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冰火

第57章 冰火

他的手指燙得跟把鐮刀一樣,我才發現他的力道越來越不對勁,一開始我以為他只是在生氣,再狠也不過跟我咆哮幾句,可是當我無法呼吸的時候,才在他眼裡看到濃厚的殺機。

他的眼睛紅得恐怖,並且有一種因為憤怒而到達頂點反而冰凍下來的瘋狂。

「你知道嗎?我沒有被人耍得這麼狠過,你簡直是拿我的心在地上踩。」卡爾一直笑著,他笑起來的時候完全違背了笑容所應該表達快樂愉悅等意思,這種嘴角往兩邊扯開的笑容,就跟變態分屍狂一樣恐怖。

「如果你只是要騙我的錢,我可以給你,哪怕你只是在騙我。」他連氣息都在顫抖,跟黑夜森林裡被狂風撕扯的枝椏一樣充滿了陰森的顫慄,他笑得跟要哭似,「可是你不能說要跟我談戀愛,等到我認真的時候,再一腳將我踹開。你不是很能裝嗎?為什麼不一直完美地偽裝下去。你的手段太厲害了,你成功地混到上等艙,然後你看,就有一個傻子被你成功地釣上來。看到那個有錢的傻子被你迷倒,你一定很有成就感吧,啊?」

我無法呼吸地看著他,窒息的痛苦讓我開始用儘力氣掙扎,大腦一片空白。眼裡只有卡爾的臉,他跟我一樣痛苦,彷彿被掐死的是他自己。

我很想開口安撫他一下,讓他冷靜下來,可是很快呼吸受阻的痛楚促使我自救。我的指甲在他手腕上留下破皮的血痕,企圖讓他鬆懈開手上的力道。在泰坦尼克號上我最後竟然不是淹死,而是被人掐死的。

死前連句解釋都說不出來,被他掐死前我一定是氣死的。

而且,他力氣為什麼那麼大。

「看我被你耍得團團轉,你一定在心裡嘲笑我,你看我就是個該死的冤大頭。我想娶你,你知道嗎?我要付出一切娶你,就算是傾家蕩產,就算是被人嘲笑,我真像個白痴,我竟然會落到你的圈套里。你只是個騙子,小偷,你根本就是玩玩我而已。」

帽子越扣越多了,我的手指漸漸無力,掙扎更像是一種窒息過度的抽搐。眼神慢慢失去焦距感,眼前的一切都在模糊搖晃,只有卡爾的呼吸吹拂在我臉上,跟死神的吻一樣熾熱。

空氣變成一種黏稠的物質,重得可以將我的五臟六腑給壓碎。

他再不鬆手,我估計就真的要去見上帝。掐死一個人只需要幾分鐘,肺活量好點的不到十分鐘也能完蛋。這貨打算將我掐死後拋屍海里嗎?

「可就是這樣,我還是沒有辦法放手……」他的聲音帶上神經質的抖動,「我不會放手的。」

你快……放手!

模糊變成黑暗,我已經什麼都感受不到,只有難以忍受的痛苦,還有他迴音一樣若有若無的話語。

談個戀愛也能要命,這個混蛋瘋了。

「我不放……」他的自言自語變得非常遙遠,「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艾米麗。」他用一種遲疑的語氣說,「永遠在一起……對。」他突然又很有自信,強硬地命令我,「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選擇了,反正女人總是要結婚的,你當然要選擇我。」

我連痛苦都感受不到,只有寒冷,比我第一天在這個世界睜開眼的時候還要寒冷。他的聲音在消失,我連黑暗都看不到,只有白茫茫一片。彷彿置身雪地,時光的隧道在身邊延伸而過,而我沒有任何力氣站起來往前走。

過往的碎片聚攏成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我看到自己站在泰坦尼克號的博物館里,巨大的殘骸模型在我面前展開。白星公司標誌的各種物品擺放在玻璃柜子里,一把椅子放在模擬出來的上等艙房間里。在椅子旁邊,是一排死亡名單。

我走過去,玻璃彷彿消失了。我看到船長的名字,伸出指尖滑過去,是安德魯,然後是六副,機輪長……傑克。我覺得奇怪,傑克不該出現在死亡名單里,因為他沒有船票,就算死了也沒有人知道。手指往下滑,是科羅拉,還有她父母。指尖的下滑速度滯澀起來——艾米麗。

停頓了一秒,手指終於滑到最下面,僵硬地停止動作——卡爾霍克利。

奇怪,我以為這傢伙不會死,他逃命的時候那麼兇狠,根本死不了。就算整艘泰坦尼克號都沉沒了,他也死不了。我覺得無法呼吸,勉強地張嘴攫取一些氧氣,可是呼吸到肺部里的全是二氧化碳,不斷地喘息,眼睛死死盯著卡爾的名字,那種窒息感變成洶湧的海潮徹底將我拍死在海底。

四周的寂靜在旋攪,很快就開始破碎變成一種負擔很重的耳鳴。每一次呼吸都是種自我折磨的抽搐,我終於勉強聽到聲音,有人一直在喊:「艾米麗,艾米麗……」

我沉重地想要尋找聲音來源,可是卻沒有任何力氣。

那個聲音越來越大,逐漸佔據了我整個空間,連我的血管都塞滿了這個呼喚聲。然後我感受到搖晃,有人在邊搖著我邊大聲呼喚我。

我無法呼吸,他壓著我,很快這種重負又消失了,耳邊鬧哄哄地聽到有人在大吼,「叫醫生過來,讓他快點過來。」然後有隻滾燙的手摸著我的臉孔,他絕望地說:「你不會有事的,你不可能有事……」他害怕得連牙關都在打顫,字句完全不連貫。

從寂靜中回來,劇痛跟缺氧的窒息也跟隨而來。我想要呼吸,可是肺部似乎停止工作,空氣變成實體,我捕捉不到一絲可以讓我活命的氣體。

卡爾的聲音終於清晰起來,他還在不斷地叫喚我,手磨蹭著我沒有反應的臉,恐懼讓他連這個動作都做不好。接著他猛然一頓,似乎想到什麼,手突然用力掐著我的嘴,一種濕潤溫暖的感覺佔據了我的口腔。

呼吸,口對口的呼吸。

這股氣息瞬間撞擊開空氣的凝固感,我一下就復甦過來,彷彿被人從水裡用力拉到岸上,瀕臨死亡的內臟終於獲得生機。

我倒喘一下,那股氣息驟然變成鋒利的刀子,割過我的喉嚨扎入氣管里再到達肺部,這種難受的復活如同死亡的親吻。我的手指終於有力氣,緊緊抓住卡爾的衣服,眼睛艱澀地睜開,一片扭曲的畫面,都不知道自己來到的是地獄還是天堂。

卡爾還在不斷地舔著我的嘴唇,拚命地要對我做人工呼吸。

我呼吸一下,他就深吻我一下,完全不合格的急救方式,滿嘴的口水。因為過度窒息,我不僅感受到喉嚨痛,連胸腹都一片悶痛,手腳冰涼。我的眼睛終於能看清楚眼前的東西,是卡爾的臉,害怕在他臉上留下明顯的痕迹,他連眼珠子都在顫抖。

見我緩回來,他激動地捧著我的臉,慌亂得語不成句,「感謝上帝,你沒事。」他不相信地胡亂親吻著我,似乎擔心我已經變成屍體,想要用這種方式來確定我的體溫有沒有冰冷下去。

我勉強恢復呼吸,胸口終於有正常的起伏,可是每一次呼吸喉嚨都很難受,連說話都成為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然後我開始咳嗽,小聲而困難地咳嗽起來,卡爾連忙伸手將我抱著坐起來,他臉色發白,冷汗從他額頭上滑落到嘴角,眉頭死死皺著,眼睛更加下垂地看著我。

驚悸過度,他怕得沒有一絲血色。就好像我才是殺人兇手,而他是被害者。

我搖搖頭,伸手推開他,死亡的陰影讓我現在無法正常地面對他,他太狠了,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被他掐死。

卡爾用力地抓住我的手,他似乎還想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不安地喃語,「艾米麗……」

我手軟地摸摸自己的喉嚨,刺痛火辣感讓我無法出聲,每一次吞咽口水都是硬刀子在割肉。這讓我更不想看見這個罪魁禍首,談個戀愛能談到被謀殺也算是大開眼界,無力地想扯回自己的手臂,打算讓他滾開。

卡爾不肯放手,他的表情變得愧疚,一種後悔的情緒讓他無法坦然地面對我,「以後不會了……」

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你家暴的老公跟你保證,下次再也不打你了。我根本不敢相信他的話,我不知道他已經瘋狂到這種地步,這種隨時會面臨死亡威脅的戀愛讓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放……」我困難地出聲,語句破碎得連自己都聽不懂。可是手卻很堅定地要抽回來,這是個拒絕的動作。

卡爾愣愣地看著我,他似乎不知道要怎麼辦,只是勉強地抿抿嘴說:「醫生要來了,你好好休息。」

休息……我一根一根手指地從他的禁錮里抽出來,卡爾緊緊揪住我最後一根手指,剛好是戴著戒指的無名指,最靠近心臟的手指。

他不放手,愣是跟我僵持著,就是不放手,眼巴巴地看著我。

這簡直就是一個神經質的無賴,暴力的流氓。

我更加用力了,痛也在所不惜。眼神狠厲地瞪著他,給我放手。卡爾似乎是無法承受我的目光,他不知所措地低下頭,頭髮亂得要命地覆蓋住他的眼睛。

一點一點,跟拔河一樣,將自己從這個男人固執的力量里掙脫開。卡爾突然低聲說:「對不起。」

我停住自己的動作,看著他低頭的發旋,手背上有些濕潤。他笨拙地繼續說:「你騙我也沒有關係,不要死……你不要離開我。」

手背上的那種濕潤感滾燙得可怕,這種溫度瞬間從我的皮膚燙到我的心裡,直接衝上眼眶,讓我立刻紅了眼睛。

他沒有看到我的表情,還在繼續低頭輕聲解釋,「我這個人脾氣可能不太好,剛才只是意外,對,意外。我只是想嚇唬你一下,嚇唬……」他似乎是想到剛才差點將我掐死的場景,聲音都斷層了。

我困難地深呼吸,手背上那種濕潤感更加明顯。無法控制地伸出另一隻手,試著去碰觸他的臉,卡爾立刻狼狽地躲開,死都不讓我看到他的臉孔。在我不掙扎時,還馬上將我要掙開的手給握住,十指纏得緊緊的。

我突然難受地開口,「我……沒事。」

他的手一用力,被我的話驚到。然後他不確定地抬起頭,雙眼紅得跟兔子似的,眼淚從他眼眶裡掉出來。

他很害怕,怕我死掉。哪怕我醒過來,他還沒有從剛才的噩夢中回過神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很難看,立刻低下頭,努力地壓抑住那種激烈的痛苦。我再次出聲,「我沒有事。」喉嚨依舊痛得跟刀割一樣。

手背上的濕潤讓我也很想哭,我只能不斷地告訴他,我沒事。

卡爾突然伸手,將我抱住,將頭深埋在我的頸部,他笑著說:「你沒事就好。」

我的頸邊一片冰冷的濕漉,這種溫度比我脖子上的傷痕的炙熱還要讓我難以忍受。然後我終於猶豫地伸手反抱住他,靠著他的頭顱,閉上眼睛。

我們死死地抱在一起,溫暖與冰冷並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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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尼克]真愛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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