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地仙之祖

鎮元子雖是勢力不廣，在仙界的名氣卻並不遜於道派的三清和西天極樂的接引准提。鴻蒙之初他也曾在紫霄神宮聽得鴻鈞老祖開講大道，那日前去的，除了上述幾人，更有東皇太一，冥河老祖，燃燈，帝俊等教祖妖皇。所謂大道三千，條條皆取混元，鴻鈞所講虛無縹緲，落在眾人的耳朵里，便化作了不同的清音，各人的資質也立分高下。

如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和那接引准提，一聽之下便心有歡喜，日後終於斬了三屍，積了功德，證了混元；鎮元子雖是稍遜一籌，也是大有頓悟，修為大為精進，博了那地仙之祖的名號，除了聖人之外，能勝得了他的人已是屈指可數；至於其它的眾人，或是半徹半悟，或是委實不懂中途離去，也只能怪機緣如此了。

他本在西牛賀州建了座五庄觀，從不過問瑣事，一心待在觀里修行，誰知幾百年前和齊天大聖不打不相識，結為了異姓兄弟，一時間人人都知道他有一株天開地辟的靈根人蔘果樹，萬年一收穫，只結它三十枚，聞一聞延年益壽，嘗一嘗長生不老。數不盡的神仙凡人整日在他觀前羅唣，就盼著同他拉拉交情，好見見這無價珍寶，他老人家哪裏還靜得下心，一怒之下施展仙法，將果樹庄觀連同門下的弟子，一起搬了個無影無蹤，眾人再不得知他的去向。

旁人尋他不到，他義弟齊天大聖卻知曉他的蹤跡，這猴子早已成佛，能掐會算，只要鎮元子不故意施個法術顛倒陰陽，亂了他的換算，這等掐算還是難不倒他。斗戰勝佛騰雲在空中，眼珠一轉便知了分曉，一個筋斗雲翻過，就已經身處在九州的崑崙上空。

斗戰勝佛心中一番得意：「嘻嘻，旁人只知這崑崙是仙界名山，哪裏想的到這裏還有一處崑崙秘境！」他踩着雲朵沿着崑崙山脈往西飛去，到得一處將耳中的金箍棒一掏，變大后對着空氣中的一處就是用力一捅，口裏叫了聲：「破！」那空氣就真的裂開了道大縫，他往縫隙里一閃，這裂縫又自行合攏了，從外面看去空無一物。

「呵，這老哥知道我要前來，沒施法術阻攔我，倒真不枉我同他一場八拜之交，若是他有意不見我，我還真進這秘境不得！」斗戰勝佛知道鎮元子的法力在他之上，定是早早的算出了他的來意，否則若是施法在秘境上避而不見，自己再過個百千年也借不到地書。

他入了這秘境，只覺得天地一陣變幻，等到定眼一看，卻像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濃厚的天地靈氣，五行元力撲面而來，靈氣中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放眼望去，雲海片片，群山連綿，山上古木參天，懸崖峭壁無數，山澗之間多有幽泉溪流，奇珍異果，靈獸靈禽，五光十色，當真是個修行的絕好場所。

「此地靈氣充盈，倒比得上俺老孫的花果山！......我常聽說不管是仙界還是人間，只要是物種多了，就會變得污穢不堪，靈氣稀薄，不再是修行的好場所，所以修得大神通的聖人們，都紛紛破開虛空，另開地水火風。像那三十三天外，還有鴻鈞老祖的紫霄宮，都是以無邊法力開闢的另一番天地，飛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叫人好生羨慕！只是我這義兄，難道也有這等本事？......」

斗戰勝佛心中正詫異，不知不覺的已經飛到了秘境的中央，只見這裏偌大的一塊寬廣石坪，比三十六洞天的那處還要大上三分。石坪四周有七八座木製的仙橋通往雲海深處，中間是一道古樸的石道，石道之後有一座極高極質樸的道塔，看上去已經荒廢已久，孤零零的聳立在這裏也不知有幾萬年。斗戰勝佛依稀看見塔檐上刻着幾行字，雙眼金光一閃，便瞧出了「玉虛......」字樣，又見到塔后的一座石橋邊有一個大大的八卦圖形，不覺恍然大悟：

「原來這是元始天尊成聖前修行的場所，早聽說他得證混元之前在崑崙一脈修行，沒想到卻是真的。想必他成了聖人之後，就飛升到三十三天外，將此處棄之不用了，結果叫我那結義的兄長撿了便宜.......」

過了石坪步行而上，只見兩邊懸崖峭壁，路如天梯，筆直而上，山罩**，蒙蒙落下，那雲就在腳下，雖是徒步跋徙，卻好似騰雲駕霧在空中一般。再往前行，便看到了一處庄觀，那模樣斗戰勝佛一看便心中知曉，和他昔年保唐僧取經時途經的一模一樣，正是五庄觀。

庄觀門口站着兩位童子，也是老熟人，卻是那清風和明月，二人見到他前來也不驚訝，微微一笑，施禮后一言不發的帶他前行。斗戰勝佛有心逗他們說話，不住打趣道：「你們的師傅倒是有幾分本事，將五庄觀遷移至此，瞞住了那麼多的神仙妖怪，也不知你二人跟他這麼久了，本事學得了幾成？」又說：「當年你們也分吃過人生果的吧，怎的幾百年了個頭還沒長，還似娃娃一般？」清風明月二人只是帶路，也不理他。

在庄觀中拐上幾拐，入了後院，見院中幾張石凳，一張石桌，桌前坐着一位仙人，生的儀容俊朗，鶴髮童顏，五縷長須飄拂，一手拿一隻玉拂塵，一手執一卷《黃庭經》，正在靜默閑看。那石桌上擱放着一本綠色書簿，上有無數天文符籙，地印符章，瞧得斗戰勝佛兩眼頓時大亮，原來這寶貝乃是混沌初開之時天地胎膜所化，位居中央戊土，乃是仙界裏有數的先天至寶，名喚「地書」。

猴子的兩眼往地書上一掃，便扭過頭去裝作視而不見，拱手朝着仙人行禮道：「兄長，你好生自在，在這崑崙山脈中開闢秘境，住在裏邊自得其樂，可真真的羨煞俺老孫了！」他心知這秘境是元始天尊所開，飛升后被鎮元子撿了個便宜，卻是故作不知，一見面就給鎮元子帶了個高帽子。

鎮元子呵呵一笑，放下黃庭迎了上來，斗戰勝佛與他攜手對坐，也不提借寶物一事，同他一陣七扯八談，又是述說別後之想念，又是苦訴西天極樂之無聊，東扯西拉亂聊一通，聽的鎮元子心中暗笑：「這猴頭，修了幾百年的佛，倒修得了一絲好處，不似從前那般蠻橫無禮了，還知道先同我套套交情。嘻，你借寶的都不急，我這五庄觀的主人，就更加不急了。」一邊隨手翻翻黃庭經，一邊有一茬沒一茬的應對着。

猴子見鎮元子不冷不熱，心中就有些急躁，按耐住性子繼續奉承道：「兄長一身的好本事，怕是離證混元道果，只有一步之遙了吧，俺老孫才斬卻了一屍，遠遠不及！」

隨口一說卻像是觸到了鎮元子的心事，他一捋鬍鬚長嘆一聲：「你也是修行之人，須要知道，那混元道果難證，千萬年來，又有幾人是能夠成聖的？雖然只是一步之遙，其實是相隔萬水千山，大千世界，難啊！難啊！當真是難證！」

斗戰勝佛也是斬卻了一屍的仙人，自然明白他所感嘆，不知不覺中也陪着他唏噓了一番。鎮元子長嘆之下，將兩眼一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再不發一言。這可教猴子好生氣惱，他自從與鎮元子結義以來，幾百年裏還是第一次來找他，要借的也是仙界裏不世出的先天靈寶，唯恐鎮元子不肯出借，拐彎抹角的同他拉交情。哪知這鎮元子一聽這混元道果四個字，便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對周圍一切不聞不問了。

猴子坐立不安下，忽然想到：「我這義兄道行高深，今日我來尋他，他早已知道，我又何必同他兜圈子，直說便是！」將鎮元子的衣袖一拉，叫道：「小弟今次來，一是同兄長敘敘昔日的情意，二是最近遇到些麻煩，不知禍福，特來此找兄長借一件寶貝，待我脫了此劫，定會原物奉還！」

「你這猴子天生頑劣，既已入得佛門，不好生修行也就罷了，為何還與那些菩薩羅漢們廝鬥起來？」鎮元子睜眼便笑。

猴子苦笑道：「天道之下皆是螻蟻，我不過是掙扎求生罷了，哪裏還管得什麼菩薩不菩薩？」一句話說的鎮元子沉默下來，半晌開口道：「天道最是大公，也最是無情，各人機緣天定，也不過看那手段算計而已。你今日之事，怕是如后另有因果。」

「兄長法力高強，可能幫我算得禍福？」道行高深的仙人，深明天地至理，運算劫難，掐指一算便能趨吉避凶，知曉因果。斗戰勝佛本也是精通此道，只是今日之事被人暗中施法，顛倒了陰陽，任憑他如何掐算也是算不出來，是以他心知此事沒有表面那麼簡單，才厚著臉皮來找鎮元子借地書的。

「噫！天機難測，變化多端，就算是三教聖人，也不能盡數演全，何況是愚兄？我知你來意，早將此物給你備好，看你此遭能不能積一樁天大功德。」鎮元子將桌上的地書往前一推，猴子大喜，一把將地書收入懷中，拱手叫道：「多謝！」又想着此番連鎮元子都算不出因果，定數使然，福禍難知，不免的又暗自心驚。

他已將寶物借到，自是起身告辭，臨走之際躊躇了一下，回頭說道：「道有千萬，只取其一。證那混元道果之路，路途漫漫，何不相互扶持，共抗那天意磨難，又豈能獨行？」鎮元子卻早已將雙眼一閉，靜息修行，再不發一言，猴子稍等了片刻，已知他心意，暗自一嘆，一個筋斗朝着西天極樂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