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萬字番外

第6章 萬字番外

29說兩件事:

1.新文《親愛的蘇格拉底》開坑一段時間了,喜歡的妹紙可以過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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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讀者夭夭寫了很多言格和甄意的番外,司瑰,言栩,安瑤的都有。她筆下的言格很溫柔,甄意也很溫柔,比起我寫的,是治癒系。

貼出來給大家看。

當然,或許會有妹紙們覺得風格不同,部分形象不像我筆下的言格甄意,但那是因為她的筆觸本身柔軟溫馨,當作治癒系小故事。

感覺那些軟萌的小故事都值得玖學習的。希望大家喜歡她和她寫的小故事。

夭夭寫的番外,以下——

作者有話要說:夭夭寫的番外,以下——

故事從甄意失憶后醒來第一天開始,此時她得知的信息只有自己是言格的未婚妻,曾經做過律師

(一)

晚風習習,清涼而詩意。他坐在古木圓桌旁讀書,臉頰白皙,不染塵埃,一如往昔。

一陣水聲傳來,緊接著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他抬起了頭,將書頁整理好,不動聲色地夾了一張書籤。

書籤是一點也不符合他風格的卡通款,上面畫著海綿寶寶。這是九年前她送給他的,這麼多年,他未曾換過。

右下角還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看著便能想像得出她說這句話時的誇張語氣:言格言格,你以為我是海綿寶寶嗎?錯了,我是一隻穿著背帶褲的黃色發糕哦,你快看我一眼呀!

每每看起,總會忍俊不禁。

「洗好了?」他聲音清淺,彷彿怕嚇壞了眼前的人兒。

「恩。」她點頭,眼神在他身上停頓一秒又飛速躲閃走,握著毛巾的手不停地擦著還在滴水的頭髮。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粉色的睡裙一直遮到膝蓋以下(這是她最保守的睡衣),兩隻小臂看似在擦頭髮,實際上若有若無地在擋著胸口的部分;小臉上的緋紅和略微「內八字」的站姿也在訴說著她的拘謹和不知所措。

心下瞭然,又不禁多了幾分心疼。縱使再讓自己儘快接納周圍的環境還有「突然冒出」的未婚夫,也會有不安和惶恐吧。

她手上的動作越快,噴濺在地板上的水珠就越多。她頹然停下了動作,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

「對不起,我我一會兒會把它擦乾淨的。」她如蚊子搬的聲音里有懊惱,有歉意,還有一絲小心翼翼。

她是在怕自己把她趕出去嗎?

他哭笑不得,搖了搖頭道,「沒關係的。」

她一愣,眼神又重新聚焦在他的臉上。

這句話為何這樣熟悉?記憶是空白的,但明明就不是第一次聽他這樣告訴自己說「沒關係」。她不知為何眼睛有些發酸,這個男人一定無數次地包容自己,「沒關係」,「沒關係」,呵!這三個字為什麼他說出來就那麼好聽呢?

看她愣神,他便起身走到她身側。

「要不要我幫你吹頭髮?」

這句話剛說出來言格便有些後悔,她還不是很熟悉自己,若是嚇到了她反而不好正當猶豫後悔交織時面前如小鹿一般的女孩甜甜笑了起來,蕩漾出幾多溫婉:

「好呀。」

心中湧出一些歡愉,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她對他,仍舊坦坦蕩蕩,毫無防備。

當他的手指穿過她的發間,她更加確信了一件事。吹風機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後頸間,伴著他溫柔繾綣的動作,給了她無邊的溫暖,還有,安全感。

他是那麼小心,彷彿她一碰就會碎掉。他的手指帶著溫暖卻不灼熱的溫度,在她的髮絲旁遊走,走過之處都會帶來一點小小的戰慄。如果她之前還對這個男人是自己未婚夫的事抱有一絲懷疑的話,那麼此刻那一絲懷疑也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就是自己的愛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讓自己的靈魂得以喘息的那個人。謊言可以編織,故事可以杜撰,但身體是不會騙人的。她偷偷發出一絲舒服的喟嘆。

這樣全心全意信任一個人的感覺,真好。

他的手指頓住了,停在她的後腦勺。那裡有一處圓形的疤痕,雖然平時被烏黑的長發遮住,但此刻將頭髮翻起來看仍有幾分猙獰。

那是楊姿用煙頭烙在她頭上的,當時她一聲沒吭,他卻有淚狠狠砸下來。

酸澀疼痛堆積,他將手指伸過去,卻終是沒有勇氣碰那個疤痕——儘管他知道那個疤痕已經不會再疼。

他忽然好想狠狠抱住她,將鋪天蓋地的心疼悉數放在一個擁抱里。

但還是止住了自己的衝動,做了一個深呼吸,他將吹風機的開關關閉。

「好了。」努力將自己的聲線調穩,他露出了一個微笑,溫潤如玉:

「睡覺吧。「

29說:讀者妹紙寫的番外里,言格好溫柔,連甄意也超級溫柔。

(二)

她仍是發愣,獃獃看著他,微微咬住了下嘴唇。

睡覺?

身後那張圓形的大床闖入自己的腦海,難不成,自己今晚就要在這個地方,和這個「第一天見面「的未婚夫同床共枕?

心臟似乎被點了火,灼熱地來回翻滾,她的臉紅到不像話,一絲竊喜不知從哪裡冒出,讓紛雜的思緒變得更加混亂。

他低頭擦拭著剛才弄到地上的水漬,再抬頭時便遇上了她可以擠出血的臉頰。

他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向她解釋道:「甄意,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你睡這裡,我睡隔壁的房間;你有事就可以來找我,要是不想動的話就敲敲牆壁。我能聽得到。「

聽了他的話她鬆開了嘴唇,心中不知為何竟莫名地有一絲失落。她點點頭,看著他向她笑著說「晚安「,看著他轉身離開。

心頭不知哪兒來的一絲衝動,更準確來說是恐懼——

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怎麼都不放開。

他稍稍吃了一驚,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放心。」言格蹲下身來,眼睛盯著甄意,緩緩說著——

「我不會走,就在隔壁。」

她在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認識,只有他是她全部的依靠,所以她現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他會悄悄離開吧。

她還是不肯放手,但也沒有說什麼,委屈又小心的眼神讓他的心生生地磕了一下。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搬一張榻來,睡在你床邊,這樣可以了嗎?」

甄意這才放開了他,將視線收回到嫩白的腳指尖。

言格起身將書房裡的美人榻搬回來,想了一想,又將屏風也一併搬來放在兩人的中央。

點點燈光里可以隱約看得見人影,但卻看不到人的臉——這樣的話,她就能把心放下了吧。

「晚安,甄意。」他躺在榻上輕輕地說了一句。

「晚安,言言格。」她拽住被子,聲不可聞,卻沁人心。

(三)

過了很久,他睜開了眼。

屏風后一點聲音也沒有,那麼只能說明一件事——她還沒有睡著。

她的生命力一向是比常人還要旺盛幾分的,如果說失憶帶來的拘謹讓她在醒的時候還能「克制」自己的多動,那麼睡著之後一定會「原形畢露」。所以,顯而易見,自己的小妻子,失眠了。

妻子。想到這個詞他心頭一暖。是啊,她馬上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他終於可以如願一生一世陪在她身邊,聽她說「言格你看「,看她可愛笑顏。

「睡不著嗎?「他趕走自己的睡意,撐起頭朝著她的方向。

三秒鐘的空檔,他聽到她的呼吸有些亂。

「嗯。「她應道,濃濃的鼻音中帶著一點小可愛。

「言格「她喃喃地叫著他的名字。

「嗯,我在。「

「你說我以前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到底特別在哪裡呢?「

她現在迫切地想自己關於自己和言格的一切,彷彿多知道一分,便可以多靠近他一點。言格微愣,繼而彎起了嘴角。

「溫柔,體貼,賢惠,安靜??」他的聲音敲打著她的耳膜,一點點點燃了她的歡喜。

自己居然是這麼好的女孩?

「這些形容詞」言格頓了一下,似乎在忍著笑意。

「你都很好地避開了。「

她心一沉。什麼嘛,這分明是拿自己開涮的節奏啊!枉費自己剛剛那麼激動了。

剛想反駁,低沉的男音又再度從屏風那一側飄過來。

「但是甄意,這並不影響你成為一個特別的女孩。在我心中,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你熱情,大膽,喜歡什麼就用全部去追逐,賭上一切也在所不惜;你善良,努力,但凡上了心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做不好的。你是一個有人情味兒的律師,一個嫉惡如仇、保護欲很強的女孩。你為陌生人都可以搭上性命??儘管我不贊同,但是,這也許是你最可貴的地方。「

「所以「甄意聽罷似乎有些猶豫,終是問了出來,」我身上那些傷疤,都是『見義勇為』的戰果嗎?「

言格倒抽了一口氣,她還是注意到了,那些刀傷、槍傷還有煙疤,終是不能完全泯滅它們存在過的痕迹。

「嗯,是。你也曾經是一名警察,很帥氣的那種。「他思量了一下,還是沒有將那些噩夢一樣的折磨告訴給她聽。他甚至偷偷祈禱,祈禱那些苦痛的記憶她永遠不要回想起。

「哇——「她驚嘆了一聲,聲音里有小小的驕傲。

「原來我這麼厲害~我還以為是車禍摔得呢。「

他偷偷嘆了一口氣,命運給她的折磨里,到目前為止好像只有車禍被躲過去了吧。

如果那次沒有自己他眼眸深了一度。

「言格。「

「嗯?「他從回憶里抽離出來。

「你介意嗎?「

聽到她小心翼翼的聲音他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

這個傻丫頭,驕傲之餘一定是在為那些幾乎看不出來的小疤痕擔心吧。她一向是很在乎自己的外形的。

「我身上的疤比你的還多還深,你介意嗎?「他打破了寧靜,聲音里八分寵溺,兩分調侃。

她臉紅了。

她當然不介意。這麼完美的男人如果有幾道疤痕的話,好像更添了幾分男人味兒呢她被自己的想法捉弄得心頭髮癢,不禁將臉埋到被子里。

「睡吧。「似是感應到了她的害羞和尷尬,他說道。

「嗯。「本想問問他身上的疤是怎麼來的,終是被洶湧而來的困意淹沒。

「晚安。「

29說:言格說:你都很好地避開了。

(四)

「你長得這麼漂亮,你自己知道嗎?」

「哇,言格你看,這個紫色好漂亮!」

「喂,啄木鳥,你快點啊!」

夢裡一直有個歡天喜地的俏皮聲音,似乎影影綽綽的還有一個乾淨少年的模樣。不管那個聲音怎樣將他環繞,他都是一副淡淡的深情,偶爾微微蹙眉臉紅。

零散的記憶,飄零的美好,將甄意從夢中喚起。

醒來便聞到了一抹馨甜的味道,她起了身,眼光自而然地落到了一旁的榻上。他不在。

想起昨晚他對自己的評價仍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原來自己在他心中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

穿著卡通拖鞋出門去,一眼就捕捉到了廚房裡那個安然挺拔的身影。

甄意心中又不免有些奇怪的情愫堆積:這個男人這麼好看,這麼溫柔,做任何事都是有條不紊的,他真的是自己的未婚夫嗎?為什麼感覺像是在做夢呢?

想到這兒不禁傻傻笑起來,一笑便將前面的人笑得回了頭。

她連忙調整臉上的肌肉,怕它們不聽話,還用食指和大拇指輔助了一下。

他彷彿沒有看到她急速變化的表情,回過身將一杯水遞給了她。

沒有語言,沒有眼神,她默默地接過了水,他繼續做飯。

但分明有什麼是不一樣的。

等到他將早餐放到桌面上,她已經規規矩矩地坐到了桌子的另一端,神色還帶著三分期待,兩分緊張,好像一個第一次參加期末考試的小學生。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看著眼前的色香俱全的食物。

「三明治。」他淡淡答道,款款落座。

早起現烤的麵包片再夾上生菜葉和培根,抹上她最愛的千島醬,再加上一個七分熟的煎蛋,一切看似隨意簡單,其實每一樣都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不過,要是為了她的話言格在心裡說道,多少心思都是值得的吧。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屬於吃貨的幸福笑意便浮上了眼角眉梢:

「言格,你好厲害!「

他將溫熱的牛奶推到她手邊,聲音清淺若水:「嗯,我知道。「

吃過早餐她便興沖沖地要幫他收拾,他心疼自己的餐具,一把抓住了她即將作案的手腕:「不用了甄意。你去換身衣服,等會兒我帶你去見言栩和安瑤。「

她眨了眨星星眼,咽了一下口水。

他離自己好近,溫柔的鼻息噴在自己的額頭上,掌心那麼溫暖又那麼有力

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露出一個微笑:」快去吧。「

她彷彿醉了。

捂著手腕逃也似得離開,換來言格的一聲輕笑。

以前老說她「不知羞「,如今她知羞了,自己反而不習慣了。

不過這樣的甄意真的是?好可愛啊。

再回到卧室的時候她已經換好了衣服,一身長及腳踝的深藍色長裙,上面分佈著星星點點的星光,乳白,晶瑩。

「好看嗎?「她似是期待又似是害羞地問道。

他點頭。

真的很好看。

「為什麼選這件?」

「因為」她被這個問題弄得措手不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好喜歡。」

他思量了一下,彎起了嘴角。

「我也很喜歡。」

——在這個世界上,我只喜歡兩樣東西:星空和甄意。一樣因為你,一樣就是你。

(五)

等他們來到相鄰院子的時候,那個畫面仍沒有改變:言栩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里玩著魔方,安瑤站在他身邊為他讀詩——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她的聲音安穩如初,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他表情安然,彷彿這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

「言格。「他的目光轉移到了門口,吐出了這兩個字音。

「你今天很開心。「

兩個女孩微愣,只有言格很有默契地點了點頭,「嗯。「

「你好,言栩。「甄意想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主動打招呼。

言栩顯然被嚇了一下,好像空氣中有什麼不明物體落到他頭上一樣。

過了五六秒鐘他才緩緩回應道,「哦,甄意。「

甄意朝他們的方向走過去,停在離言栩很近的地方。

「你也生病了,對嗎?「

言栩不答。

甄意不生氣,也不好奇,隻身坐在了言栩身側的躺椅上。

湛藍的天空如被水洗過一般澄澈如新,還有幾團棉花糖飄在天際。

「哦,果然坐著看到的風景更好啊。怪不得。「她甜甜笑起來,像是個發現新骨頭的貪吃小狗。

言栩繼續低頭玩他的魔方。

幾隻大雁呈「人」字狀飛入視線,給躺椅上的女孩帶來了發現新大陸的契機:

「言栩你看!是大雁!哇好漂亮它們為什麼一到秋天就會飛回南方呢?」

最後一句明明是自言自語,卻歪打正著地引起了旁邊男孩的注意。

「嗯」他抬起頭望著甄意,一臉困惑。

「走著會很累。」他一字一頓,彷彿還帶著一點鄙夷。

甄意愣了兩秒,繼而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竟然倒在了躺椅上左右翻滾,彷彿不把所有歡樂表達出來就對不起自己的笑神經。

言格翹起嘴角。這才是他愛的甄意,哭起來就驚天動地,笑起來就日月同輝的那個姑娘。

那個彩虹一樣的女孩。

待到笑夠了她就側躺在椅子上跟言栩聊天,也不管言栩是不是搭理她。

她在言格面前總有幾分拘謹,因著女孩子在愛人面前天生的羞澀拘謹;現在跟言栩待在一起反而能更快地找回自己,隨意坦然。

言格明白這一點,所以給安瑤遞了一個眼神兩人便走了出去。

等到聊夠了起身之際,甄意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言格不在院子里了。

她連忙提起裙子跑了出去,忽聞某個聲音。

那聲音在乾淨的空氣里越發清晰,熟悉而低沉:

「她情況還不是很穩定,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再次忘記我。而且她現在在我面前肯定會有些不自然,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要拜託你。「

接下來安瑤悅耳的聲音飄入耳畔:

「這麼多年這是你第二次拜託我,第一次」

頓了一下。

「還是在言栩和我的婚禮上。「

言格還要說什麼,一眼望見拐角處的女孩便不再言語。

招了招手將她喚過來,跟眼前眉目溫婉的安瑤欠了欠身。

「我先帶她走了。「

「嗯。再見。「安瑤擺了擺手,向一臉懵懂的女孩笑了一下。

跟在言格身後走了一段,甄意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長得真好看。「

言格愣了片刻。

莫不是她想起了什麼?還是她自卑了?

剛想安慰兩句便見她抬頭望向自己,晶亮亮的眼裡滿是期待:「言格我們走吧。「

「去哪兒?「

「你父母那裡啊。「她一副理所當然坦坦蕩蕩的樣子。

「這麼完美的媳婦兒總該讓他們見見吧!雖然我肯定是見過他們的總之,我不會給你丟臉的!「

這360度迴轉的情緒果然是甄意啊。

不過讓她見自己的母親?

他斂了神色,稍微思量了一會兒。

「嗯。我帶你去。「

(六)

甄意後悔了。

坐在咖啡色真皮沙發的這一秒她才驚覺自己不該這麼早來見言格的母親;她明明就沒有一點準備,禮物沒有,預備的話沒有,連簡單的得體妝容都沒有。

不施粉黛的臉頰浮上一抹好看的緋紅,她抓住自己的裙角,眼瞼低垂,心跳聲聲聲入耳,如暮鼓聲一般清晰可聞。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緊張言格悄悄握了一下她的手,只是一瞬——待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拿開了。

「張嫂,泡茶。」白色的旗袍上綉著粉色的牡丹,一絲不苟的頭髮盤到耳後,言母雍容華貴的氣息從內而外散發出來,氣場渾然天成。

「聽說你失憶了?」待到傭人走後言母淡淡開了口,口氣里沒有責備,也沒有好奇,彷彿在問「隔壁小區是不是又停水了」一般事不關己。

「嗯。」甄意咽了一下口水,輕輕點點頭。

「那就好好休息,到處亂跑可不利於恢復。」聲線仍是清冷的,不起波瀾。

聽了這話甄意不免有些不舒服;可是這話怎麼挑也挑不出問題,忽略語氣的話還會以為是在關心自己。

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太太,喜怒不形於色,說話滴水不漏。

「是」甄意的字音還沒有完全吐清便被言格的話截了過去——

「是我要帶她過來的。本以為爸也在。」

甄意愣了一下,目光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言格的側臉。和他母親一樣,他的臉龐輪廓清晰,在陽光的籠罩下像一座乳白的雕塑。

言母的臉色驟然發灰。

張嫂將茶杯端上來,打破了這一分尷尬。

「呵」言母似是冷笑又似是自嘲。

「日子是你們自己的,怎麼過我管不著。但是一個月以後的訂婚宴還是要如期舉行,請帖我已經發出去了。」

甄意的心猛地一綳。原來自己和言格還沒有舉行訂婚宴

再想想要見言家的各種長輩她抿起了唇。

「這件事兒子記得。」言格斂了神色,將目光收於眼前茶杯里上下飛旋的鐵觀音。

「這一個月應該不會再來打擾母親了。」

說罷他拽起剛剛捧起茶杯的甄意——

「我們先走了。」

不理會她小小的彆扭他徑直將她拽出了屋子,她一步三回頭,想著自己還沒有跟未來的婆婆「搞好關係」呢!

剛剛失憶的她何其天真——怎樣和自己的婆婆搞好關係,一直以來就是困擾中華五千年的歷史難題之一,祖祖輩輩,生生不息。如此難題,怎能憑她一人之力破解?

回到小樓里已是中午11點半了。言格洗了手,自然而然地走到廚房裡。

和母親的見面顯然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現在佔據他心頭的只有一個問題:中午給甄意做點什麼好呢?

這個問題只需思考一秒便有了答案。她愛吃的東西太多了,在冰箱里隨便找出點原料就可以滿足她的小小吃欲。

涼拌土豆絲,苦瓜煎蛋,蒜苔炒肉,西紅柿雞蛋湯。

三菜一湯上了桌言格滿意地摘下了圍裙。

「甄意。」

沒有人答應。

「甄意?」

驅邪鈴聲幽幽入耳。

瞳色深了一度。

他知道她的倔強。他也知道,她在哪裡。

(七)

「甄小姐,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好談的。」似是早已料到她會回來,剛剛甄意麵前的茶都沒有被撤下去。

「您不喜歡我。」甄意深吸了一口氣,篤定地說道。

「呵」仍是輕笑聲。

「你想多了。你不值得我浪費感情,自然也談不上不喜歡。」

甄意心一沉。

這樣的答案,比肯定還要傷人。

她坐直了身子,努力讓自己和言母平視。

「我現在想不起來過去的事了,不知道我是不是以前不懂事得罪過您。但是如果您肯接受我的話,我一定會??」

「不必。」言母乾脆利落地打斷了她。

「你是和我的兒子過日子,不是和我;你不必來討好我,我也不必勉強自己接受你。這樣大家都會比較輕鬆。」

「而且」言母看著面前臉色越發蒼白的女孩,一種報復的快感不知從何處升騰起來。

「我永遠都不會接受你。你配不上我兒子。」

甄意身形一顫。

「十多年前你就追著我兒子不放,你從來就沒有問過他的想法;一年前你們的重逢也是一樣。我兒子為你受過多少傷我也不想再提,但就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做我言家的媳婦兒」

言母頓了一下。

「還差得太遠。」

「我不知道你後來接近我兒子到底有什麼目的,當然現在你也不會知道。不過像你這樣的年輕小姑娘我見得多了,接近我兒子之前,我們言家是個什麼樣的家族,我兒子又在多年之後混得多麼風生水起,我想甄小姐應該也沒少打聽吧。」

「現在你病了我兒子還要寸步不離地照顧你利用他的善良和對你的痴情將他的一切都榨乾取凈」說到這兒言母幾乎咬牙切齒——

「甄小姐,你是個多麼自私的人,我希望你自己看清楚。」

甄意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的眼眶被委屈的淚水浸濕。

這樣的侮辱,竟然來自自己愛人的母親,實在是讓人肝膽俱碎!

「伯母。」將眼淚逼回心底,甄意開了口。

「您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不應該質疑言格。」

「什麼意思?」言母蹙眉。

「如果過去的我接近他是別有用心,那麼以他的智商和情商恐怕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勉強跟我在一起,不是他會做的事情。儘管我才跟他在一起兩天,但是我知道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的記憶現在是空白的,如果非要讓我自己去選擇相信誰的話,我選擇相信他,還有過去的我自己。」

「我相信我們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的,如果可以,我想過去的我寧願他沒有這麼有錢有勢的家族。」

「以後的我也不會輕易放手,我是個多麼自私的人,我希望是由他來告訴我,而不是其它的任何人。」

「不管您承認與否,我都會和言格走下去的。只希望某一天有個可愛的小孩子叫您奶奶的時候,您能給他(她)多一點的寬容。」

言母臉色一變。

「我走了。言格還在等我吃飯。」

說罷甄意向眼前的人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八)

「回來了?」看到甄意的那一刻他神色如常。

「吃飯吧。」沒有詢問,沒有苛責,他將筷子遞到她的手上。

她失魂落魄地坐下來,一粒一粒地數著碗里的米飯。

一頓飯吃得安靜無比,連風聲走過也是悄無聲息的。

她的勇氣早已在剛剛用盡,現在的她脆弱而無助;心底有太多的懷疑,也有太多的恐懼——難不成,自己真的是因為言格家有錢才刻意接近他的?言格為自己受過傷,又是怎麼一回事?

心緒繁雜,她只覺頭痛萬分。

「不要想了。」不知何時言格走進她身側,摸了摸她的腦袋,動作溫柔和舒緩。

「有什麼事,問我。」

只是幾個簡單的字音,卻讓甄意一直隱忍的淚水像開閘一樣奔湧出來。

「言格!」她猛地抱住他的腰,他一僵。

「告訴我告訴我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為你是言格,告訴我?」她將臉頰緊緊貼著他溫暖的腹,彷彿這樣才能找回一點安全感。

他將她緩緩推開,蹲下身來為她把眼淚擦乾。

他盯著她的眸,一瞬間她連哭泣這回事都忘記了。

「甄意。」他的眼裡似乎藏著湛藍的天空,澄澈而安寧。

「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愛得更加純粹。我們在一起,是因為我們相愛。」

她愣愣看了他好一會兒,終是破涕為笑。

「我就說我就說嘛!」

他的心也跟著笑起來。

讓她開心,實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

本來不想帶她去見自己的母親,深知她一定會因此受傷;但他必須要確保她受傷的時候他能及時陪在她身旁,這樣,她才能把這不得不過的檻邁過去。

吃過飯,他帶她來到書房。

她的眼睛還和小兔子一樣是紅彤彤的,但這並不影響她的好奇心泛濫成災。

「哇,言格你這裡有好多書啊。」她的目光順著書架一層層向下遊走,直至底層。

「連這個書房都超有感覺的!」視線環視一周,最後定格在言格的臉上。

超有感覺?

想起在這個書房發生過的旖旎,他的臉不動聲色地紅了。

輕咳一聲,他拽下一本書來。

「這是什麼書呢?「她將小腦袋瓜湊近來看。

「魯迅《野草》。「言格耐心地答道,」你過去很不喜歡他的書,說沒有一本是人類能看得懂的。「

「是嗎?「她吐了吐舌頭,忽而眼睛一亮。

「那你給我讀吧,說不准我失憶了,品鑒能力一下子就升級了呢!「

「??」

午後的風徐徐吹來,她用手撐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男孩。

玉蘭花的香氣清香撲鼻,混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一瞬間就讓人意亂情迷。

「當我沉默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於這死亡有大歡喜,因為我藉此知道它曾經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經腐朽。我對於這腐朽有大歡喜,因為藉此知道它還非空虛?」

他的聲線平穩流轉,充滿磁性而又有著別樣的韻味。

「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

這仿若是向上天偷來的好時光,溫馨安寧的古色書房裡,一對璧人成雙。

29說:喜歡魯迅的野草。

(九)

晚飯過後他依舊來到書房看書,她卻不願再聽了,扭來扭去,多動症頻發。

「甄意。」

在她在自己身後轉第365個圈之後他回頭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哦。」她乖乖站好。

他哭笑不得。

「不是這個意思。」他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點你喜歡做的事情,不用一直在這裡陪我。」

她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左腳轉了一個圈。

「是不是吵到你了?「

「沒有。「他搖頭。

是真的沒有,他早已習慣她的吵鬧多動,所以早就練就出了一身「心靜自然學「的本領。

「你想不想看電影?或者動漫?「他一邊問著,一邊取出了自己的筆記本。

印象中她是不愛看電視劇的,國產劇和韓劇尤甚。

之前司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給她推薦了《來自星星的你》,誰知她看完了只說了兩句話:」這部韓劇告訴我們,如果孫悟空長得夠帥的話,他也能成為妹子們的男神;而如果妹子們想找一個既帥氣又多金又體貼又霸氣還是個處的男人的話,只有去找外星人了。「

司瑰:「?「

「你陪我一起看嗎?「她眨了眨眼,小鹿一般無辜。

言格搖頭。

她喜歡看的電影和動漫一般情況下跟他不是一個節奏的啊。

她有些惋惜地聳了聳肩,接過他的筆記本。

兩個小時后。

他來到客廳,她看得正入迷。

「言格你快來!「餘光瞄到他的影子她便興沖沖地朝他招手。

他坐在她身邊。

掃了一眼,《名偵探柯南》。果然不是他的菜。

「一看兇手就是這個男的嘛,你看他現在裝得自己多麼正人君子似的。「她一邊吃著橙子一邊侃侃而談,」犯罪手法太殘忍了,碎屍之後還把人頭放在自己的肚皮那裡,大家都以為他是個胖子。「

「這你都猜得到?」言格不禁毛骨悚然,不過還是要鼓勵一下自己興緻盎然的小妻子——「好厲害。「

她忙不迭地搖頭,「沒有,不是我厲害。「

「那是什麼?是犯罪手法太低端了嗎?「他看著她,覺得有些好笑。

「也不是。「她繼續搖頭,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

「是因為我先看的下集。「

「「

陪她把這一集看完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甄意將筆記本還給言格,似是有些「意猶未盡」。

清脆的鈴聲傳入耳畔,她眼裡又閃現出他最熟悉的孩子般的興奮。

「哇哪兒來的鈴聲呢?」她起身光著腳丫直奔窗口,言格無奈地搖搖頭,將拖鞋提起向她走去。

誰知到了窗口她的興奮點已經不在鈴聲——

「言格你看!星星好漂亮!」

她目光灼灼,他眉目安然。

一襲長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晚風吹拂起她烏黑的長發,斜斜地蓋住了她光潔的額頭,看得某個人心跳漏了一拍。

「嗯,是很漂亮。」他的嗓音清雋而溫沉。

「要是躺著草地上看一定更有感覺,是吧?」

「你想嗎?」

「嗯?」聽到這樣的回應她顯然愣了一下,面前的男子口吻淡淡,眸中清淺如水,不像是玩笑,也不像是調侃。

「可以嗎?」她舔了舔嘴唇。

這次他沒有回答。

「先把鞋穿上。」

29說:看到星星的你,嚇一跳,不過還好,接下來兩人沒有看(-__-)b。

(十)

「過來吧。」在帳篷里鋪上了三層毛毯,言格向一直傻傻站在外面的女孩說道。

甄意看著十幾分鐘就把帳篷乾脆利落搭好的帥氣男人,心中彩色泡泡漫天飛舞。

言格嘴角抽了一下。

這種崇拜到要以身相許的眼神還真是熟悉啊。

將一個枕頭緊貼著帳篷放在外面,躺在上面,所有風景盡收眼底。

眼前的女孩盯著漫天星星,忽然就安靜下來。

好似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美景,她安逸得如趴在外婆灶台上的一隻貓咪。

「言格我們以前,一定一起看過星星,對嗎?」女孩開了口,語氣飄渺。

「嗯。」他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右手的食指不自覺地上前捲起她的長發。

一圈又一圈,繞起來好像永不知倦。

「今晚會有流星嗎?」她偏頭望向他,滿是期待。

言格搖頭,她的眼神隨即黯然。

「不過我可以教你認星座。」

往事迴轉,他們彷彿還是年少的模樣,這樣的感覺讓他莫名激動,又莫名感傷。

不過一會兒甄意便有些困了,他將枕頭拿起來放在帳篷里,將女孩的睡姿扶正。

「言格」她喃喃地叫他的名字,他的心一陣酥麻。

「給我念詩吧。我想聽你念詩。」

「好。」

他將被子蓋在她身上,又掖了掖被角。

「沒有別的選擇我只像想一顆露珠一樣,愛你

站在一片青青的草葉上,愛你

明明哭的是你,為什麼我的眼裡卻湧出了淚水

如果你扭過頭,那就是大海在崩潰

如果疼和痛不再這麼純粹

愛和夢也不會這麼晶瑩

我和你

也不會成為彼此的影子?「

耳邊傳來她安穩緩慢的呼吸聲,他才停下了唇間的呢喃。

思緒忽然飛到那年,某個女孩對自己說「說你愛我,騙我也行」之時眼底抹不去的傷心和失落。

那時什麼都未說,一是因為愛字太重,二是因為

如果我就那樣輕易說出口,甄意,你一定會以為我在騙你,對吧?

我怎麼捨得,又怎麼能允許。

這樣想著不禁愛憐交加,一個吻便輕輕落在她的眼瞼——

甄意,也許你不相信,但我一直是感激老天的,謝謝他讓你忘記那些傷痛;也謝謝他讓你在忘記一切的時候,還能允許我陪在你身邊。那些路,我願意陪你重走一遍,於我而言,這也是一次重生。曾經欠你的笑和暖,我會一次補全。

29說:詩也很美的,^^。

(十一)

日子如水般從指縫間滑過,澄澈,乾淨,無憂無慮。

於甄意而言,和眼前這個男人待一輩子好像也不會膩煩。

他話不多,偏偏每一句都讓你感到溫暖;他動作很緩,謙和君子溫潤如玉如蘭;他著裝整潔,彷彿隨時準備赴宴——身姿若天外來人,談吐如竹露清風,說的恐怕就是他了。

而這麼多些天以來,他也一直恪守著「禮」,從未有過一絲「冒犯」。她甚至敢肯定如果自己排斥肢體接觸,這個男人也可以跟自己談一輩子的柏拉圖戀愛。

*,焦灼,衝動,憤怒,這些詞好像跟他從無關係——他從來都是淡淡的,只有在看自己和言栩的時候,眼神才會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波瀾。

她想,他是愛她的,雖然他從未說過。

好幸福。她捧著杯子,偷偷地笑起來。

他看書,她就捧著他的筆記本看電影;他做飯,她就去找言栩和安瑤聊天;他鋪床,她就在他旁邊蹦蹦跳跳唱著自己隨口編的歌——這樣的日子是平靜而歡樂的,直到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

甄意到現在還記得言格看到管家拿上來的名片驟然變化的表情——那一瞬間她有些怕,因為她從來沒看過什麼人或者什麼事能讓言格蹙眉,她隱隱地感覺到,他好像有些生氣。或者,是別的東西。

「讓他進來吧,我在客廳等他。「只是一秒鐘的功夫言格便調整好了自己,回身跟甄意說道:」你進屋裡去,如果我不叫你的話,不要出來。「

她點點頭,聽話地進了屋。

走著走著不禁有些疑惑:言格為什麼不讓自己見這個人呢?難道說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好奇心作祟,她回到卧室又轉回到了客廳。

「她還好嗎?「一個溫淺的男聲。

「你怎麼知道她不好?「她愣了一下,明明是言格的聲音,但聽起來卻很陌生,裹著絲絲冷意。

她偷偷探出半個頭,一個頎長玉立的身影落入眼底。

好帥。這是她的第一感覺。不過和言格還差了那麼一點。

「還真不像你說話的風格。」對面的男人絲毫沒有被言格的語調惹怒,反而輕笑起來。

「我可以見見她嗎?」來人攤了攤手。

言格沒有說話。

一時間客廳仿若變成了冰窖,兩個人默默對視,暗流涌動。

「把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夠嗎?你們的實驗該終止了。」言格打破沉寂,語調中竟沾染了幾分戾氣。

來人剛要回答,一陣音樂聲打斷了他的話。

「你的手機響了。」來人嘴角有一絲笑意。

言格看了他兩秒,起身到客廳外去接電話。

來人嘴角的笑意放大,向甄意的方向招了招手,親切的語調令她打了一個哆嗦——

「過來吧,小師妹。」

29說:看到柏拉圖戀愛,忽然想到S.A.YAN和C小姐。

(十二)

電話是孟軒打來的。

「抱歉啊言醫生,尹澤前兩天問我甄意的情況,我一不小心把她失憶的事說漏嘴了,現在跟您說一聲??」

言格蹙起眉。

他並非為孟軒的大嘴巴生氣,而是剛剛多確認的那一點「證據」又被孟軒抹去。

甄意失憶的事他瞞得很好,這些天一直沒有帶她出去,也沒有帶她回HK,就是不想讓她再受無端傷害。之前對於尹澤他一直是有所介懷的,不光是因為他對甄意透漏出的或多或少的情愫,更是因為一種直覺——他跟那個神秘的組織有關係,他的地位、能力還有洞察力不在卞謙之下,也絕對不遜於厲佑。

只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點證據指向他,一切都還只停留在自己的懷疑階段而已。

而現在他握緊了手機。

「好,我知道了。」語氣仍是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掛上電話走回客廳,眼前的一幕讓他的心驟然繃緊。

尹澤的手放在甄意的頭上摸了摸,她想躲開,又似是在遲疑;他緩緩躬下身去,湊近了她的臉頰

「甄意!「他的聲音不大卻有力,令女孩有如驚弓之鳥般逃離;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隻被發現闖入人類屋子的小浣熊。

「哦,言格「女孩顯然有些慌亂,大約是怕他生氣,所以上前拽住了他的袖子——這些天來,每當她緊張的時候,她就會這麼做。

尹澤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似是無恙的言格,玩味一笑:

「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來打擾。」

說罷緩緩頷首,拿起了自己的外套,風度優雅自然。

待到走至言格身邊,他停下了腳步,輕輕啟唇,幾個字音傳入言格的耳畔——「如果她再一次失憶,而那時陪在她身邊的人是我的話,你說??她有沒有可能愛上我?」

言格不自覺地咬住了牙根。

又是一陣輕笑,紳士而「友好」。

「帶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你不可能一輩子陪在她身邊。」

這話語意頗豐,甄意恰恰沒有聽到上面一句,所以驚訝地看了看言格。

言格還是沒有說話。

他一向惜字如金,如果這時候說任何一個字反而會讓對方知曉自己的不安,還不若用沉默當武器。

「小師妹,後會有期。」溫暖的語調,柔軟的表情,送給某個還在驚愕中的小浣熊。

甄意同樣沒有說話,現在的她只擔心一個問題——

言格他是不是生氣了?

29說:不是尹澤,是尹鐸。。。

(十三)

「言格」待到來人的腳步聲消失,甄意拽了拽身側男孩白色的衣袖。

「嗯?」他應了一聲,淡青色的眼睛依舊波瀾不興。

「對不起,我沒有聽你的話你生我的氣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像個打破茶杯等著被父母責訓的小孩子。

言格搖頭。

「沒有。」

她又探過頭看了看言格的臉色。

他如果說沒有生氣的話,那就應該是真的沒有生氣;而且他的表情也一點不像是生氣的樣子。所以

「呼」她送了一口氣,圓鼓鼓的臉蛋令人不禁聯想起可愛的加菲貓。

言格伸手拂了拂她的發,似是在彈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她一愣,舒服的觸感和陌生又熟悉的親昵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換身衣服。」

「嗯?」甄意立馬興奮起來,「我們去哪兒?爬山嗎?還是去言栩那兒?」

言格摸了摸她微紅的臉頰,眼中浮出幾點暖意。

「我們去逛街。「

尹澤的話唯有一句還有那麼一點道理,他是該帶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

來到街上的甄意自然是無比興奮,這是她第一次接!觸!人!群!

什麼都能激發她的興奮點,小孩手裡的氣球,冷飲店裡的冰淇淋,摩登女郎紅艷的高跟鞋,甚至一張花花綠綠的廣告傳單。

言格忽然很羨慕這樣的甄意。

在他心裡,全世界的人都會老,只有這個姑娘不會——赤子之心多珍貴。

如果她願意玩鬧,他一輩子都由她。

「言格你看,那個噴泉好漂亮!「

「言格你看,那個路燈好有感覺!「

「言格言格你看「

她忽然不再喧鬧,靜靜站在那裡,表情有些迷茫,還有些糾結。

「怎麼了?「察覺了她的異樣他停下了步伐。

她不答,只是皺著眉,似乎在努力想著什麼。

他環視一圈,目光最後定格在她身側的「中國銀行「。

「是在想密碼嗎?「

一語戳中要害。

她從回憶中抽離出,苦惱萬分地點點頭。

「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你是我的未婚妻,花我的錢嗯,天經地義。「他想了半天,還是用了以前她喜歡用的詞。

「可是我總不能一直要你養我啊「她哭喪著臉,」況且我總要知道自己有多少嫁妝錢吧。「

獨立倔強認死理兒,驕傲要強愛面子,就算失憶也不能撼動分毫啊他心裡這麼念著,尋思了片刻。

「也許我能猜到你的密碼。「

「真的?「

「試試吧。「

(十四)

將甄意的卡插進去,言格想了片刻,將她的生日輸了進去。

「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

他將自己的生日輸進去。

「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

一絲莫名的挫敗感湧上心頭,還伴隨隱約的酸意。

在她心裡,比自己和他的生日份量更重的,是什麼?

靈光一閃,他輸入了一串數字:020910

界面轉換,成功進入。

他眼睛忽然有些發澀。

他們第一天見面的紀念日,她和他一樣無比珍視。

「喏。「將卡取出來放在她手心,他淡淡道:」和我的銀行卡密碼一樣。「

「哦?「甄意接過銀行卡,反應了半天——」這麼巧?「

他哂笑。

「是很巧,我們在同一天認識對方。「

她明白過來,小臉再次蒙上一層紅暈。

這種幸福感和默契感真的是好讓人發暈啊。

他先她走出銀行,她緊跟在後面。

他的手掌心忽然擠進一團不明物體,軟軟的,暖暖的,還帶著一點熟悉

他一愣,只見她將小手放在他的手裡,眼睛看著別處,臉色的紅暈還沒有褪去。

心下瞭然,他牽起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嗯,屬於他的「死纏爛打」的色女甄意,馬上就要回來了。

來到超市,兩人很快將購物車裝滿。

「口罩,圍巾,毛襪子,暖寶寶」半趴在購物車上一一念著裡面東西的名字,甄意不禁輕輕蹙起眉,「言格,你買這些是要搶銀行嗎?」

「嗯,是。不過毛襪子捂在頭上比較悶,不知道在警察來之前會不會已經被悶死了。」

他神態自若地答著,答得她笑逐顏開。

他一向愛說反話,所以他的目的自然不是「搶銀行」。

「那到底是要幹什麼呢?」她將手伸進圍巾里,果然暖暖的。

言格將紅色毛織圍巾拿起來圍在她的脖子上,滿意地點點頭。

「我們後天去哈爾濱,看冰燈。「

「真的?「甄意開心地跳起來,在原地轉了一個圈。

「冰燈是什麼?用冰做成的燈嗎?怎麼通電呢?哎言格你等等我呀??「

等到全部東西都結了賬之後言格忽然想起沒有給甄意買巧克力。

「甄意,你先推著車出去在門口等我,我馬上回來。「

「嗯。「甄意乖乖地擺了擺手,甜甜一笑。

「言格你要快一點哦,晚了說不准我就讓人拐跑賣掉啦。「

「那你要記得替他數錢,說不准他會認為你有剩餘價值,讓你入伙。「依然是言式回答,標準的冷幽默。

「好噠。「甄意點頭。

(十五)

巧克力在超市最里側的貨架,所以言格兜兜轉轉了半天才找到。

等到他到結賬台的時候,門口的騷亂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位小姐,我再說一遍,麻煩把你的證件拿出來,謝謝合作!」

不耐煩的語氣裡帶著一點冰冷的威脅,他靜靜聽著,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他付了錢,走到門口,一眼便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最心愛的那個影子。

此時的她無比局促,立在人群中央,格外不知所措。大大的眼睛里有隱隱的淚意,死死咬著唇,拚命地搖著頭,一邊搖頭一邊將目光向周圍尋去。

他的心好似被什麼絆了一下,很疼。

「甄意。」他叫著她的名字,穿過人群來到她身邊。

「怎麼了?」他語氣柔軟,像是在哄幼稚園的小孩子。

「言格!」她彷彿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們說我,偷東西。」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晰。

他看了看購物車,又看了看一身洋裙的她,側身對剛剛的那個保安說道:

「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誤會我的未婚妻,但是這些東西剛剛我們都付了款,你們可以重新檢查一下。」

眼見這個氣度不凡的男人擋在委屈兮兮的「小偷」,保安顯然有些發怵,他看了看周圍的人群,不知又從哪兒來了底氣:「剛剛警鈴響了!她又什麼都不說,一看就是做賊心虛!證件也不肯交,下一步我們就打算搜身了!「

言格聞言依舊神色如常,只有眼底泛出几絲波瀾。

「搜身,可以。但是不管搜身的結果怎麼樣,我都會找我的律師起訴你們超市侵犯我未婚妻的*權、名譽權,同時還要求你們賠償精神損失費。起訴第二天《深城日報》便會曝光,『某某超市店大欺客強行搜身,市民人權誰來維護?』我想於你們超市,還有您本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那保安聽了這番話不禁臉色一變,剛欲反駁,目光掃過言格的身後,臉上忽然堆滿了笑容:

「經理好!」

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走了過來,向言格微微頷首。

「先生,怎麼了?」

言格掃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牌。

「張經理,你們的工作人員似乎存在誣陷我的未婚妻偷竊的嫌疑。」

這經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一看言格的談吐裝束便知是這深城惹不起的人物,忙給那個保安使了個眼色:

「還不讓人群散開!在這裡給超市做廣告嗎?!」

此時一個一臉雀斑的小姑娘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鞠躬,神色惶恐不已:「對不起,我才想起來,是我剛剛結賬的時候只顧著給圍巾解扣,忘記掃碼了!實在對不起!」

「沒有關係。」言格淡淡道,「現在掃吧。」

重新掃碼過後,推車推過門口時再無響動。

人群議論紛紛,保安的臉色瞬間像豬肝一樣難看。

「快點道歉!等什麼呢!」張經理咬牙跺腳使眼色,似乎要把小眼睛瞪碎。

「那個」保安咽了一下口水,「這位太太,實在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不好意思,請讓一下。這不是道歉。」言格俯視著眼前的男人,不怒自威。

保安縮了縮脖子。

「對不起,是我的錯,下次一定不會了。「

言格還要說什麼,甄意拽了一下他的小拇指,輕輕搖了一下頭,言格會意。

他的目光漂浮著,又在某個黑框上逡巡了兩秒。

「哦哦哦,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管教不嚴,我也應該道歉!實在抱歉!「經理忙不迭地點頭。

說話間言格將塑料袋提了起來,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張經理,不是管教不嚴的問題,是管教無方吧。你們超市的制度該重新確立一下了。「

說罷牽起甄意的手,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只留給眾人一個頎長英挺的背影。

29說:感覺有點兒霸道總裁愛上我==

(十六)

走出超市,甄意輕輕嘆了一口氣。

「甄意。「言格的聲音不大不小,安穩如初。

「嗯?「她委屈的淚花還沒有從眼眶褪去,看起來像一隻受驚了的小兔子。

「以後你沒有做錯事情的話,就要拿出底氣。另外「他的目光如秋水一般波光粼粼,」你得學會保護自己。「

如果是過去的甄意的話,言格想著——一定會把超市掀了,估計連地下室都難逃一劫。現在的甄意固然聽話乖巧,可是也太讓人擔心。

甄意愣一下,隨即點頭。

她也不是不想反駁,可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難免有些慌亂;她沒有記憶,依賴言格依賴慣了,自然也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吃巧克力嗎?「他變魔術一般掏出了一小盒巧克力。

牛奶口味,她的最愛。

她接過巧克力,取出一顆含在嘴裡,又取出一顆遞到言格嘴角。

他本能似的向後一縮,看了看眼前女孩期待的神情,輕輕張開了嘴。

她笑了,收回手指,心裡滿是甜蜜——指尖上還殘留著他的唇的觸感,溫潤,柔軟,有彈性想想竟紅了臉。

她拽過他的手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偷笑。

言格不知道她在開心什麼,只能跟著她的節奏快步向前走。

莫不是因為剛才那個保安叫了一聲「這位太太「?

小丫頭也太好哄了吧,這樣就被收買、不計前嫌了?

他嘴角抽動了一下,好吧,隨她去吧。

「言格,我跟你說,剛才那個場景我覺得好熟悉哦。「兩人來到商場,甄意一邊走一邊碎碎念道。

言格心裡咯噔一下,想起了那年的跳樓事件。

「怎麼熟悉?「

「我也不知道,好像在夢裡見過似的。「她偏著頭,似乎在很努力地回想。

「夢裡嗎?是什麼樣的夢?「言格循循善誘。

「我也記不太清,就是每一天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好像是我自己的過去,但又好像不是。我插不進去,只能聽,只能看。像電影一樣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言格默然。他不知道那種藥劑的效力,更不知道她能不能憑藉那些夢恢復記憶。

「也許是存在你潛意識裡的一些畫面。「言格淡淡道,」不用太在意,下次記得的話就跟我講講,不記得也沒關係。「

「好噠,我聽你噠~」她軟軟貼過來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心底像滑過一片羽毛般酥癢舒服,他牽起嘴角。

果然是要回來了啊。

她對時尚的感知能力依舊絕倫的好,他給了買了兩條香奈兒的裙子,一件D&G的外搭,還有一個Armani的手提包。

她不拜金,卻愛錢愛時尚,這是他老早以前就知道的事。

「言格,你知道我的人生兩大理想是什麼嘛?」

「嗯,什麼?「

「第一大理想,向錢看齊!我要跟你躺在錢上數錢,然後在上面愛愛,哈哈哈哈「

「??「

你不嫌硌腰嗎?

「第二大理想,讓我閨女言嬰寧成為富二代!「

「甄意。「

「嗯,怎麼啦?「

「我覺得,你女兒應該沒有這個機會了。「

「怎麼會?!她媽我可是哦對對對,根據她爸的家世財況來說,她是個富N代啊哈哈哈哈「

回憶無孔不入。言格望了望身邊扭來扭去的小女人,心頭暖意盎然。

就這樣走下去吧,這樣幸福地,走下去。

29說:甄意沒那麼愛錢,23333~她把戚勉的律師費全給小櫻麻麻了呢。

(十七)

將大包小裹放在車裡,兩人開始暢遊深城的夜景。

空氣中有糖果馨甜的氣息,還有一些溫柔的曖昧。

夜燈如華裳,給夜幕下的人們籠罩了一層朦朧的韻味。

可是,在這樣浪漫的時刻,某個人卻偏偏要打破這樣的氛圍——

「言格,我好想吃那個你就讓我吃嘛,就一串,好不好?」

言格看了看自己袖子上的爪子,再看看不遠處賣臭豆腐的攤子,忽然明白了什麼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好。」他無力招架她的眼神,只得硬著頭皮去給她買。

沒想道這只是個開始。烤麵筋,烤冷麵,炒年糕,魷魚串輪番上場,而且每一樣她都要他先吃一口她才吃,所以這丫頭是把自己當成試毒的太監了嗎?

渾身都是怪異的氣味,簡直有1000隻狗尾巴草在撓自己的腳心。

「甄意。我們回家好嗎?」幾近哀求。

「哦,你等等,我把這三串解決了咱們就回家!」

「??」

回到家以後言格就蹲在衛生間不出來了,嚇壞了在門外的女孩。

「言格你怎麼了?是不是拉肚子了,啊?你說話呀,不是暈倒在裡面了吧?我這就來救你,你等著啊!」

「嘩?」

伴著一陣水聲,一臉蒼白的言格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撒嬌犯二賣萌耍帥,嗯,經鑒定,是甄意無誤。

跑了三次衛生間終於將今天吃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交付廁所,他渾身酸軟地躺在床上,連抬胳膊都有些費力。

「言格」走進屋子裡的某個姑娘神色緊張地端著一個海碗。

「我煮了面,你起來吃點再睡。」

他艱難地坐起身來。

一碗冒著熱氣的湯麵上浮著一點胡蘿蔔絲和香菜葉,看起來還不錯。

可是曾經領教過她的廚藝,所以絕不能被外表迷惑!

「要我喂你嗎?」她的小臉紅彤彤的,裹著一層好看的粉色。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他有氣無力地答道,接過了面。

懷著視死如歸的心情吃了一口竟然還不錯?

他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跟安瑤學的,也不知道怎麼樣」她靦腆一笑,探過頭來,「還可以吧?」

「嗯。」他點頭,「很不錯。」

得到了他的肯定她自然是歡喜的,歡喜歡喜著話自然就多起來。

「我就說自己有天分嘛,以前我做菜也很好吃,對吧?一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以後啊可有口福了」

希望這碗面不是一個小概率事件,他默默祈禱。

29說:言格不喜歡吃香菜,因為……我不喜歡吃,哈哈~

(十八)

吃完了面她起身要去刷碗,他按住了她的手腕。

「怎麼了?」

「陪我待一會兒。」他淡淡道,神色卻是無比虔誠認真。

「哦。」她放下碗坐在床邊。

兩個人忽然就陷入了沉默。

「言格」她絞著手指開了口,似是有些為難。

「嗯。」

「那個你想不想知道今天那個學長跟我說了什麼啊。」

「他是你以前的同事。」他好心地糾正道。

「哦。」甄意有些懵懂地點點頭,「可是他讓我叫他學長他叫什麼名字?」

「尹澤。」

「哦。」甄意再次點頭。

「他給了我一個U盤,說裡面有很多關於各種案子的資料和法律知識,我以後一定會用得到;他還說,他認識很好的大夫,如果我想記起以前的事情,他可以帶我去」

她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偷瞄著他的臉色。

「嗯,所以你是怎麼回答的呢?」他抬眼看她。

「我說」甄意抿了抿唇,似乎用了很大力氣。

「我不去。我只待在有言格的地方。」

一字一字從她的朱唇吐出,敲打著他的心。

從未有過的衝動襲來,他上前一把將她攬到懷裡。

那些恐懼不安何其可笑,這是他的甄意,無論失憶多少回,她只想待在有他的地方,不是嗎?

女孩象徵性地掙扎了一小下,然後就窩在言格懷裡不動了。

說實話她很喜歡這樣的親昵,這樣被愛人摟在懷裡放在心口的感覺。

晚風習習,紗簾浮動,床上的一對璧人如雕塑般靜止在那裡。

甄意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今晚要發生點什麼嗎?這樣不太好吧,自己才「認識」這個人半個月哎,不對,好像還沒到半個月呢

正當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身側一空。

「怎麼了?」甄意有些疑惑,看著起身的言格問道。

「我去把它刷了。看著不舒服。」

「」

等到他回來的時候,甄意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熱切」地看著他。

「?「這丫頭是又色心泛濫了嗎?

看著似乎有些不對,她手裡拿著一個小本,還有一支筆。

「想做什麼?「他耐心地問道,似乎有了一些力氣。

「調查採訪。」她調皮地眨了眨眼。

「甄記者想採訪什麼?」他亦是來了興緻,坐在一旁的榻上,將屏風挪開一點。

「嗯,採訪一下言先生對於過去的甄小姐了解有多少。」

他眉心跳了一下。

如果這是一門課程的話,自己大概是可以拿滿分的吧。

「那我就開始咯。」

「嗯。」

「我最愛的顏色。」

「紅。」

「最愛的動物。「

「狗。「

「最愛的歌手。「

「周杰倫。「

「最擅長的科目。「

「體育。」

「最喜歡的小吃。」

「臭豆腐。」

「最好的閨蜜。「

「司瑰。「

「最喜歡的電影。「

「《千與千尋》。「

「最喜歡的香水牌子。「

「香奈兒。「

「最喜歡的睡眠面膜?「

「自然堂。「

「喜歡用的女性用品的牌子?「

「?跳過。「

「為什麼跳過?這個最不能跳了!「

「「

「說嘛,說嘛說嘛~「

「七度空間。「

真是敗給她了。

當最後一個問題問完甄小姐倒在床上,看著自己的小本發獃。

都答上了,連自己抬腳是習慣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都知道,這個男人實在是

太可怕了!

自己在他面前就是個透明人啊!

「怎麼了?「看著一臉挫敗的甄意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她大大嘆了一口氣。

「你這麼了解我,可是關於你我卻什麼都不知道啊,好失敗。」說罷她像一隻鴕鳥一樣將頭埋在了被子里,悶悶地說道:「人生輸家啊「

他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你知道我的銀行卡密碼。」

「嗯?你說什麼?」鴕鳥小姐從被子里探出頭來。

「我說。」他的神色溫柔而認真,「你知道我的銀行卡密碼。」

29說:過來,我問你,~(?_?),為啥給自然堂打廣告;為啥是七度空間,為啥不是舒珊;TAT

(十九)

甄意聞言愣了老半天,忽然就笑開來——

「是哦,我怎麼能把這件事忘了呢?」

說著興奮地在床上打了一個滾,眼睛晶晶亮亮的,像是撿了一個什麼寶貝。

這個小財迷??

「言格!」她又猛然坐起來,他條件反射一般向後退了一點。

「我給你做一個獨家專訪吧,這樣我就能更快地了解你啦,說不準一刺激我就能想起來以前的事呢!」

「唔好吧。」

甄小姐正襟危坐。

「那我就開始了。」

「嗯。」

「你最愛的顏色。」

「藍。」

「最愛的菜。」

「不辣的。」

「最愛的動物。」

「都可以。」

「什麼叫都可以?」

「嗯就是沒有『最』的意思。」

「好吧。那最喜歡的電影。」

「《剪刀手愛德華》。」

「最讓你開心的事情。」

「跳過。」和你在一起算嗎?

「談過幾次戀愛?」

「兩次。」

「兩次啊第一次,跟,誰?!」

咬牙切齒。

「你。」

老老實實。

「嗯?那第二次呢?」

「你。」

「哦下一個問題,最愛的歌手。」

「沒有。」

「最愛的運動。」

「沒有。」

「最愛的男裝品牌。「

「沒有。「

「最愛的人。「

「「

一片寂靜,只有晚風吹過樹葉沙沙的響聲。

甄意抬了頭,望見對面同樣正襟危坐的好看男孩臉上閃過可疑的緋紅。

「說呀。」不知為何她越來越喜歡他害羞的樣子,這樣子言格,真的是好可愛哦。

「言格,你最愛的人」她靠近了他兩分,眼見著他眸子里倒影著的那個小小的自己變得越發清晰。

「是誰?」

這樣的夜裡,這樣的詢問,未免太過蠱惑。

「甄意。」

褪去了局促,丟掉了赧然,他的目光如秋日的潭水一般深邃清澈。

「我最愛的人,是甄意。」他重複了一遍,目光一刻不轉地盯著她的臉,似是在念《聖經》一般虔誠無比。

我最親愛的姑娘,以後我再也不會逃避。我愛你,為了你,可與天下人為敵。

29說:最愛的人……好感動。不過,最愛的電影是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啊嗚

(二十)

她的淚忽然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泣,好像為了這句話已經等待了幾個世紀。

當他那麼溫柔而又那麼認真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一個聲音:甄意,好好去愛這個男人吧!拿你的生命,拿你的一切去愛他吧!

腦中刮過一些記憶碎片,都是他溫柔的臉。

「甄意,不要難過了。「

「甄意,記得先找言格。「

「甄意,我在向你求婚。」

見她落淚,他上前拂去她眼角的「珍珠」。

「這有什麼好哭的呢?」他的聲音依舊清和,「明天早上起來又要吵著眼皮太腫了。」

她胡亂將眼淚抹了一氣,摟過他的脖子,無比堅定又似是跟誰賭氣:「言格,我要永遠永遠跟你在一起。」

他拍了拍她的背,神色安然。

「好。」

睡覺的時間到了,他要將屏風挪回兩人的中央,卻被某隻爪子生生制止。

「不要屏風了。我要看著你的臉睡覺。」

「甄意。」

「嗯?」

「睡覺的時候你是看不見我的臉的。」

「我不管,我就是能看得見。」

他的手頓在那裡,再次妥協。

也罷,這些小事就由她吧。

而且,這樣看著她,也是一種享受吧。

第二天早上他恢復了體力,依舊很早起來給她做早餐。

「言格。」她穿著帶著多啦A夢圖案的拖鞋,睡眼惺忪。

「早,甄意。」他將溫水遞給她。

「言格」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我們明天怎麼走?坐飛機嗎?」

「嗯,坐飛機到北京,從北京坐火車去哈爾濱。」他淡淡答道,一邊答一邊將煎好的雞蛋輕鬆取出放在盤子里。

「這樣啊「甄意點點頭,」那我們從北京到哈爾濱為什麼不坐飛機呢?「

言格將豆漿倒出,乳白色的液體熱氣騰騰。

「溫差太大,一直坐飛機的話會不舒服。」他頓了一下,轉頭望了望迷迷糊糊的女孩。

「而且我也想帶你看看一路的風景,北方和南方的冬天很不一樣。你一直很想看雪。」

「是嗎?」甄意的眼睛在這一刻瞪大,「我們能趕上下雪的時候嗎?」

「我看了天氣預報,三天後有一場中雪。」他回答道,「所以我們還要買兩雙防滑的雪地靴。」

甄意再次一臉崇拜地望向言格。

這個男人簡直面面俱到心細如針啊!

「言格。」甄意斬釘截鐵,無比認真。

「怎麼了?」

「嫁給我吧。」

「」

(二十一)

從首都機場出來甄意就感受到了一絲陌生的寒意。從小生活在南方,儘管現在沒什麼記憶,但身體總比大腦靈敏,記得更加清晰。

她縮了縮脖子,將小腦袋瓜埋在紅色的圍巾里。

「冷嗎?」似是感應到了她的哆嗦,他回身將她羽絨服的帽子給她戴好。

今天是十三,還有兩天就是元宵節了。

大街上張燈結綵,過年的喜慶勁兒還沒有褪去;大紅的燈籠映著女孩的臉頰,看起來多了幾分熾熱的暖意。

走在街上,她將自己的左手的手套摘下來塞進包里。

「甄意,這裡很冷,你不能」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自己的手心便被什麼塞滿,繼而又轉移到了自己的口袋裡。

她調皮一笑,望向他,清澈見底的眸子里只剩歡愉:「這樣就不冷啦。「

她一直喜歡這樣的親昵,一直都是。

他默許,繼續向前走去,大手掌摩挲著她的小手掌,心頭有幸福堆積。

在北京待得時間並不長,他帶她吃了全聚德的烤鴨,在「嘖嘖「的流連聲音中將她拖走。

不過不得不承認正宗的就是很好吃,就連甜麵醬的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師傅就在你身側將烤鴨片好,一片一片,光可鑒人,外酥里嫩。

晚上來到火車上,也算是春運期間,火車票並不好買,只得了兩張硬卧。

好在兩張都是下鋪,還是相鄰的,所以也就沒有覺得不舒服。

甄意一直坐在臨窗的位置望著窗外,眼裡的興奮星星點點,燦如晨曦。

「甄意,你餓不餓?「走行了一段路程言格問道,」要不要吃點東西?「

「嗯「終於有空看看自己的男人的甄小姐撒嬌道,」我想吃泡麵。「

「甄意,那個不營養,也不幹凈。「言先生好心提醒。

「可是我就想吃那個。「一進來就看見有人在泡,在那種香味的熏陶下她蠢蠢欲動好久了。

「好,你等一會兒。「言先生只得同意,站起身來去給甄小姐買泡麵。

「不要亂走,我馬上回來。「走到車廂盡頭他還不忘回頭囑咐。

「嗯,我知道啦。」甄意會意一笑。

夜裡的景色分外安寧,偶爾有銀光一泄而入,照在女孩的臉上,像星光。

到站了。

火車猛地停下來,端著泡麵的他一個踉蹌,差點將裡面的熱水撲到對面妙齡女郎紅色的羽絨服上。

濃妝艷抹的女人好奇又玩味地打量了這個漂亮的男人一眼,似是有些遺憾地說道:「先生,小心一點。」

不願與她有什麼糾纏,言格微微點頭,繞過她向前走去。

「列車已抵達唐山站,停車五分,下車的旅客請拿好隨身物品??」

周正的女聲混雜腳步紛紛,言格莫名有些煩亂。

終於走到自己的「地盤」,他掃了一眼,心跳漏了一拍。

甄意,不見了。

(二十二)

他將泡麵放在桌子上,一邊來回打量一邊冷靜分析:停車的時候廁所是鎖著門的,所以她應該不是去廁所;保溫杯里有熱水,所以沒有必要去接;皮箱還在,只有手提包還有她的人消失了

心下一驚,他轉頭望向窗外——莫不是讓人帶走了,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北方城市?

口中有些乾澀,耳朵也轟鳴起來。

人群熙熙攘攘絡繹不絕,他一個轉身就向出口跑去。

飛速從出口跳下去,他的目光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追尋,卻沒有找到熟悉的影子。

甄意,你到底在哪兒?!

手指在隱隱發顫,鼻尖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冷空氣驟然變紅。

北風混著冰茬兒火辣辣地刮在臉上,卻一點也不疼。

六神無主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飛入耳畔,他的心在那一刻歸於胸膛——

「言格?」

回身,對望,疼惜,心安。

她站在車廂的出口那裡,望著他的眼睛滿是疑惑:「你怎麼下車了?快發車了,你快上來呀!」

見他仍木木地盯著她,她著了急。像小鹿一樣奔跑下來,將他拽回了車廂里。

「連外套都沒穿,你不怕感冒呀?」她一邊嗔怪著,一邊將他的大手包在自己的小手心裡吹氣。

「你去哪兒了?」他的聲音隱約有些不穩,她愣了一秒。

「幫忙抓小偷。」

他盯著她的臉。

「什麼小偷?」

「就是下車的時候有個男的搶過一個大媽的包就跑,我本來不太敢上前的;但是他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把我的手提包也順手搶走了,裡面倒是沒有什麼東西,但是那個包是你送我的,所以我就」許是意識到了自己闖了禍,她垂下了眸,睫毛像羽毛一樣在輕輕發顫。

「所以你就不管不顧地上前要把包搶回來,然後就跟人家打起來了。」言格替她把剩下的話說完。

「你怎麼知道?」女孩抬頭,一臉難以置信。

「很難知道嗎?」言格淺淺地嘆了一口氣,「這就是甄意。」

「然後呢?他現在在哪兒?」一邊用眼光檢查她有沒有受傷,言格一邊問道。

甄意吐了吐舌頭,不無開心又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那麼大力氣,把他的胳膊弄脫臼了剛剛和列車員一起把他扭送到了8車廂,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言格愣了一下,繼而目光陳雜起來。

「他有沒有傷到你?」

「沒有沒有,我是誰呀,甄意!身手了得!你不是說我還當過警察嗎?應該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功底吧,哈哈。」她乾笑了兩聲,小心地瞧著他的臉。

其實心底還是有些小疑惑的:不知道是不是打鬥的時候太用力了,胳膊上有一塊到現在還是隱隱有些發痛;不過剛剛檢查過,上面既沒有淤青也沒有浮腫,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告訴言格了。

「甄意。」

果不其然,他斂了神色,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答應我,下一次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包丟了,我再給你買就好;你要是受傷了,再多的錢也許都挽救不了了。」

「嗯。」她乖乖點頭。

她知道自己剛剛令他擔心了,她還從來沒有看過他那麼茫然無助的眼神;她亦知,這世界上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不足掛齒」。

熄了燈,言格躺在鋪上把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後來他帶甄意去8車廂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被扭送到公安局,他連他的模樣都沒有看到;在火車停車的時候搶東西,這種行徑不免太過幼稚可笑,因而也顯得有些蹊蹺;他的目的是為了接近甄意,還是為了盜取甄意包里可能有的信息?

意識逐漸模糊,有一分僥倖自心底升起——

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29說:萌翻……

(二十三)

甄意走進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里。

流離的燈光一泄如注,空曠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幾聲狗吠聲傳來,莫名得令人心驚。

這裡是哪裡?

她茫然四顧,卻仍找不到一點熟悉的痕迹。

「我不喜歡你了。你好無聊,和你在一起,我都變得無趣了。」

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傳過來,由小變大;她一回頭,只見一個一襲白裙的女孩向自己的方向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

「言格,我一點兒都不喜歡和你在一起時候的我自己。一點兒都不喜歡。」

言格?她愣了一下,望向男孩。

白皙的臉,清澈的眸,英挺的鼻,清秀的唇,的確是他。

只是他為什麼還是個少年的模樣呢?肩膀尚瘦削,唇也有些發白,看起來跟今天的他還是很不一樣。

他盯著女孩,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無措而惶恐。他的唇扇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有手還牢牢拽住女孩的,帶著一點兒倔強,還有些別的什麼東西。

「看什麼看?放手,叫你放手!」

女孩的臉上寫滿了不屑和厭惡,她皺著眉望向小「言格」——

「言格,我不喜歡你了,不喜歡了,聽不懂嗎?「

她心下一涼。

她看得真真切切,那個女孩,小小的瓜子臉,瘦弱單薄的腿,不是自己還能是誰?!

宛如被什麼東西死釘在了原地,甄意呼吸困難,腦中一片空白。

她生生地看著女孩冰冷著臉,將死死拽著她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甩開,直至他狼狽倒地。

而那個被她狠狠甩開,眼神寫滿慌亂無助的好看少年,除了言格,她在這個世界上也不認識第二個了。

「不要,求你,不要這樣求你!「她忽然反應過來,大聲嘶喊著,卻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聲音。

她眼睜睜地看著女孩喚了一群痞氣的男孩將少年扔在垃圾堆的旁邊,高傲而又輕佻地擺了擺手:「後會有期啦。「

男孩白皙的臉上濺了很多泥點,修長的手卻依然朝向女孩的方向倔強地伸著。

「甄意」

她聽到他清和的聲音裹了疼痛,心便像針扎一般難以抑制。

怎麼會?怎麼會!

女孩瀟洒地轉頭離開,男孩終於無力地閉上眼睛,眼角有一滴清淚湧出來。

言格!

她想要撲上去,可身體卻是無形的——她碰不到他,她無能為力。

「不要!」她猛地睜開眼,火車哐啷啷的聲音入耳,流瀉的銀光灑在臉上,她才知已經回到人間。

29說:甄意是鵝蛋臉……唔,想吃鵝蛋了

(二十四)

枕頭早已被眼淚打濕,她連忙偏頭,借著微弱的燈光找尋那個能讓自己心安的影子。

待到那個影子伴著沉穩的呼吸落入眼底,她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她起身,半跪在他身側;右手顫顫地伸了過去,輕輕地蓋在他的臉頰上。

心中竟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慶幸,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夢裡的那個自己會那樣殘忍?

這麼好的他,怎麼忍心,怎麼能夠忍心

他微微蹙了眉。

耳邊似乎有低聲的啜泣聲,隔著遙遙的夢,聽起來依舊讓自己心口發痛。

他睜開了眼,見眼前哭成淚人兒的她,有一刻的恍惚失措。

「怎麼了?」他抬手握住她的另一隻手,拇指輕輕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聲音微啞。

「言格」她的杏目再次湧出了好多淚水——「我夢到我跟你提分手,你說可笑嗎?我居然跟你提分手我還對你特別壞,我」

言格心磕了一下,往事如風湧入腦海。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擦去她的淚。

「這有什麼好哭的呢?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她卻不聽,像個被搶了糖果的小孩子,哭個不停。

他將她拽過來擁到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胳膊。

「沒事了甄意,現在沒事了。」

在他的柔聲安慰下她終於停止了啜泣,慢慢地,慢慢地,睡著了。

跟他擠在一張小小的鋪上,她像樹袋熊一樣摟著他;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看起來有幾多委屈。

火車在雪夜裡搖搖擺擺,像一條船;他們是一起漂泊的兩個孩子,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的命運緊緊相連。

回想這過去的13年,言格徒然生出許多感慨。

她是他的太陽,他是她的空氣,原來誰也沒有辦法離開誰;他一向是淡漠冷靜、沒有過多情緒的,不知為何,見了她總是不受控制。

他追尋著她的夢,她追尋著他的影——

感謝我可以住進你的眼睛,自此終於不必擁抱冰冷的背影。

周國平說,愛就是心疼;你最愛誰,你就最心疼誰。

就好像現在,看著毫無防備、軟軟依傍著自己的這個女孩,他心中就有好多好多心疼氳開。

「甄意,你知道嗎?」他看著她微紅的臉頰,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下巴在她的發間輕輕蹭了蹭,他用比呼吸還要淺的聲音喃喃道——

「抱著你,真像抱著我的小女兒。」

我最心愛,最心疼,最最親愛的小女兒。

29說:不是小女兒,言格比愛言嬰寧還愛甄意。

(二十五)

是夜,一個酒吧的角落裡,一男一女如鬼魅般佇立。

濃烈的GIN倒入透明的杯底,濺起玩味的笑意——

「讓失憶的人找回兩個人格的記憶,這個新實驗有意思。」

對面的人晃了晃自己杯子,紫色的指甲在燈光下流光溢彩:

「是呀,不知道甄小姐能不能抵得住——還是,會把另一個自己一併帶回來呢?」

男人微不可察地蹙了眉。

他的目的,並不是看到甄心回來。

「我走了。G先生,好好享受你的夜晚吧。」

女人妖嬈一笑,將紅色的羽絨服套在身上;這外套不顯臃腫,反而讓她看起來越發艷麗逼人。

她忽而湊近了男人的耳朵,挑起唇角——

「可不要告訴我,堅持這個實驗,你沒有私心哦。」

說罷揚長而去,留下靜默的某人。

握酒杯的力度多加了一分。

私心嗎?

?

中央大街。

甄意終於明白長兩隻眼睛在這裡是遠遠不夠用的——

暖黃色的燈光灑在充滿異域風情的歐式建築上,勾勒出一點冰雪世界里別樣的味道;白馬的冰雕栩栩如生,掐著糖葫蘆穿得像個小企鵝的娃娃正騎在上面哈哈大笑;長方形的青色磚石鋪成長長的路,引著目光追到前方七彩斑斕的「帽子燈」。

「言格你看!」甄意拽過身側的男人,幾乎要跳起來。

「好」

「好漂亮。」低沉而寵溺,他就那樣接過她的話,看著她愣了一下,繼而笑靨如花。

「哇那裡好多人在排隊,是在賣什麼呀?」

發現了新大陸的女孩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憑著吃貨天然的敏感找到了「好吃的」的源頭。

「馬,迭,爾,冰,棍。」她一字一字仔細念著,眼睛晶晶亮亮的,爪子也快伸到前面去了。

「想吃嗎?」言格按住她的爪子,柔聲問道。

「嗯嗯嗯。」忙不迭地點頭,像只小倉鼠。

言格來回看了一眼。

「人太多了。你去屋裡找個座位等我。」

「不,我要跟你一起。」嘟嘴,撒嬌。

「太冷了,你想我一邊照顧行李,一邊照顧生病的你嗎?」

甄意想了一小下。

「好吧。那我在裡面等你。」

說罷送上一個大大的笑容,踩著愉快的步伐進去了。

排隊的人果然很多,五分鐘過去了,言格還沒回來,待得甄意百無聊賴。

「甄意?」

帶著幾分熟悉的男音傳過來,甄意抬起了頭。

鏡頭忽然被一隻大大的笑臉塞滿,她下意識地向後縮了一下。

「真的是你!」笑臉縮小,歸回正常位置。

甄意打量著眼前的人,腦子飛速旋轉。

他看起來也就二十齣頭,身姿挺拔,劍眉星目,好像還蠻帥氣的;笑容和善,語氣親切,好起來不像是在假裝,但也不排除這個嫌疑;腕上戴的手錶初步估價至少100萬,如果他不是搶過銀行那就是真的很有錢,沒有必要幹什麼拐賣婦女兒童的勾當,所以?

「你是?」

對面的人一愣,繼而大笑開來,空氣里都是年輕澄澈的味道。

「我是你的小蘋果兒啊。」大約是以為甄意在跟自己開玩笑,所以他大大咧咧地回應道。

「你叫小蘋果?」甄意皺眉。

這什麼破名字嘛。

男人的笑容僵在臉上。

「甄意。」他拿手掌在她的面前晃了晃,聲音里攜了兩分擔憂。「你沒事吧?」

「哦」甄意抱歉一笑,「對不起,我之前生了一場病,好多事都不記得了。」

男人眸光一顫。

「所以你失憶了嗎?」

聲音里三分驚訝,三分惋惜,還剩四分,如果甄意沒聽錯的話,應該是一種叫心疼的東西。

「嗯,可以這麼說吧。」

甄意用手撐著下巴,輕輕點著頭,表情恢復了輕鬆——

「所以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垂眸思忖了兩秒鐘,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戚勉。」他忽而抬眼望向甄意,目光灼灼,「很高興認識你,甄意。」

29說:既然提到了組織,我要說一下。G數字排位相當高了,這本文里沒有人物能排到那個位置。充其量MSP的會長。而MSP本身也是等級分明,很多個實驗小組boss管理著實驗,還有監督者觀察者啥的。但會長之類的高層不會親自參與或監督某個具體的實驗。

(二十六)

「戚,勉。」甄意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微笑起來。看著這樣毫無雜質的笑容,男人心一顫。

「我也很高興能重新認識你。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嗎?還是,你家就在哈爾濱?」

男人搖頭,「不,我跟你一樣,平時在HK,假期才有空出來旅旅遊。我和我姐她們一家來的,你呢?」

「我」

「她是跟我一起來的。」

淡淡的語氣,水波不興的表情,言格登場,手裡還拿著兩支冰棍。

「言格你回來啦!」甄意的臉上溢滿幸福。

「我給你介紹一下,他是戚勉哦,或許你之前也認識他?」

「嗯。」輕輕點頭,顯然沒有多大熱情。

「言格~」她似嗔似怪地叫了一聲,將他拽著按在了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你說兩句話嘛,畢竟是熟人,嗯?」

他置若罔聞,只是將手裡的冰棍遞給她,順帶將她紅色的圍巾上下整理了一下。

「快點吃吧,屋裡溫度高,一會兒該化了。」

甄意受寵若驚。

雖然言格平時對自己也很溫柔,但是從來都沒有用這麼寵溺的語氣跟自己說過話而且,動作,好親昵

她咽了一下口水,不動聲色地紅了臉。

對面的男人見到此情此景知趣地站起身來,笑著跟甄意作別:

「我先走了甄意,回了HK我們再聯繫,我請你吃飯。」

甄意禮貌地點頭,順帶送上一個真誠的笑容。

「他是我以前的朋友嗎?」

戚勉一走,甄意很是興奮地問道。

「不是。」言格回答的速度堪比地球自轉。

「他是你以前代理的案子的當事人。」

僅!此!而!已!

在心裡自我催眠了好多遍,言先生終於覺得舒服了些。

剛才在玻璃外就看到有個男人過去跟甄意搭訕,本來是很警惕的,認清來人之後警惕就變成了不爽。

甄意沒有拒他千裡外,而且居然還對他笑?

還有,什麼叫「我跟你一樣」、「回了HK我們再聯繫」?

不能再想了,言格默默告訴自己。

想了,會。生。氣!

「言格?」甄意的呼喚將言先生從自我鬥爭中拉回現實。

「你在想什麼呀,我都叫你好幾聲了。」

「沒有。」他正襟危坐,「怎麼了?」

「你要不要吃?」女孩將一支「完好「的冰棍送到他的眼前,眼含笑意——「真的真的很好吃哦!「

言格看了兩眼,然後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被女孩啃得面目全非的另一支冰棍上咬了一口。

「言格!「甄意又驚又羞——

「那是我咬過的!「

深知他是潔癖重症患者,所以才如此吃驚,連小臉都變得紅撲撲的。

「我知道。「他淡定地將那一口冰涼吞下。

嗯,奶香味繚繞不絕,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的確很好吃。「

他點頭,神色認真,還帶著一點幼稚的驕傲。

甄意偷笑。

看來是吃醋了呀。

好可愛!好想撲上去啃一口!

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壞,甄意連忙轉過頭坐直了身子。

「怎麼了?「言格問道。

「沒有。「甄意輕咳了一聲。

「我在想怎麼給言栩和安瑤帶回去,這麼好吃的冰棍,他們不嘗嘗會留下人生遺憾的!「

言格聽罷思量了一下。

「甄意。我覺得我們可以辦特快快遞,空運回去。「

甄意瞪大了眼睛。

言先生你是認真的嗎?這種行徑?太土豪了吧!

彷彿有什麼神奇的心電感應,言格拍了拍她的肩。

「甄意你錯了。的確有點豪,但是不土。「

29說:言格會說:他們吃不到就吃不到。

(二十七)

酒店內。

「姐,你猜我剛才碰著誰了?「無比興奮的聲音,孩子式的調皮。

「誰?「淡漠如水,但還是有微薄的寵意。

「甄意!「男孩目光灼灼,」沒想到在這兒還能遇上她。「

戚勤勤眯起眼。

「你想追她?「

戚勉瞬時語塞。

戚勤勤勾起嘴角——在她面前,這小子什麼都別想瞞過去;都說長姐如母,出於義務,自己這個「母親「也該提醒一下自己的」孩子「:

「她不是你能駕馭得了的類型。況且。「

她頓了一下,仔細觀察著弟弟的臉色。

「我聽說她有男朋友。「

「不一樣!姐我跟你說,她失憶了!「戚勉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不該用這麼開心的語調描述別人的」不幸「——

「額,我是說,她現在跟以前很不一樣。溫柔得多,也不會對我一臉鄙視了。「

「是嗎?「戚勤勤挑眉,」那你就試試看吧。不過我還是覺得你追不上那丫頭。「

「姐~~~!「怨怪而撒嬌的一聲長音。

「你就不能對你弟有點信心嗎?再說,你也知道我喜歡她很久了。「

戚勤勤抿唇,點頭。

「好吧。我不支持,但也不反對。「

就讓這小子撞一回南牆吧。只有這樣,他才知道什麼樣的女孩才是最適合他,還有他的家族。

酒店的另一側,有個姑娘仍渾然不覺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啊,今天的冰棍真好吃還有冰糖葫蘆和糖炒栗子,對了對了還有馬迭爾麵包和大紅腸!「

躺在床上數吃的,一直以來都是甄意的一大享受。

另一張床上的言先生正在有條不紊地整理今天她帶回來的「寶貝「:兩個俄羅斯套娃,一個歐式懷錶,一個精美的小鏡子還有

兩隻趴趴狸。

「對了言格!「女孩側躺著望向他。

「我以前就很喜歡阿狸嗎?「

今天在玩具店裡她一見到阿狸和桃子就走不動路了,喜歡得不行,非要買下來。

「嗯。「言格點頭,」阿狸的每一本畫冊你都買過。「

后一句話沒說。

其實你是喜歡扒阿狸玩偶的小內褲,樂此不疲地調戲它。

「這樣啊「女孩若有所思地點頭,玩味一笑。

「看來失不失憶不會影響喜好呢。以前喜歡什麼,現在還是喜歡什麼。「

這話意味太足,言格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到反應過來了,耳朵就微微紅了。

「明天就是元宵節了嗎?「甄意迅速轉移到了下一個話題。

「嗯。「言格回答道。」怎麼了?「

「那我要給言栩還有安瑤打電話哦對了,還有爺爺。「

言格把爺爺的事情講給她聽過,也答應她旅行之後就帶她去看爺爺。

「你呢言格,你也要給阿姨打個電話吧,團圓節嘛。「

她語調無比輕鬆,好像從未因為那個人受過傷。

言格手上的動作滯了一下。

「不用。她有言栩陪。「

29:趴趴狸,趴趴趴趴趴趴趴……

(二十八)

甄意知趣地繞到其它話題。

在她看來,他跟他母親的感情很淡,或許因為她的緣故更淡了些。正因為次她才更心疼他。

她要做他的小母親,給他更多的照顧和陪伴——心裡打定了這個主意,她連睡覺都是香甜的。

一夜無夢。

酒店的早餐是自助的,早已包含在房間費用當中。

甄意正在興緻盎然地選包子之時,不期然碰上了昨天的「老朋友」:

「甄意?這麼巧,你也住這家酒店!」

「戚勉?」甄意也很開心,「確實好巧哦。」

然後兩個人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那個,我帶你去見見我姐姐?「戚勉提議道。

有一個理論也許放之四海而皆準,當一個男孩想把你帶入他的圈子,尤其是至親圈,那麼他對你絕對是認真的。

「不了吧「甄意連連擺手。

哪裡有這個必要?

「你知道他家什麼餡的包子好吃不?「甄意回到了吃的問題,」看起來都很不錯的樣子。「

「嗯「戚勉認真地想了一下,」豬肉酸菜的不錯,但是你可能吃不慣;還是白菜的吧,早上吃點素餡對身體好。「

「好,謝謝你啦。「甄意甜甜一笑。

看著如此寧靜單純的笑臉,戚勉胸腔里忽然就沒了聲音。

「甄意。「

在這麼美好的當下專程跑來破壞氛圍的人,戚勉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言格,我又遇上戚勉了,你說多巧。「甄意笑著將包子夾到盤子里。

「房卡在你那兒嗎?「言格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弄得甄意措手不及。

「嗯?「言格可從來不會這麼健忘啊,甄意心裡疑惑著,但還是回答了他的話:

「不在我這兒,早上的時候你不是放到口袋裡了嗎?「

「哦「言格作恍然大悟狀,從兜里拿出房卡看了一眼,然後拽起甄意的手。

「那邊有你愛吃的煮玉米,我帶你去。「

說罷向僵在那裡的男人點點頭,拔腳便走。

戚勉受了內傷。

這個男人看來事情有點麻煩啊。

吃過早飯戚勉來到前台,很是自然地說道:「請幫我查一下725是什麼類型的房間,謝謝。」

服務小姐靈巧地敲了幾下鍵盤,然後抬頭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先生,是雙人的標準間。您要預訂嗎?」

戚勉搖頭,又點頭笑道,「真的是謝謝你了。」

雙人標準間啊戚勉心情莫名地好起來。

在情場混了無數年,早就對這些了解的清清楚楚——要是真到了親密無間的地步,你小子能不要大床房?

哼。

29:23333,戚勉,幹得漂亮!

(二十九)

天空澄澈如洗。

冬天的伏爾加莊園比起其它季節更多了一分靜謐;遊人很少,三三兩兩,大多是新婚夫妻。

俄式建築一一入目,有的小巧玲瓏,有的高大肅穆;腳下是鬆鬆軟軟的雪,踩在上面吱吱呀呀,像一曲低沉悅耳的音樂。

甄意依舊蹦蹦跳跳,看什麼都新奇;言格背著一個黑色的書包跟在她身後,不怎麼說話,但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比502的功效還要好上幾分。

甄意忽然一個回身撲到他懷裡,他措手不及,差點摔倒。

「言格,這裡真的好棒啊!」

她從他的懷裡鑽出來,調皮而幸福地笑:「你看,連空氣都是新的!」

說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要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上。

這干冽而清新的空氣,的確每一口都令人神清氣爽。

「確實。」

淡淡回答,隱隱笑意。

參觀的順序很清晰——教堂,畫展,音樂廳。教堂是仿照尼古拉教堂建的,連裡面的吊燈沾染了幾分神秘;俄羅斯油畫張張逼真,伸手過去好像就能碰到在擺櫻桃的漂亮小女孩;音樂廳里有俄羅斯的姑娘彈鋼琴,白皙的臉上神色安寧,與世無爭,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天使。

走出音樂廳,就來到了最寬闊的一條路上。

「要不要吃糖葫蘆?」一側的攤上五彩斑斕分外誘人,言格很自覺地發問道。

「好呀。」甄意點頭,言格便上前去買。

甄意踮著腳尖四處打量——

乾枯的楊樹枝上停著兩隻麻雀,一隻白色的老貓窩在雪堆的旁邊打盹,不遠處一對兒情侶正在打鬧嗯,很溫馨。

目光定格在那對情侶身上,眼見著那男孩忽然將女孩拽過來吻了下去。

女孩一愣,繼而熱情開始熱情地回應他。

甄意看著他們發愣,直到手臂被言格碰了兩下才回過神來。

「言格」她回身望向言格,眼神里有幾多疑惑,幾多委屈。

言格的心不輕不重地磕了一下。

「嗯?「

「你為什麼從來都不吻我呢?「

(三十)

言格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怕你排斥?

場合不對?

沒做好準備?

正當腦子亂得像一團漿糊之際,眼前的女孩忽然咧開嘴笑了:

「好啦,我們去下一個景點吧,我的糖葫蘆呢?」

「嗯?哦,在這兒。」

咽了一下口水,言格說不清這時候的心情到底是慶幸還是遺憾。

這種問題好像用實際行動回答最給力吧!

他安了安自己不穩的心跳,拉過女孩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等到回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倆人來到一家東北餐館準備嘗一下當地的特色菜。

「大豐收,還有這個,鍋包肉,謝謝。」

根據大眾點評網的意見,言格同學很乖地要了大家都說經典好吃的菜式。

「鍋包肉要甜口兒的還是咸口兒的?」

圍著圍裙的東北大媽嗓門很大,走路也像一陣風。

言格看了一眼對面的甄意。

「甜的吧。「

「知道了!「大媽將菜單」唰「地一下」飛「給遠處的小伙兒,方向一分一厘都沒差:」去,把這個給廚房。「

兩個人目瞪口呆。

這該不是高手在民間吧?

「主食來點兒啥?我家抻面做得可好了,都是我親自上手兒。「大媽熱情地介紹道。

「哦,好呀。「甄意的目光跟著剛剛從廚房出來的大海碗移動——

「那個我們倆要一碗就好。「

大媽眉開眼笑:「好,你們等會兒。香菜蔥花在櫃檯上,自己隨便加啊。「

「謝謝。「言格風度依舊,只是微微有些不自然。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果然是沒錯的

不過,言格瞄了甄意一眼,這個地方和這個丫頭倒是蠻和諧的。

「言格。」甄意東看看西望望,最後很小聲地叫了一句。

「怎麼了?」言格依舊巍然不動。

「我覺得她家的菜量都好大,該不會是拿大鍋炒出來的吧?就是那種下面燒木頭的大鐵鍋~」

甄意配合著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

「不知道。」言格很誠實地回答道。

「哦。」甄意想了一下,笑開來——「不管怎麼樣,好吃就行,哈哈。」

菜和面陸續上來,兩個人面面相覷。

「你覺得我們吃的完嗎言格?」甄意抿嘴。

「我覺得要是甄意的話。」言格神色無比認真,像是在肯定什麼重要的事情——

「應該就能吃的完。」

「??」

29說:大眾點評網植入廣告。噗。

(三十一)

酒足飯飽過後兩個人回到了酒店,甄意坐在床邊碎碎念:

「哇,那個大豐收味道真是不錯呢,又軟又香,排骨味都燉進菜里了~鍋包肉也好好吃,外酥里嫩,咬一口都是汁兒,啊啊啊啊!」

言格也不答話,自顧自地蹲下身將她的腳丫抬起來放在自己的膝蓋。

「你幹嘛?」甄意又癢又羞,條件反射般要縮回自己的腳,卻被言格緊緊捉住纖細的腳腕,動彈不得。

「別亂動。」低沉好聽的聲音悠然傳來,「我給你腳心貼上暖寶寶。」

「暖寶寶?」甄意愣了一秒。

「哦!」恍然大悟的某人動了動腳趾頭,「你是怕等會兒去冰雪大世界凍著我吧?言格你真好~「

低下頭去的男人細心地為女孩貼著暖寶寶,回歸沉默姿態。

甄意偷笑,就算不看他的臉,她也知道他臉紅了。

不知為何他的臉皮比女孩還要薄,小小的一句情話也能讓他面紅耳赤,不敢直視自己。

那麼甄意心裡偷偷地猜想著,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會都是她主動吧?牽手,擁抱,KISS,或許還有

甄意聽到了咚咚的心跳聲,連忙阻止了自己的想像。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和言格有沒有親密到那種程度,畢竟自己的身份還只是他的未婚妻。按照他家的規矩還有他的性格也許兩個人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呢,而且這麼多天以來他也從來沒有「過分「的舉動,不說如果男人食髓知味之後都是很難控制自己的嘛?

她偷偷地瞄向他,卻只能看見他烏黑的發尖。

和這麼帥氣的男人KISS,想想就好心動,嗷~

「走吧。「言格利落地站起來,打斷了她的想像。

「嗯。「乖乖起身,偷偷微笑。

一進景區,就只見無數冰燈入目,晶瑩剔透中裹著七彩斑斕,美得驚心動魄,宛如夢中的城堡;映在甄意小巧的瞳孔中,像琉璃。

今年的冰雪大世界主題是動漫,樂壞了孩子般的甄意——

「快快快言格,讓我跟多啦A夢一起照一張!對了對了還有這個海綿寶寶哈哈哈啊,那邊的那個是哪吒嗎?我來也!「

「我頭上有犄角,犄角,我身後有尾巴,尾巴,誰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

蹦蹦跳跳的甄意搖頭晃腦地唱著歌,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我們的朋友小哪吒~是他,就是他,是他,就是他,少年英雄小哪吒!」

「想快點告訴你,我用你送的蠟筆,畫了幅畫特快傳遞給你,我的心放在你那裡~「

璀璨的世界里她似乎永不知倦,呼出去的氣息席捲四周,氤氳開糖果一般的馨甜。

言格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言格。「她猛地回頭,從包裹嚴實的圍巾里露出促狹的一雙眼。

「什麼事?「

「你也給我唱歌吧,我好想聽你唱歌。「她拽過他的胳膊撒嬌,露出期待的眼神。

往日里只要她露出這種眼神他就會應允,不管她的要求有多麼無理多麼孩子氣。

他微囧。

「我不會。「

甄意的攻勢並未停止。

「我才不信,哪有人一首歌都不會唱的?你就隨便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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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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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萬字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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