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月華

第54章 月華

「哎。」雲露嘆了口氣,敲了良辰一個板栗,「才說你長進了,誰知還是這樣愚笨。我的意思是,許久不見的才是美人,見多膩煩了,便就覺得與常人沒有不同。知道了?」

「哦。」良辰似懂非懂。

門外傳來一聲輕笑,繼而皇帝摺扇一握掌心,邁步走進來,良辰見了連忙斂裙退了下去。

皇帝施施然走到雲露跟前,左右打量了一下,著扇尾勾起她下巴,眉眼兒輕挑,笑道:「美人如花隔雲端?」

雲露拍開,鳳眸勾他一眼:「不行?」

「你不應該是雲嗎?」皇帝悠悠一笑,坐到床沿邊,隨手丟開摺扇,「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日日相見,難以——生厭。」

她抑著翹起的唇角,假模假樣地拍手稱讚:「皇上在詩詞上的造詣果然不凡。」

皇帝「嗤」地一笑,將她的手握住壓下來,「出去別說你認識朕,朕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四言詩句。」

這個時空,古早四字的《詩經》,皆被看作歌謠,並不算作詩。後人作詩,也並無四言之句。

「那是皇上見識鄙……」她堪堪說到這,見皇帝危險地挑眉看她,立刻收住尾字,含笑,「比天廣,比海寬,強如臣妾遠矣。」

「朕看你如今精氣神十足,身子倒是養好了。」皇帝覷她一笑,心裡也著實舒了口氣,連帶她起先那句「我也要膩他了」都沒怎麼入心。

才出事的幾日,她一直懨懨地把自己藏進被子里,但現下是炎夏時節,縱然有冰塊降溫也是熱的。他有時候過來,見她把自己裹得臉頰發紅,額頭膩汗也渾然不知,就是迷迷茫茫地看著他,著實讓他心裡不舒服。

後來他耐著性子哄她,又送她珍奇異寶,又讓她觀戲猴逗狗,還紆尊降貴,撥彈自己才學的江南小調給她聽,她才漸漸緩過神來。

果然還是如今這副活潑靈動的樣兒,最合他心意。

「你中毒的事,已經查到真兇了。」

皇帝輕描淡寫地這一句,讓她微微一詫,說不上不高興,表情淡淡地問:「是不是憐嬪?」

這時良辰呈了托盤,將皇帝喜歡的密餞金橙泡茶奉上。

時人喜素雅,品茗時口味亦講究淡而回味悠長,皇帝卻向來與眾不同。只是后妃並不了解皇帝的口味,他也慣於掩飾,不曾表現的很明顯。

因此雲露合他的意,在這些細微處亦有所體現。他才會覺得與她相處時格外適意。

「你知道?」他端起泡茶吹開水霧,又見她表情平淡,暫且豎擱了茶蓋,趣然一笑。

「寄……花承徵沒有加害臣妾的動機,眼下與臣妾不對付的不過孫才人、汪婕妤與憐嬪三人。孫才人沒有這個能力,汪婕妤與臣妾又沒這麼大的仇恨,只剩憐嬪……她曾經高高在上,想必無法接受臣妾如今不把她當回事兒。因此做出什麼事也不稀奇。」

「確實如此,此次的關鍵是從她身邊的大宮女琵琶那裡入手,琵琶的家人被控制在憐嬪手裡,又有其他宮人指正憐嬪宮裡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曾和琵琶有過接觸,再加上許多細節證據,憐嬪無從辯起。花美人這回的事倒辦得不慢。」

「皇上降了花承徵的品級?」雲露黛眉一蹙,細心地點出不對勁的地方。

「她沒有管束好底下的宮人,讓你在她宮裡出事,朕不過小懲大誡。」皇帝隨口答,復見她又把被子卷上了身,人也有些悶悶地。便將才喝一口地茶放到一旁紅漆小几上,把她大半個身子抱出來,長臂一伸取了架子上掛得外衫,給她披上,「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天氣,朕惦記著你怯熱,才讓人先給你搭了屋檐落水的管子,你還不領情。」美色當前

雲露軟軟彆扭地「嗯」了一聲,轉而埋進他懷裡,雙手上揚環住,抱住他的脖頸,那外衫經不住動靜又滑了下去。

皇帝好性子的給她披回去,連人帶衣衫攬緊了。

「人既然查出來了,朕必會給你一個交代。你這會兒悶不吭聲地和朕撒嬌,是想怎麼著?」

話雖如此,他卻極愛她這般自然依賴地撒嬌模樣。

彷彿有意圖,但那意圖卻是不會惹人惱怒的。反而讓人全身心地想替她達成要求。

「我也不知道。皇上不說這事時還好,一說起來……」她渾身顫了一下,像是回想起中毒的情景,有些抽搐,「我就不舒服。」

皇帝撫著她的背,淺色的眸子轉入暗中,變得深幽。

他雖是在玉妃地勢力受太後母族打擊的時候才回宮,但玉妃行事至多是由明轉暗,沒有從前囂張罷了。因此中毒、陷阱、受害……他皆一一嘗試過。

胃也是因過多催吐而傷。

後宮里不是沒有過因中毒死傷的后妃,卻還沒有人勾起過他曾經那段尚還弱小時的回憶。

他不覺得那段回憶不堪,那不過是他的起征點,是最基礎的歷練,但如今見妙妙也受到這樣的罪過……

都說女子天生柔弱如水,她一向鬥志昂然與「柔弱」兩字掛不上邊,他卻著實有些捨不得。

「怕不怕死?」他在她發間低聲問。

她瑟縮了一下,「怕疼……也怕死。」

他不知怎地微微想笑。

「那怕不怕看到死人?」

「唔,只要不是遍地……斷肢殘腿,就不怕。」

「那在屋子裡待著悶不悶,想不想看舞蹈表演?」他又笑問。

她彷彿隱隱猜到了什麼,又沒能有具體清晰的輪廓。「皇上要帶臣妾去看?」

「你不能走遠,就在庭院里罷。」

皇帝說著揚聲叫進和樂,吩咐了幾句,讓她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和樂恭恭敬敬地表示安排完畢,他方將穿戴好的雲露打橫抱起來,向庭院里走去。

自打她晉了從三品,雲岫閣又添了不少宮人,一路走來雖說他們皆垂首不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小聲和皇帝道:「我自己能走。」

因她病了這些時日,皇帝不曾碰過她,平時親密些的舉動也少。方才抱著她舒服,此時就不肯放。她身子又軟又輕,身量又小,於他而言,抱起來的重量和只貓兒沒分別。

手感好,心情自然愉悅。

庭院里早有輕榻放好,因到下午起了風,還擱了一條細絨地薄毯在上頭。旁邊放著湘妃竹扎地圓茶几,上面是皇上才嘗了一口的蜜餞金橙泡茶。

四角屋檐有水珠滴如線,風乍起,徐徐吹來一陣兒涼爽。

皇帝與雲露並坐在榻上,將薄毯在她小肚子這兒圍了圍。周遭伺候的宮人已然處事不驚,習以為常了。

別看皇上的一些舉動經常使他們又忐忑又驚懼,對自家主子那是好的沒話說。

現如今後宮裡頭,自原來的憐妃失了勢,就是錦昭容也難以與主子比肩。主子得寵,宮人自然高興驕傲,走出去都是抬頭挺胸,讓別處巴結的人物了。重生之暴君攻略系統

幸而雲露不忘震懾,又有和樂從小處壓制,才沒讓他們太過張狂。

很快,李明勝親自將一位身著舞裙的女子帶了過來,她素衣白裳,裙帶當風,飄飄欲仙,宛如一樹梨花盛放在明月掛枝之時。青絲如瀑垂掛,長及腰間,加上手鐲臂環,赫然是舞女的打扮。

但那人露面時卻將宮人都驚了一跳,而後連忙埋下頭來,不敢再張望。

秀眉纖長,唇如紅櫻。她一雙眼睛盈盈掛了淚珠,雖打扮似仙子,因這一點忸怩作態,就與凡俗女子沒了不同。

正是雲露中毒事件的主謀——憐嬪。

雲露側頭看皇帝,目光疑惑,他怎麼說動憐嬪,肯在眾目睽睽之下穿這身兒衣裳?

憐嬪盈盈下拜行禮,依舊柔弱地姿態,此刻再看,雖保養極好,但那高高在上地神情已然被磨得不剩多少。好像回到了她最初還是貧家女時,那一種縫人便要迎笑討好地自卑與自憐。

「妙修媛……」她恍惚了一下,想起彼時她剛被降到修媛位便就百般自哀,對方那時也不過是個婕妤。如果那時她去努力一把,而不是把怒火全都發泄在宮人身上,或許皇上念在往昔的情分上,是不是還是肯容她的?

她兀自入神時上面坐的人並沒有催,待到她自己回神,道:「妙修媛中毒之事,臣妾……」

「朕已查明,你說也無用。」皇帝嗤然一笑,目光冷凝。

舊年的寵愛彷彿都不過是她一個人的事,憐嬪眸子微黯。她的計劃本是周全,那葯其實是直接下在了茶水裡,而後讓琵琶將茶壺裡的水替換。至於機關茶具,不過是障眼法,好讓人陷入花寄靈詭計多端的思緒里,而不會想到主謀另有他人。花寄靈不知道她的計劃,又怎麼會

結果皇上的一句話……

她的一切費心布局,全都付諸東流。

她到現在才明白,後宮爭寵,爭的就是皇上的意。曾經自己的那些陷害、栽贓、手段,並不是計劃得有多高明,多周全,皆不過是他肯寵著她,懶得追究罷了。

這回她失勢,連當時被貶到浣衣局的小太監都跳出來,揭露她當初讓他假扮刺客的事,皇上卻沒有任何吃驚之意。從那時起她就明白了,皇上從來不是能被她和公公任意欺瞞的男人,反倒是他們,被他玩弄於鼓掌間。

「臣妾謝皇上不殺之恩。」她淚濕面頰,跪地叩謝。

她與他相見於宮外,彼時公公告訴她,這會是她未來的夫君,這個天生富貴,一出生就註定站在天下頂峰,掌握著所有人殺生予奪的男子。她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覺從此不會再受人欺侮,可以由她來決定別人的生死。

或許她是因權勢而迷了眼……

可也不是對他沒有一丁點感情。

雲露看著憐嬪又是一臉被辜負的樣子,這回更加情真意切,不由別過臉不想看。倒是她說得那句話值得回味,是皇帝答應了她不殺她,才讓她肯真心實意來跳這場舞?

「怎麼還沒開始。」她忽而百無聊賴般地開口道。

憐嬪一怔。

雲露指了指她,歪頭問皇帝:「不是皇上怕人家發悶,才讓她來跳舞解悶的么?」嘟嘟嘴,「這樣哭哭啼啼的有什麼好看,還不如上回那隻猴兒耍得有趣。」

憐嬪立刻攢緊了指尖,唯恐皇帝看到自己眼裡的陰狠,將頭埋下。

皇帝笑勾了一下她嘟起的粉唇,淡聲對憐嬪道:「不必多言,開始跳吧,就跳你最拿手的《月華》。」

她猛地一抬頭。光明紀元

《月華》,她以為這是他們曾經定情的舞曲。那是她第一次跳舞給他看,也是空庭,卻是一個月夜,銀輝灑遍她全身的每一處,翩然如嫦娥仙子,他饒有興緻,便親口取了「月華」這個名字。

帝王金口玉言,他必然不會收回命令。

她忍下心頭之痛,舒展開手臂,彎折下腰肢,和著古琴與長笛交錯的音律,仔仔細細地回想著當年給皇上跳舞時的情景,踏風跳舞,盼著許能勾起他的回憶與憐惜。

憐嬪雖然看著矯揉造作了點,舞卻著實跳得很好。

雲露在現代為瘦身的時候學過拉丁舞,但那種熱烈奔放的舞蹈和古代優雅柔美地舞姿截然不同。這會兒看著,倒也是有滋有味。

皇帝笑看她興緻高揚的模樣,替她把頰邊的髮絲攏到耳後,又試了試她手裡溫度,恐怕她身子沒養好,又讓風吹個正著。

憐嬪一曲將近尾聲,正勾唇想看皇上的表情,到了最後一個收尾的動作,卻忽然覺得腹里絞痛,讓她整個人當即蜷縮著摔在了地上。

一口猩紅地血旋即噴在如月華的紗裙之上。

宮人盡皆驚呼。

但看著李公公打來的手勢,都不敢動。

她忍著劇痛轉過修長的頸子,看向榻邊的方向,想問為什麼,想說皇上不是金口玉言……

卻聽見他問:「舞跳得如何,喜不喜歡?」

女子如貓兒一般,散漫慵懶地側身躺在榻上,兩手搭在他膝頭,眼也不看她,嗓音糯軟:「方才是好看的。」

他自喉間溢出笑,大手將她的雙目捂住,遮掩了前方血腥的場景。

「剛才還說不怕,如今可不是在逞強。」

憐嬪終於瞪大了眼珠,帶著最後一點不甘和陰狠,咽了氣。

皇帝見狀抬了抬手,無比冷漠地讓人將屍體搬走,血跡清干,徑自將小貓兒抱起,回了內殿。

曾經蟄伏多年,瞞天過海,早已欺騙了普天下所有人,如今他又怎麼會在乎這些所謂的承諾。

殺與不殺,他可以隨時改變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曾經蟄伏多年,瞞天過海,早已欺騙了普天下所有人,如今他又怎麼會在乎這些所謂的承諾。

殺與不殺,他可以隨時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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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蘇蘇和薇薇打個滾兒,mua!(*╯3╰)

還有我是不是沒謝過最近勤勞補分的大萌?誇讚一下!mua!(*╯3╰)

終於結束第一卷了艾瑪,我還有沒有別的沒寫到?求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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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阿笙的後宮文,看文名就知道內容啦,皇后重生回去復仇翻身。

正文已完結,番外超甜蜜美妙,好想直接把番外當正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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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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