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白檸過去的時候母親在睡覺,白子墨看到她表情沉了下,臉色很不好看。

「怎麼樣了?」

白子墨面色有些憔悴,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視線在顧琛身上掃了一圈。嘆一口氣,語氣沉重:「情況很不好,還不認識人。」

有些煩躁,抬手抹了下臉:「只能等等看了。」

淤血壓迫了神經,母親忽然之間失去了全部的記憶,她看著白子墨的目光是全完的陌生,忘記了白檸忘記了白子墨忘記了所有人。

這樣的結果讓人難以收拾,卻不得不面對。

白檸眯著眼睛,心思沉重:「以後慢慢就認識了,好歹是醒來了。」

以前白檸一點都不喜歡母親的親近,陌生讓她不安,可是現在母親躺在病床上,臉上沒有血色。白檸是想讓她站起來和自己親近,都盼不到。

走過去坐到床邊,抬手放在母親輸液的左手上,觸手冰涼。白檸眉頭微隆著,母親是老了,她的手背上已經開始長皺紋。「我在這邊,你要不先去吃飯。」

白檸握著母親的手,她睡得不大安穩,動了下身子。白檸看林薇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才轉頭看向白子墨:「你也回去換件衣服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媽媽醒來就是好事,總會認識我們,我在這邊守著,等明天早上你再過來。」

「你行不行?」

白子墨皺著眉頭看了白檸一眼,動了下嘴唇:「我也沒什麼事,在這裡陪陪媽。」

白檸直直看著他,臉上沒有什麼情緒,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醫生檢查的結果怎麼說?媽媽這病多久能好?多長時間能出院?」

「腦溢血引發的後遺症,壓迫了腦神經暫時產生記憶混亂的現象,我剛剛不是和你說過了么?這病一時半會好不了,得慢慢養著,沒有具體的時間。」

「那這期間你是不是要一直在醫院待著?不吃不喝不睡?」

白檸抬了眉毛,語氣冷下去。

白子墨的聲音一下子就卡在喉嚨里,母親情況雖然不很好,可是手術后恢復還算不錯,最起碼命是保住了。他守在這裡能改變什麼?也替不了母親的病。

「我馬上再去問問醫生情況,你先回去順便讓張阿姨準備媽媽住院用的東西,明天早上再過來醫院。」現在沒了媽媽,白檸是長姐,如果再不操持著些家裡,那真是亂成了一團糟:「你回去也準備下東西,公司那邊也不能丟手,我這手不是大問題,照顧媽媽還做得到。」

白子墨想了一會兒,倒也是這樣,他明白白檸的意思,本來白子瑜就在公司有根基人脈。若是因為這件事耽誤些時日,白氏他恐怕是再進不去了。

「下午你突然暈倒。」

白子墨要走,剛拿起仍在一邊椅子上的外套似乎才想起白檸的事情,偏頭看過去:「現在怎麼樣?如果嚴重的話,就別一直往媽媽這邊跑。」

似乎不太習慣關心別人,白子墨把這幾句話說的硬邦邦的彆扭:「看護也在,你那手不方便就別亂動。」抿了下唇,喉嚨滾動,視線從顧琛身上飄過,看著白檸:「別什麼人都信,長點腦子。」

「啊?」白檸倒是楞了一下,白子墨還關心她的智商?

「算了。」白子墨忽然有些煩躁,一揮手:「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轉頭就往外面走,步伐急促:「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明天見。」

門板啪的一聲關上,白檸雲里霧裡。皺了下眉,怎麼就好自為之了?

房間里驟然安靜下來,白檸登時就覺得尷尬不自在起來。母親在安睡,旁邊顧琛毫無顧忌的找了把椅子坐下來,姿態倒是閑適,凝視著白檸,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這病是熬時間,急也沒用。」

「我也知道。」

白檸咽了下喉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心裡仍是不安。半響后,抬手蓋住了眼睛,聲音有些發悶:「趕快好吧,好了怎麼著都行。」

兩人待了一會兒,顧琛的電話就響了。他看著手機屏幕,站起來,捏著電話的手有些緊:「你一個人行么?我那邊有點事要去處理。」

「好。」

白檸巴不得他趕快走,留在這裡也是沒有任何用處,只礙眼了。「那你去忙吧,我沒事。」

顧琛看了白檸一眼,眉頭緊皺。

「嗯?」手裡電話鈴響的急切,他眯了下眼睛。

白檸不想節外生枝:「沒事。」

「和你說的那件事,記住了。」

顧琛抬眸漆黑視線盯著白檸,沉靜深邃。

「別拿自己賭氣。」

白檸一愣就抬頭看過去,四目相對,顧琛停頓了片刻,重複了一遍:「賭氣的行為非常蠢。」轉身闊步往外面走,這回是沒有絲毫的滯留,大步流星的出了病房。

病房門闔上,白檸皺了眉頭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緊握。

那件事?孩子?

白檸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再找個醫院,好好的檢查一番身體。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白檸那股子矯情兒漸漸壓下去,人要務實。

翌日,白檸是在巨大的聲音中驚醒,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後就看到母親手指在床頭桌子上亂抓,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心中一凜頓時睡意全無,翻身就趿拉著拖鞋沖了過去。

「媽!」

她碰翻了玻璃杯,滿地的碎片。

「你要什麼?」

昨晚看護要求離開一段時間,白檸就留下來照顧母親,她是睡在母親病房裡旁邊的小床上。天將將亮,白檸就被鬧醒來。

「……喝水。」

林薇眼睛左右看看,毫無焦距的胡亂投,手指在空中有氣無力的揮了揮。白檸連忙去倒水,一轉頭腳就踩到了玻璃碴上,腳心一疼白檸連忙就抬腳。退後兩步脫掉拖鞋去看,玻璃碴刺破了塑料的拖鞋鞋底,腳心被扎了一個小口子。

大清早就這麼倒霉,白檸十分鬱悶的抽了床頭紙巾擦了下腳心。衣襟忽然被抓住,白檸猛地回頭就撞上了林薇的眼睛,她緊緊抓著白檸的衣服,眼睛里全然是擔:「扎到了?疼?」

「沒事沒事。」白檸揚起嘴角露出個輕鬆的笑,拍了拍林薇的手背。「我去給你倒水,也順便掃了著玻璃碴。媽,你先別動好好躺著。」

林薇頭上還裹著紗布,白檸也怕她再折騰出好歹。一句重話都不敢說,小心翼翼的安慰著。

「媽,你先放手,我一會兒就回來。」

林薇鬆開了手,她看著白檸動了下嘴唇,眼神躲閃了一下就收回手指,乖乖的沒有再動彈。白檸看著她孩子似的,心裡微微發酸,拉著被子蓋住了她的肩膀和手,聲音柔軟:「你會好起來的。」

心臟驟然一疼,利劍割心一樣。

秋天的早晨還是有些冷的,白檸胡亂披了件外套就連忙找來掃帚掃走了玻璃碎片,回頭又去倒水。她總是把握不住水溫,試了幾次才讓水不冷不熱。

「來,喝點水。」

白檸走過去坐在床邊,打開抽屜拿出一枚小小的勺子,舀水往母親嘴邊放。剛做完手術,她還不能坐起來,白檸只是升了床頭。

喝了小半杯水,林薇就搖頭不喝了,她皺著眉頭看白檸:「姑娘,你叫什麼?」

白檸一愣差點就把手中的杯子摔了,喉嚨哽了下,回頭看著母親。她看著自己的目光是陌生的,那根本不是看女兒的表情,儘管知道結果是這樣,可還是有些無法面對。

「你……怎麼了?」

她看白檸半天不說話,有些疑惑:「我做錯……什麼了?」

「沒有。」白檸笑了起來,鼻子有些酸,抿了抿唇。低頭看著母親的眼睛,笑著說道:「你什麼都沒做錯,你是我媽媽,我是你女兒,我叫白檸。」

「你是我女兒?」

林薇似乎不相信,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未果。腦袋裡一團糨子,根本理不清楚。

「我有女兒?」

「有的,你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我是你大女兒,我叫檸檸。」

林薇愣怔了好長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白檸也不強求,站起來收起杯子和湯勺,耐心解釋:「媽,你生病了所以才會忘記我們,沒關係的,以後慢慢想就死了。」

視線觸及到林薇緊皺的眉頭,她要抬手去摸頭白檸連忙跑過去拉住林薇的手:「別想了,什麼都別想了,以後有的事時間。」

白檸剛哄好林薇,還沒洗臉刷牙病房門就被推開了。她以為是顧琛或者白子墨,也沒回頭繼續往洗手間走,腳掌微微刺痛,可這是夠不小心,一會兒拿藥酒擦下消毒。

「白檸。」

門板遲遲沒有關上,白檸還沒抬頭就聽到這麼一個聲音,低沉沙啞。白檸猛地抬頭看過去,臉色頓變。她擰了眉頭,臉上全然是冷意。

「呦?你怎麼來了?」

白子瑜穿著一件藏藍色的西裝,短髮精神梳到後面露出線條硬朗的五官。「她醒來了?我來看看。」

白子瑜一隻手上還拎著個紙袋,眼睛看著白檸,臉上也沒多少情緒:「她怎麼樣?」

白檸只覺得怒火就衝上了腦門,冷笑:「她是誰?來看什麼?」

有些沒忍住語氣拔高,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想起這是在病房,身後母親微微抬頭,聲音微弱的叫道:「檸檸?」聽到陌生的聲音,她覺得不安。

她只知道這個女孩叫檸檸。

「媽,沒事。」

白檸聽出來她聲音里的焦躁,笑著回頭應了一聲,轉頭看向白子瑜,語氣卻是帶著冰碴,從上到下的打量他:「出去說話。」

白子瑜要把東西放下,白檸直接開口:「別放了,一會兒還得扔出去,麻煩。」

白子瑜刀鋒似的黑眸瞬間就直射過來,白檸視若無睹,轉身出門:「白子瑜,但凡你有一點良心就不會把她逼到這個地步,你還想怎麼樣?」

白子瑜手指捏的很緊,回頭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她身上還插著儀器。因為躺的低,只能看到黑色的頭髮,眯了眼睛,心臟抽搐著疼了下。

剛聽她說話,聲音虛弱無力,閉了閉眼,無論如何她是醒過來了。深呼吸壓下心頭翻騰的情緒,彎腰把手中東西放在地上,轉身出門。

剛走出病房,白檸直接越過他上前一步拉上了病房的門。

退後兩步,直視白子瑜的眼睛:「說吧,到底是想做什麼?」

她對白子瑜有限的感情早就消失殫盡,只剩下敵對。

「你別把人都想的那麼壞!」

白子瑜單手插兜,冷著臉眉頭皺成一團,深呼吸:「白檸,我沒那麼陰險!」

「不陰險會在父親剛剛去世后就處心積慮想把母親趕出白家?不陰險她現在為什麼會躺在醫院?」白檸指著病房的位置,針鋒現對:「白子瑜,你現在來做什麼?看看媽是不是真的被你氣死了?是不是看著她離開了你才甘心?捫心自問,媽對你不夠好么?她對我怎麼樣對你怎麼樣?你的心是石頭長得么?你就聽外人怎麼說就直接把罪名扣在了媽媽的頭上!」

白檸憋了這麼長時間的怒火全部爆發出來,千方百計和她作對就是為了那點遺產,只是因為猜測母親做過不雅的事虧待了他的母親。

白檸揚著下巴,她蒼白的臉上冰冷一片,黑眸微微眯了起來,聲音沉了下去:「白子瑜,別給我機會,我是小人,記仇的很。你對我和我媽做的那些事,等我有機會,一樁樁還給你。」

白子瑜一直盯著白檸,有些事他壓抑了太久,情感和理智做著鬥爭,拉扯了這麼久他最終是妥協。活著的時候,他恨也好怨也罷,總歸還有這麼一個人讓他恨。可若是林薇死了,白子瑜不敢想,畢竟曾經林薇是真的對他好。

臉上表情青紅交加,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若不是因為她待我好過,如同親生一般。」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迸出來,咬牙切齒:「若不是因為還存著感情,若不是我念及那一句媽。」他扯起嘴角似乎想笑,林薇騙了他那麼長時間,害死了他至親的人,儘管如此,他還是無法徹底的去恨:「若不是你叫白檸,是她的女兒,你以為你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你以為她能活到如今?是非黑白,我不是三歲兒童,自有辨識能力。」

胸口積成一團,疼的撕心裂肺。他曾經真心的待母親,可沒想到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白檸是相信林薇,她仇視著白子瑜,捏緊了拳頭冷笑:「你以為我會信你的狡辯?」

兩人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對峙,沉默逼仄。

半響后,他忽的就揚起了眉毛,扯起嘴角嗤笑一聲,移開視線看向遠處,眸光漸漸陰沉下來:「那我等著,看你有什麼本事。」

這仇是結下了,無論如何都化解不開。

白檸扔掉了白子瑜帶過來的東西,看護過來她才有時間去做了個全身檢查,手心的痛覺並沒有復甦,按著木愣愣感覺。醫生重新給拍了片子,等待下午出結果。

剛吃過午飯,白子墨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白檸接通:「子墨。」

「白檸,出事了。」

白檸一愣,一團霧水:「什麼?」

「周雅江被抓走了,剛剛我去律師事務所才知道這事,之前毫無徵兆。」

白檸心裡一咯噔,腦袋裡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腦袋裡迅速運轉,她是想用這個威脅周雅江,可是半道就出了個顧琛。依著顧琛那個脾氣,肯定是攔下來了。

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你現在在哪裡?」

「路上,馬上到醫院。」

白檸想了一會兒:「有沒有問清楚是誰的人動手的?周雅江犯的什麼罪?為什麼會被抓走?」

那邊頓了下才開口:「這個我沒問。」

「先不用過來,媽現在病情穩定,去找律師事務的人打聽,問的越詳細越好。」

這麼大一件事,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

「好。」

「現在重要的是時間,我們拖不起。」

掛斷電話,白檸抬手揉了下臉頰。照顧母親的有一個看護,還有家裡的張阿姨也過來了,白檸暫時還算放心。她捏著電話心裡想著早上白子瑜那些話,忽的冷笑出聲,原來是等在這裡呢!

好啊,將了她一軍。白子瑜現在可以慢慢拖時間,可白檸拖不起。

琢磨了一會兒,白檸按下電話打給了陳東,她想知道到底是誰出手。陳東一定知道,最近顧安平調到b市,作為秘書是一定會跟著到處走動,掌握人際關係是基本技能。

電話很快就接通:「白檸?有什麼事?我在開會。」

「佔用你一分鐘時間可以么?陳哥。」

陳東比白檸大,既然之前是叫了陳哥那現在也不會改口。

「叫我名字就行,你說。」

陳東的語氣較之之前是冷漠了一點,白檸聽出來了,卻不明白為什麼。

「m律師事務所的周總被帶走調查了,你知道么?」

電話那頭的陳東頓了半響,才開口:「不知道,怎麼回事?」

「哦,那我清楚了。」

之前交給他的資料,確實是被顧琛攔下來了。

白檸皺了眉頭,她現在能用的上的關係就這麼幾個人,越想越覺得自己無能。

「等我這邊忙完再說吧?白檸。」

「好好,不打擾你時間。」

白檸連忙掛斷電話。

坐在病床上發了會兒呆,蹭的站起來從旁邊的手提袋裡拿出衣服,就要去換衣服出門。真是到最的鴨子飛了,窩囊的要死,白檸肯定是不甘心。

剛解開一粒扣子,病房的門突然從外面推開,白檸一愣迅速的把那粒扣子扣上,抬眸看過去,然後就撞入男人深沉的黑眸之中,四目相對。白檸沒想到他會這麼突然的出現,一瞬間的慌亂,很快就恢復平靜,順勢往後靠了下眯眼。

「你,來了?」

白子墨那人性格衝動其實是幹不了什麼大事,白檸有些擔心。

隨即一想,自己也是衝動的炸-藥包,恐怕也就只比白子墨好那麼一丟丟。

「要出去?」

顧琛拎著便利袋走進來放在了桌子上,他穿著合身的黑色條紋西裝,襯得長腿窄腰氣勢凜然,看了白檸一眼:「我媽煮的湯,記得喝。」

步伐沒停,只是視線在白檸身上停頓了片刻。

「公司還有事要去處理,我得過去。」

說著邁起長腿快步往門口走去。

「哎!」

白檸突然出聲,顧琛轉頭看過去。漆黑眸子沉沉看著她,深邃看不到底。

「嗯?」

「你知道不知道。」曾經白檸以為她死都不會再求顧琛,話到嘴邊有些艱難,抿了抿唇,實在很困難,白檸覺得羞恥極了。昨天,她還信誓旦旦再也不想和顧琛聯繫,白檸覺得自己真是利益又骯髒的女人,最後那點尊嚴也沒有了,還是被自己親手扔的。

「什麼?」顧琛蹙眉盯著白檸,嗓音低沉。「說。」

母親躺在床上,白子瑜那趾高氣揚的模樣。舔了舔后槽牙,白檸反正可恥慣了,也沒什麼好丟人。

吞咽喉嚨,白檸狠狠咬了下嘴唇,鼓起勇氣不顧臉上滾燙,直視顧琛的眼睛:「m律師事務所的周總被抓走了,誰幹的?」

面對顧琛,她永遠都學不會鋪墊。以前那套慣用的虛偽交際手段,也派不是用場,十分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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