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白檸莫名緊張了一下，複雜的情緒一瞬間就湧入大腦。手指捏緊了的電話，腦袋迅速運轉。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還是陰謀？

「白小姐？」

對方音調溫和，不失禮數的叫了一聲,白檸才猛然回過神來，她抿了下嘴唇：「你好，周律師。」她想了下，仍舊是不放心：「周律師，你怎麼會找到我？」

白檸不動聲色的吸一口氣穩住情緒,她坐到電腦前面,手指在電腦觸摸板上滑動,快速的在搜索裡面打下一行字。

m律師事務所,跳出了幾萬個結果,白檸快速瀏覽一遍。

註冊人，周雅江。

一條信息跳入視線,白檸在上面多停留了幾秒，耳朵里是周律師的聲音：「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白檸咬了下嘴唇：「時間地點？」

------

翌日，白檸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刺目陽光透過落地窗鋪滿了房間的地板。白檸抬手蓋在眼睛上停頓沉思半響,才起身換了一件中袖棉布上衣搭配淺色的牛仔褲。白檸俯身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頭髮胡亂散在肩頭，睡眼惺忪十分沒有精神，歪頭仔細看了眼角是不是有皺紋顯露出來，眯了眼睛確實有細紋。

抓了下頭髮，直起腰轉身往外面走，最近幾日她操的心比前面幾十年都要多。白檸不禁感嘆，有錢人活的一點都不輕鬆，整日的算計。之前的窮*絲白檸，孑然一身不管不顧的衝撞，多好！

洗漱好下樓，餐廳坐著母親和白子瑜，白檸視線掃過去，母親就站了起來：「檸檸，起床了？」

她的笑很牽強，父親去世后，她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皮膚都黯淡無光。

「早安，媽。」

白檸快速走向母親，拖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細微聲響。母親仔細端詳白檸一眼，笑了下：「喝什麼？果汁還是牛奶？」

「你別忙了。」白檸攬住母親的肩膀往餐桌前帶，「你坐著好好吃飯。」

母親拍了下白檸的手背，也沒再多說什麼。

白檸倒了果汁坐過去，阿姨已經把早餐端到了面前。

「謝謝。」

白檸喝了口清水，才抬頭看向白子瑜，白子瑜穿著灰色的襯衣，顯得穩重老成：「今天怎麼有時間在家裡吃早餐？」

回來這麼長時間，白子瑜還真是第一次在家吃早餐。

「怎麼？這回來就欺負人啊！」

白子瑜抬起下巴頦，撩起眼皮掃了白檸一眼：「我還不能偷一會兒懶。」

他又恢復了以往姿態，說著自顧自的笑了下，「呵，回來感覺怎麼樣？適應嗎？」

「挺好的，回家了怎麼會不適應。」

白檸盛了一碗米粥放到面前，白家早餐是中式，炸的焦黃的小油條散發著濃郁香味，小菜又十分利口，清脆酸甜：「還不是仗著你這麼大不會欺負人，才敢撒野。」

白檸咬了口油條，抬眼看過去：「子墨呢？」

「還在睡覺。」

母親介面說道，她放下了湯匙看看白檸又看白子瑜，眼圈突然就濕潤了，嘆一口氣剛想說什麼，可轉念一想又努力的做出笑模樣：「真好，看你們兄妹都長大成人。」

白檸放下油條拿紙巾擦了下手，才探身去握住母親：「看看你，大清早的做什麼？我們幾個不都是好好的么！」白檸最近真是怕極了母親的眼淚，她是心疼。

白子瑜原也吃的差不多，放下筷子：「你別再胡思亂想，檸檸陪你說說話。」

從白子瑜嘴裡聽到自己的名字，白檸總覺得有些奇怪。

她又安慰了一會兒，白子瑜站起來：「我得去公司了。」

「這麼快？中午回家吃飯么？」

母親站了起來，還沒走出餐廳，白子瑜已經拿了領帶外套還有公文包走到玄關處：「不回來了，應該會忙，晚上我要去談事情，今天可能不會回來。」

他說著就換了皮鞋，白檸側目看向白子瑜的身影，他的頭髮極短，又生的堅硬，濃眉細長眸子隨時隨地閃爍著玩世不恭，可又很快就拉回一本正經的嚴肅。白檸心想，如果不是生在白家，有著那樣的身世，白子瑜大概會活的十分姿意任性，他本來就是羈傲不遜的人，只是被那身整齊的西裝拘束了。

「哎。」他穿好鞋要走的時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著母親的眼睛：「子墨的話，我認為他還是繼續學業的好，公司有我在出不了什麼亂子，等他學業歸來就是我的左膀右臂。」白子瑜頓了下，他臉上沒有多少情緒，喉嚨滾動，他說：「白家產業有他一半，沒人能抹滅這個事實。」

白檸心裡咯噔了一下，快速的捋了一遍白子瑜的這句話，在自己沒下來之前，他和母親在談什麼？白檸不知道他們說過什麼，只知道那件事和白子墨有關，是關於父親遺產嗎？

母親想說什麼可終歸什麼都沒說出口，她站在餐廳的台階上眼睛看著門口玄關處：「你別太操心，好好養身體。」白子瑜丟下這麼一句，快步朝著外面走去。

門板闔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白檸看到母親的手指捏緊又鬆開，尾指微微抖了一下。這間房子里是有一個司機兩個阿姨，現在他們都在各自忙碌。白檸已經差不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的白家，白子瑜當家。

林薇看著門板，眸中波濤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只余沉靜。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個手，她猛的回頭就撞到白檸笑著的眸子中，白檸攬著她往客廳帶：「在想什麼？」

白檸有些心疼母親，在父親活著的時候，她風光無限，可是離開父親她還剩什麼？心裡微微發酸，這個世界能靠的住誰？只有自己強大才是根本。

白檸抱著母親坐到了沙發上，陽光透過落地窗撒到客廳的沙發上，白檸嘆口氣，聲音壓得有些低，她笑著說：「別急，什麼都別急，靜靜的等總會有意向不到的好事發生。」

白檸也不知道這一次，她能不能贏。

母親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眯眼看向遠處：「有消息嗎？」

白檸並不知道這個周律師是什麼人，他手裡有什麼，也不想讓母親失望，就搖頭：「暫時還沒消息，過一段時間我進公司，現在不是還沒到最後。」

「嗯。」

母親靠在沙發上，她眼角的皺紋更深：「子墨回來我不放心，繼承你父親的產業進公司，他還那麼小，根本就沒見過人心險惡，會不會被人害，一切都是未知數。如果在國外，過上一年回來，公司會發展成什麼樣，還有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他將如何自處，又是很現實的問題。」

母親的聲音輕而柔軟，頭斜過去靠在白檸的肩膀上：「我是不管事，可我有眼睛，誰好誰壞心裡還是有數。子墨還是個孩子，他根本不懂這些，總是天真的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是善良單純……」

白檸聽著，心裡越來越沉，現在的白家有多亂大概只有她知道。不管母親以前怎麼待自己，可說到底她還是生養自己的人，白檸若是現在放手不管，母親和弟弟的人身安全恐怕都無法保證。

白檸大概就猜到早上母親和白子瑜說了什麼，而白子瑜選擇的是拒絕。白檸想了一會兒，白子墨年紀也不小了，母親能護他多久？

「子墨今年二十一，他有判斷能力，你把這件事的利害關係講給他聽。去留讓他自己決定，媽，如果你永遠把他當孩子，那子墨就只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母親沒有再說話。

白檸吃完早飯，換了件衣服就出門了。她開了家裡的一輛白色汽車，剛進了市區就被堵死了，掏出手機百無聊賴的划拉，視線忽然就被一個新聞吸引。

房市低沉，首當其衝受到威脅的房地產公司選擇了另類營銷。

白檸點開屏幕，剛要細緻的看完那篇新聞，後面的喇叭聲驟然響起，十分刺耳。白檸抬頭看過去，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前方的車流已經緩緩向前移動，就放下手機啟動了車子。

白家是做商場起家，在九十年代進軍了地產行業，短短時間資產翻倍，快速成為知名企業。白錫成比較有遠見，他在投資上從沒失過手，白氏穩定發展到如今。可是從零八年之後，房地產就進入了低潮，白子瑜接手后，公司的重心就放在房地產上面。

白檸不知道在這件事上白子瑜和白錫成有沒有交流，她只知道這麼做十分冒險，白檸手指緊緊握著方向盤，心裡七上八下。現在白氏沒落的造勢是白子瑜散布出去，還是另有其人？

剛剛只掃了一眼標題，只猜測可能和白氏有關，因為形容上十分像白氏最近的營銷活動。

白檸車子拐入了另一條道路上，她現在找不到敵人也找不到幫手，只能硬著頭皮單槍匹馬的上。

到達越好的地方，白檸在網上用了很多方法搜索周雅江這個人，未果。

車子停穩，白檸看了一眼咖啡廳位置，是在商務區，附近都是高聳入雲的寫字樓。白檸拿著手袋下車，這裡人來人往，應當不會有意外。

轉身快步朝著咖啡廳走去，推開門，她下意識的朝著裡面看去。

最裡面靠窗邊的位置坐著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他面前放著電腦，十分專註的低頭忙碌。白檸眯了下眼，因為距離很遠她有些看不真切，直接掏出了手機照著那個號碼撥了回去。

她看到坐在窗邊的男人拿起了手機，白檸已經確定了他就是給自己打電話的周律師。

快步走過去，終於看清楚周律師廬山真面目，出乎意料的年輕。

只有三十歲左右，他穿著黑色西裝，白色襯衣乾淨整潔一直扣到最後一個紐扣，沒有打領帶。

「周律師，你好。」

白檸在他面前站定，他抬起了頭看向白檸，鼻樑上的眼鏡折射出一道光。他的目光很乾凈，只停頓了一下就站起來，禮貌疏離：「白小姐。」

他站起來伸出了手，白檸看到他的手指乾燥潔凈，指甲修的很短。

握手。

「請坐。」

他說著，自己已經坐回了原地。

白檸心裡疑惑，打量了他一眼才拉開椅子坐下去。

「周律師，你找我有什麼事？」

「周琦。」

他說道，白檸一愣，他解釋了一句：「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