一柄利劍。

「燕王直到兩歲的時候,才有了名字,是他自己給自己的名字。夜恆,恆,夜色恆久,他生來,便是夜色中的一個遊魂。他被放逐,為了避免讓人發現,仁德帝根本不會管他。蜀州艱苦,夜恆曾如乞兒一般流落街頭。」

夜恆,夜色涼如水,恆,她突然覺得,夜恆這兩個字,都帶著刻入骨髓的痛。她曾經還玩笑著夜恆是丐幫幫主,她終於知道,這個丐幫幫主,竟是名符其實。

「四歲的時候,夜恆遇見了一個改變他一生的人,鬼手上官燕。」

秦玉突然睜大眼睛看著夜恆,夜恆的師傅,竟是鬼手上官燕!上官燕至今要是活著的話,怕是要有近兩百歲了。夜恆四歲的時候,那時上官燕也是一百餘歲的老者。

她曾在古書上看過這上官燕的事迹,一身的功夫出神入化,最重要的是,她的易容之術,堪比現代整容。所以相傳,她一百餘歲看起來就如同三十歲左右徐娘半老。

「那時夜恆偷了上官燕的東西,被上官燕抓了起來,上官燕有個癖好,她吃人肉,吃小孩子的肉,以此來保養自己的容顏。」

「她養了很多孩子,這些孩子都是她手上的玩物,她沒有吃了夜恆,卻把夜恆當做玩物一般玩弄。夜恆跟在她身邊,上官燕高興的時候,也會教一些東西給這些孩子。」

「夜恆那時很會討好上官燕,跟著上官燕,他學會了吃人肉,學會了獻媚,學會了給上官燕引來一些富家子弟的小孩子。」

顧容握著杯子的手有些顫抖,他的目光陰霾,他根本不願意想起這些過往,這些骯髒的過往。這是夜恆的過往,他現在,是顧容。

在她面前,顧容是高潔的,是謫仙般神聖的。而夜恆,生來便是妖,是魔,是鬼!是夜裡遊盪的鬼!

「直到夜恆七歲那年被送到晉國,從此他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顧容。十歲的時候,上官燕死在了顧容的手上。十一歲的時候,他遇見了,另一個改變他的女人,她叫秦玉。」

夜恆抬頭看著秦玉,目光中再也沒有方才的痛色,而是容哥獨有的溫柔。

「秦大將軍可知,不管是夜恆還是顧容,他都已經髒了,江山美人,他哪裡配選擇美人。」

嘭的一聲,秦玉手中的杯子被秦玉捏碎,滾燙的水濺在手背上如同沒有知覺一般,瓷器割破她的手心,血順著茶水滴下,也同樣毫無知覺。

秦玉緊緊地盯著顧容,酸澀的眼眶,紅紅的蓄著淚,瞪大眼睛不讓淚落下。她的心堵塞的,讓她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她終於知道,終於知道顧容的潔癖從何而來,終於知道容哥的規律是從何而來,終於知道容哥那般的溫柔冷漠,如玉一般的謫仙又是從何而來。

終於知道,夜恆的優雅是從何而來,終於知道,夜恆不願被人碰觸又是從何而來。

她的容哥,她的夜恆。一面是佛,一面是魔。

這樣的容哥,讓人心疼。

顧容有些嗔怒的將秦玉的手拿起,一手拿著帕子,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輕輕地擦著她掌心中的血。

「都是要當娘的人了,還這麼不小心。」

溫溫柔柔的一句話,讓秦玉的淚再也忍不住落下。

「容哥!」

顧容的臉在她眼中變得模糊,她心裡的疼痛讓她幾乎不能呼吸。她的手被顧容握在手中,溫柔的用帕子將她的手心包紮,然後視若珍寶一般,不舍的將她的手重新放在桌案上。

「容哥!」

秦玉隱忍許久的淚,一旦爆發卻是再也無法制住。她曾經無數次問自己,自己對容哥的感情,真的是只有試探與假裝嗎?

年幼時的趴在牆頭,那如謫仙的男子驚鴻回眸,征戰之時,她不時的將繳獲的稀罕物件快馬加鞭送到容哥府上。

秦玉一手捂住胸口,那裡,揣著容哥送給她的毛筆。

都說假戲真做,她與容哥,卻是從未有過假戲!

她愛喬楚不假,但是容哥卻也在她心裡有著不可替代的位置。

是誰說過,人的一生註定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而容哥,不僅驚艷了她的時光,也溫柔了她的歲月。

秦玉捫心自問,她不是個濫情的女人,她雖然偽裝花心,但是她卻深深地愛著喬楚。但是對於容哥,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對容哥,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她只知道,如果這世上沒有喬楚,她會冒天下而大不為的毅然跟隨在容哥身邊,無論他是容哥還是夜恆。

只是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如果。這世上有的,不過是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沒有早也沒有晚,恰恰在那一刻,她想愛了,喬楚在了。

顧容輕輕地擦拭著秦玉臉上的淚,溫柔的,似是水風拂過她的臉。

「其實自你從嶺南回來,我便已經知道你意欲何為,你刻意的接近,實則是為了有理由監視。我本還不能確定,直到你悄悄溜進我的書房,發現了書架角落裡的天書,我便知道,你回來,真的是為了我,為了,找出我作為姜國姦細的證據。」

顧容輕輕地撫著秦玉的臉,目光如水。

「華景是我早早安插在將軍府的一顆棋子,但是華景卻因為你,並沒有將多少消息傳遞給我。她夾在你我之間,想必也是很痛苦的。」

顧容單手捧著秦玉的臉,秦玉的淚,似是止不住了一般,一直流一直流,她甚至有些後悔從嶺南回來了,若是不從嶺南回來,長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大將軍,在我知道你回京的目的后,我便改變了計劃,我刻意接近你,刻意撩撥你,在草原也好,在雪地看雪也好,秦大將軍,那都不過是夜恆的手段,沒有半分真心。」

顧容的拇指擦著秦玉不住流下的淚。

「在夜恆的心中,只有江山,從來沒有情,夜恆出生起,便沒有情。大將軍,抱歉,因著你是將軍府的獨女,所以從見到你的時候,夜恆對你,便只有算計。」

「不要哭了,為了夜恆哭嗎?還是為了顧容哭?無論是夜恆還是顧容,都不值得你哭。」

顧容仍舊是淺淺的笑著,釋然的嘆了口氣。

「今夜,是顧容的最後一夜,出了大帳,世上便只有夜恆,再也顧容。而眼下,顧容想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秦大將軍,保重。」

顧容對著秦玉笑了笑,拿起桌上已經有些冷的茶,一口而盡,這是,他最後一次,喝秦玉的茶,最後一口茶。

「多謝秦大將軍的茶,告辭!」

顧容笑著,起身便走,秦玉已經泣不成聲,看著顧容眼看要走出大帳,慌亂的站起身追了過去。

「容哥!」

秦玉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顧容突然頓住腳步,背對著秦玉。

「容哥!」

秦玉不知道此刻還能說什麼,還可以說什麼,除了喚他的名字,她不知道還可以說些什麼?她只知道,就像顧容說的那樣,走出這個大帳,他就是只是夜恆,容哥,就徹底的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而她,捨不得容哥。

顧容站在大戰前,緊緊地握著雙拳,咬著牙淺笑著,許久,只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看向秦玉,他從未見過秦玉哭,眼下,秦玉卻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秦大將軍向來流血不流淚,顧容,值了。」

顧容慢慢的走向秦玉,抬手擦掉秦玉臉上的淚,低頭看著她的淚眼。

「不要為顧容哭,顧容心裡,永遠都忘不了,那日在相府,初見秦大將軍的那一笑。彷彿冬日裡最燦爛的光,溫暖整個冬日。」

也溫暖了,屬於夜恆陰暗的心。

秦玉抬頭看著顧容,她知道,顧容說的,是她第一次見到顧容的場景。

「我不該從嶺南回來,不該,不該……」

秦玉哭著搖頭,她後悔!她這輩子最後悔,也是唯獨後悔的一件事,便是她從嶺南回來。都是因為她,她不該回來,不該回來!

如果她不回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都不會!

顧容仍舊是笑,但是那笑里有幾分苦澀有幾分酸痛,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忘了顧容吧,他一直在騙你,一直在利用你,忘了他吧。」

秦玉緊緊地拽著顧容的衣袖,無法接受的留著淚,搖著頭。

「容哥,一直都在秦玉心裡,一直都在,曾經,現在,以後!一直都在!」

秦玉話音剛落,顧容的吻便突然而至。

秦玉的淚,秦玉的話,被顧容全部吞吃入腹。秦玉沒有反抗,她只是緊緊的閉著眼留著淚,緊緊的抓著顧容的衣袖。

時間彷彿靜止了,顧容做了他往日里,無數次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秦玉總說他是謫仙,只有他知道,他是魔,骯髒的魔,秦玉才是這世上,最聖潔的存在。

他哪裡配如此碰觸她,今日,顧容的最後一日,他做了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值得一生懷念的事。

顧容慢慢的放開秦玉,緊緊地將秦玉抱在懷中,將頭埋在秦玉的頸項,不敢讓秦玉看見他現在的樣子,也不敢看秦玉的樣子。

顧容深吸著氣,緊緊地閉著眼,抱著秦玉,感受著秦玉。這是最後一次接近秦玉,最後一次,當碰觸到秦玉,他多麼希望,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

「秦大將軍,日後,再見,便是敵人。不要對夜恆,手下留情啊。」

顧容話音剛落,放開秦玉,看也不看他,頭也不迴轉身便出了大帳。秦玉朦朧的淚眼,看著顧容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夜恆,夜色涼如水,在夜色中恆久遊盪的魂。

「容哥!」

秦玉撕心裂肺的一聲吼叫,讓顧容腳下一頓,卻仍舊頭也不回,這一聲吼叫,痛進顧容心中。

阿玉,你可知道,自從遇見你以後,顧容以為顧容迎來了他的黎明,恆久的夜色,似乎在天邊看到了一絲光亮。

阿玉,多少次,顧容想要為了你改變計劃,放棄計劃。多少次,顧容想著,就這樣吧,就只做晉國的丞相吧。忘了吧,忘了姜國,忘了夜恆,忘了曾經經歷的痛,就做你心中那個謫仙一般的顧容吧。

阿玉,你可知,喬淵大婚那一日,你問我,江山美人,我要哪個?你可知,要有多努力我才能說出江山二字。

我多想也能像喬楚一樣,大聲的告訴你,秦玉,我要你,我不要江山。我也能像喬楚一樣,可以光明正大的將你擁在懷中,可以和喬楚正大光明的爭奪你。

可是,我終究是夜恆,不是顧容。

阿玉,就這樣吧,一切都各歸其位,你是晉國的大將軍,喬楚的女人。而我,是姜國的新帝,夜恆。

阿玉,顧容對你的心,從未作假過,顧容隱瞞了身份,卻從未騙過你,從未利用過你。阿玉,顧容對你,一直都是真心。

阿玉,顧容,也是愛著你的。

------題外話------

唉,感覺又沒寫出心裡想的那樣,反正心裡想的是被自己整哭了,寫是寫不出那種趕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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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太子將軍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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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顧容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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