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送走了大伯伢,柳順回來時臉色並不好,柳老五抽著旱煙也沉默不語,「這事你看怎麼辦?」柳老五說,「那是你兒子,我煩了我兒子的事,沒道理連兒子的兒子都歸我煩。」柳老五的意思是這事他不管。

「挺好的,親上加親。」廖小豆說,「等我去打聽打聽,要是人物品行都可以,咱們就定下這門親吧。」

「訂什麼,元寶那個性子,你是想看他去把對方家砸了,還是希望他帶著鐘聲一走了之。」柳順沒好氣的說,幾年了他阿伢都不願意接受元寶和鐘聲好上的事實,沒明說他就當不知道,還存著讓兩人各自婚嫁的心思。

「這事關元寶什麼事。」廖小豆說,「鐘聲的親事定下了,以後元寶也會說個好夫郎,兩個人當個親兄弟,不好嗎?」

柳順煩悶的嘆氣,鄭百家在一旁說,「鐘聲是咱家的孩子,按理,他的親事輪不到他伯大大來說和。」

「他說的也不是別家,是他親阿伢原家的表弟,他原家既然有這個意思,一口回絕也不好。」廖小豆說。

「有什麼不好的,平常也沒走動過,哦,他們記得是小梨子和鍾奎的舅舅家,就不是鐘聲的舅舅家?從來就沒走動,像個陌生人一樣,不存在親上加親的說法。」柳順說,他的意思也很明確了,他不同意這門親事。

「你伯伢好聲好氣的來和你說,那你告訴我你怎麼回吧。」廖小豆說。

「實話實說,鐘聲和元寶定下了。」柳順說。

「你要這麼去跟你伯伢說,以後我都沒臉去見他了,我自己兒子不爭氣跟個爺們過,養個孫子也沒養好。」廖小豆說。

「阿伢,到現在你還是這麼想的。」柳順說,站起來,「那就沒辦法了,我也不在家給你丟臉了,百家,我們收拾一下,帶著鐘聲住到你家去。」

「順兒,阿伢只是一時口快。」鄭百家拉著他說。

「一時口快就是心裡真實的想法。」柳順說。「我們當初是怎麼過來了,我絕對不會讓鐘聲跟我受一樣的苦,面子,比孩子的幸福重要嗎?」

「你走就走,了不起,我現在在家不能說話了,你縫上我的嘴我就不說了。可惜就算我不說,別人也會說。」回到柳葉鄉哪哪都好,就是人多嘴碎,看個結契的看戲似的。

柳鐘聲在屋裡看書,聽到他大大越發激動的聲音,才從窗戶邊上往外瞄,大大和爹再吵架呢,大大是刀子嘴,就算早已接受了爹和鄭爹爹的關係,嘴巴上時不時還要刺上幾句,而爹最討厭的就是大大這樣說,十次里忍九次,還有一次是要和大大吵架的。

而這次,戰火的起源在他。

柳鐘聲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但是兩個爹爹,爺爺和大大都對他很好,在他心裡,這就是他的親生家人,所以見到今天上門這個據說是他親大大的人,他並沒有多大的感覺,見了面叫了人就往自己房間去了。

聽爹說的意思,這個伯大大是上門說媒的,他親身阿伢的哥哥有個哥兒,比他小一歲,想和他結親。

柳鐘聲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親,和一個陌生的哥兒。

合上窗,閉著眼,假設窗外廖小豆的哭訴聲不存在。柳鐘聲長吁一口氣,覺得胸中悶悶的,他現在很想見到柳能琢,見到他,看到他那雙堅定的眼睛,好來驅散心中那絲對大大的不忍。

柳能琢最近有些忙,才回來連地都沒認熟呢,他爹就讓他把家裡三匹馬給解決了,回到家,出行坐船,馬就用不上了。柳能琢跑縣城,跑附近的村子,最後兩匹賣給城裡的商戶,那商戶家有馬隊,賣給他比賣給馬販子價格高了一點,還有一匹就拉到附近村裡,換了一頭帶崽的母羊和一頭牛犢還有一窩奶狗,牛算是馬以下最貴的牲畜了,雖說是牛犢,等明年春天也能下地了。奶狗帶回家哄康裕也不錯。

對這個成績,柳成涵覺的還湊合,又拿出一批從北方帶過來的貨物,讓柳能琢去解決掉。柳能琢呲牙,這城裡商戶都知道北方去的屯戶回來帶了不少好東西,離三江縣近的那幾個村的早就把東西出清了,現在城裡的掌柜不說壓價,但也叫不出高價,如果他按照那個價格解決了,想都想得到他爹的表情。

不過還是得想辦法去解決,他的夫郎本也還在等待解決呢。正在沒頭緒想去找鐘聲找找靈感時,院子外面響起三長兩短的鳥叫聲,柳能琢笑的花一樣的跑出去了,自回來,柳鐘聲先來找他還是第一次呢。

出門左拐,急走百餘步,有一個小樹林,柳鐘聲這會子就在那等著呢,柳能琢悄悄的走近,從后抱起人就往上扔,「劫色劫色。」

「劫你個大頭鬼。」柳鐘聲攬著他的脖子固定住自己,就往他頭上敲爆栗。

「一個爆栗一個親吻,來。」柳能琢仰起頭撅起嘴索吻。

柳鐘聲無語,乾脆不說話,只伸手去掐他的臉皮。

「哎呦呦,疼疼疼。」柳能琢說著,只是抱著他的手不松,臉也不動。

「聲聲,誰惹你不高興了?」柳能琢用被扯的變形的嘴巴問。

柳鐘聲不捏他了,改用手環著他脖子,緊緊的抱著他。

「聲聲?」柳能琢問。

「有人來給我說媒,我那個親生阿伢的哥哥的孩子。」柳鐘聲說。

「什麼?」柳能琢掙扎著就想去他家問個明白。

柳鐘聲死死的抱住他,不讓他走,「爹說了不同意,這門親事不會成的。」

「你怎麼想的?」柳能琢充滿暴虐的語氣問。

「我不想和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在一起。」柳鐘聲說。「可你能做到嗎?你曾經說的,就算我們不在一起,彼此也不娶親,單身孑然的過完一生。」

「你心疼你大大了是嗎?」柳能琢痛恨自己這麼了解柳鐘聲,連裝不明白都做不到,「你準備妥協了,不和我在一起了?」

柳鐘聲環著他的手臂縮緊,卻說不出一句是或不是,柳能琢先是沉默,後來竟然是笑起來,只是這笑容苦澀的讓人流淚。他把緊緊抱著他的柳鐘聲扒下來,看著那張已經無聲流淚的臉,柳能琢心疼的去擦眼淚,「我當然能做到,這輩子就算我們不在一起,你不娶,我就不娶。」

停頓過後,柳能琢笑道,「就算你娶了,我也不娶。」

「元寶——」柳鐘聲顫聲道,「你想要我嗎?」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他不想讓柳能琢遺憾,他一直想要的,他都能給他。

柳能琢笑著搖頭,「我從來不要你的犧牲和彌補,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接受。」

兩個人在小樹林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臨,最後還是柳鐘聲先走,一步一步,開始兩步是緩慢,到最後就是快走,不一會兒,再怎麼睜大眼睛,那個人影也看不見了。

掙扎了一下午的眼淚終於從眼眶裡滑落出去,柳能琢苦笑著罵自己活該,人人都知道你是個霸王性子,偏你要把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決定交給別人,現在好了,自嘗苦果。

柳能琢並沒有哭多久,眼淚擦乾沒事人一樣,回家柳含青問起他也只說出去約會去了,照吃吃,照樣逗弄柳能行,所有人都沒看出來,這個人失戀了。

柳鐘聲回家也沒露什麼馬腳。柳順依舊和廖小豆冷戰中。伯伢那柳順已經親自去說了,大堂哥夫郎說了幾句不中聽的,柳順當場就回過去了,「鐘聲是我的兒子,是我一點一點養大的,我做爹的不願意委屈他的幸福,你這個親戚是不是管太多了。」

族譜上記的是他的兒子,情感上也是他全心付出,這會子你要站在生身爹的身份上對柳鐘聲指指點點,那就太不要臉了。自己不要臉,就別怪別人不給臉。

二哥冷了臉,他對亡夫郎顧念很深,所以那邊說要結親,他就同意了。本來一樁親事沒什麼的,哪想到柳順不願意,說柳鐘聲以後只會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其餘的人都沒門。小梨子如今也嫁人了,偷偷的規勸他爹說,「順叔又沒說錯,鐘聲是你的侄子,是我的堂弟,他的親事五爺爺和順叔都沒開口,大大就去說,說的又是舅舅家的哥兒,這不合適。順叔不同意就不同意,以後別提了。」

「他阿伢拚命生下他,他連他舅舅家都不顧念,那就是個孽子。」二哥說。

「爹,以後這話別說了。」小梨子喝道,小時候他不懂事,阿伢生了弟弟后就去了他也怨過弟弟,如今他卻是明白了。「鐘聲沒欠我們什麼,阿伢拚死生下一個兒子,可這個兒子終其一生不會在阿伢墳前叫一句阿伢。還不夠嗎?」

明面上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柳成涵那邊甚至都沒聽到風聲。周紅梅去和周金福說了后,周金福偷偷去陌上柳外見過柳定玥,按說他這會子日子應該不好過,但他還是明媚的笑著,周金福看著就對他心生好感。

也拾掇著周滿兒去看,周滿兒不願意,周春光就說,「他見過的,定珠的弟弟,有時去他家吃飯不也碰上過,現在倒不用特意去看。」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在玥哥兒長的愈發好看了。」周金福說。

「你先別剃頭擔子一頭熱,先去問問他家的意思再說。」周春光說。

於是又迂迴的通過柳含青去聯繫柳定珠,柳定珠一時也有些吃驚,周滿兒,那個文靜的弟弟,他可猜不準柳定玥會不會同意,只含糊的說了他回頭再考慮考慮。

柳含青和周紅梅為這件事忙碌,自然就不會關注柳能琢的沉默。柳能行倒是敏銳的感覺到他哥哥最近越發恐怖了,可他不敢說啊,只想著什麼時候偷偷去找鐘聲哥哥來說。他現在在他家就是底層的人物,誰都得罪不起,簡直心酸。

柳能琢和柳成涵商量的,是不是去傕都跑一趟,那是府城,商業繁華開的起價,柳成涵問他見他條條框框都準備好了,也不攔他,「你想去便去吧,路上小心。」

柳能琢只拿了些樣品去傕都,他一個人帶著大宗貨物出門那就是挨宰的樣,帶了樣品去談妥了價,到時候再把東西運過去就成。

柳鐘聲每天幫家裡做完事後只待在屋子裡,柳老五和廖小豆都習慣了他這樣的性子也不以為然,只鄭百家有次問他,元寶好幾天沒來找你了,是不是兩個鬧矛盾了?柳鐘聲笑著搖搖頭,鄭百家看著他說,「你和元寶的事不要急,再怎麼的,我和你爹擋在你們前面了,你爹不會讓你委屈的。」

柳鐘聲還是笑著搖搖頭。廖小豆最近和他聊天都會若有若無的說起誰家的好哥兒,說人家夫郎體貼順心。他都會溫順的聽著,應和著。假裝胸口那空落落的疼痛不存在。

柳能行來找柳鐘聲,為了引起他的重視,刻意說的很誇張,說柳能琢最近都黑臉的能止小兒夜哭了,不聲不響還一個人跑傕都去了。

「他不在家,去傕都了嗎?」柳鐘聲的全副心神都被這句引去了。

「是啊,一個人去的,背個小包,都不提前和我說,我還是問了阿伢才知道的。」柳能行不滿說。

「他還會回來嗎?」柳鐘聲困難的咽一口水問。

「應該會回來吧,沒說不回來啊?」柳能行說。

「好,我知道了,沒事的,等他回來再說。」柳鐘聲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麼,反正是把柳能行送走了。轉回身倒在床上,柳能琢會走啊,如果他一走再也不會來了呢?一輩子見不到他了呢?

柳鐘聲揪著胸口,幾乎不能呼吸,如困獸一樣嗚咽,腦海里一下子是柳能琢撅嘴索吻的樣子一下子又是廖小豆欣慰的說他是好孩子。

他不是柳順親生,大大對他好是恩情,他要報恩,他要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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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夫有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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