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番外：前世薛嚴4

夜幕中秋，月圓良辰。薛少宸從浴室中走出之時，看到的便是妻子熟睡的嬌顏，今夜她也實在是倦乏了。坐在床邊伸出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滿身的喜悅縈繞心頭。若是這般場景能持續一生該有多好。

也許他該去尋些能人異士，推遲他魂魄散盡之期，讓自己可以永遠陪在她身邊。可是他卻仍是不甘，不甘得到她感情之人不是他。及時那人與自己並無二致，卻終究不是他。今夜嫣兒說了很多關於過去之事，也知道這個世上的薛少宸為她做了什麼。可是……嫣兒，若是換成我，我會做得更好。為何換成是我時，你卻什麼都看不到，莫非這就是天命。自己從來不信天，從來不信命，自己命運應當在自己的手裡，不應該是他人。可是對著此時的嫣兒，他又不得不相信，所謂命運。

「嫣兒，若是我留在你身邊，你可會怨我？」會不會怨我奪去你夫君的身體？會不會再如同曾經那般的冷言冷語？

感受著手掌里的溫度，傾下身子輕吻她的眉心，心中萬般糾結。

「為什麼他可以得到你，我卻不能？」這是他唯一怨，甚至恨之處，為什麼同樣是一個人，得到的命運都如此不同。他不敢怨嫣兒，只能怨恨自己。莫非當初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造成一生的悲劇。

是不是原本他也會有這樣的人生，只是自己行差踏錯。是當年鯉城之禍，還是設計她嫁給自己，終究目的不純，所以蒼天不憫。

床上的霍菡嫣似乎感受到他手裡的溫度，迷迷糊糊的蹭了蹭，得到他輕笑的回應。卻沒有發現她藏在被褥里的柔荑悄悄握緊，緊得發顫。其實她一直就沒有睡著，只是困得厲害閉上眼睛眯了一會，夫君坐在她身邊的時候，其實她就醒了。誰知聽見讓她驚愕的言語，只要佯裝熟睡，聽著他到底想說什麼。

片刻之後，感覺床榻的另一側沉了下去，溫熱的身體躺在她的身邊，輕輕摟著她的腰肢靠在他身旁，輕聲言道：「嫣兒，我想你。」

霍菡嫣的眼淚悄然而落，差點嗚咽出聲，如同曾經夜夜的回應。『夫君，嫣兒在這兒，就在你身邊。

若是方才她還心有疑竇，此時她也可以確定，抱著她的人究竟是誰。當初夫君將她的屍體抱出薛府，接連一個月都抱著，每到夜裡他總會這樣將屍體靠在他身邊，在她耳畔輕語：「嫣兒，我想你。」

那樣的神色，她一輩子都忘不掉。就算自己的身體腐爛不堪，就算大哥親自來邊關讓他將自己下葬，每到夜裡他也總會說這句話，對著空蕩蕩的床榻喋喋不休，似乎自己還活著一般。

一滴淚珠悄悄從眼角滑落，情不自禁的埋在他胸前，說出曾經她每一夜都會說，卻永遠都聽不見的回應：「夫君，嫣兒在這兒。夫君，嫣兒就在你身邊。夫君……」正要說著，卻被他緊緊的手臂摟著，讓她再難出聲，整間屋子裡只聽得見她難以抑制的嗚咽聲。

多少次夢裡見到夫君，多少次看著咸州的城牆想著夫君戍守在此的情形。在她心裡，無論前世的還是今生的，都是她的丈夫，都是她心愛之人。她知道這樣想，對他們彼此都不公平，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遇到另外的一個。她不知道為什麼前世的夫君會出現，可是她知道當她意識到這件事實的時候，腦海中儘是前世的種種糾葛，離去時的種種不舍。女媧娘娘說，夫君因為屠戮過多，以至於天地不受，灰飛魄散。

直到天際漸漸泛白，她才終於從自身的情緒中恢復過來，抬起頭不解的問道：「夫君，為什麼你會這裡？」那麼這世的夫君又去了哪裡？是不是已經……

「為夫為何不會在這裡？」雖然對嫣兒哭聲感到萬般心疼，但他終究沒有想到自己懷中之人乃是重生而來。

霍菡嫣哽咽了一下，緊緊的貼合著他的身子，「咸州城外，萬箭穿心之後，夫君又遇到了誰？」

身下之人渾身一震，坐起身子握著她的肩頭，死死的盯著她。「你說什麼？！」什麼咸州城外，萬箭穿心！她怎麼會知道？！

「你明明有機會反敗為勝，明明有機會離開，為什麼還要甘願赴死？」霍菡嫣眼淚婆娑的說著。「我明明那般待你……為什麼你……」

「……」薛少宸就這麼看著她，「你--」

「靈堂之上，你讓我跟你走。」霍菡嫣看著他詫異萬分的表情，心頭一疼，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頰和脖頸處。極其輕柔的搖頭笑著，「我就一直跟著你，陪著你。一起看邊城的日落，一起看大漠的黃沙……」

「嫣兒--」薛少宸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道：「是你嗎？」是和他有著一樣回憶之人？

霍菡嫣剛做出一個點頭的姿勢，就被摟在懷裡，緊緊的彷彿抱著他的一切，無論生死都再難將他們分開。

……

兩人情緒平復過來之後，霍菡嫣喚素言，讓她照看著清瑤，不讓任何人來打擾。而自己就靠著夫君的懷裡，緩緩說著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然後我就去鯉城找你。」霍菡嫣抱著環著她的手臂笑道：「你都不知道，你那時候的嘴多壞，就知道損我。」

「然後呢？」鯉城的時候，自己年輕氣盛，總是不讓人。可是他知道，若是對著嫣兒，他嘴再壞也有限。

霍菡嫣慢慢回憶著，「然後凌江羽就出現了，帶著林紓……」

說著這些年發生的而一切，霍菡嫣的心裡有了很多甜蜜和感慨。這一世她真的過得很幸福，世上應是沒有任何女子能有她這般幸運，雖說這幸運是兩世積累。

「嫣兒，你心裡的人是我，還是他？」薛少宸不滿又執著的問道。嫣兒提到的話語中，滿滿都是依戀和愛慕，不應該是這樣的。在薛少宸的眼裡，前世與今生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雖然有著相同的容貌，相同的個性，可是在八年前，所有的一切都分線兩邊。

好小氣的夫君，霍菡嫣仰首坦言說道：「有區別嗎？」

在自己的心裡根本毫無區別，僅僅是他的記憶不同罷了。就算異地而處，她相信所有的故事仍舊相同，並不會有多少偏移。好吧，就算夫君非要分個前世今生，那她也只有做個花花女兒，兩個都愛該怎麼辦？

「當然有！」薛少宸強硬的抱著她，厲聲的說道。

「我覺得沒有。」霍菡嫣柔媚的說道。她現在不想知道，為什麼前世的夫君會在這裡。她只知道，夫君生氣了，需要讓他解氣。輕柔的嘴唇湊上去，無視他此時非要問個孰是孰非的樣子，專註地吻著夫君的唇。夫君真傻，這般問自己讓自己如何回答，她既愛前世的夫君，也愛今生的。他們本無區別，若真要分成兩個人，那自己豈不是花心大蘿蔔。不行，這個污名絕對不能有！

薛少宸的眸光瞬間陰沉了很多，緊緊扣著她的脖頸處，將她狠狠的壓向自己。貪婪的□□著佔據主導地位，粗暴的撬開她的牙關，攻城略地。狂野的圈住清香的舌頭恣意嬉戲，瘋狂的吮吸，手更加收緊，沉醉在奪魂攝魄的氣息之中。

他永遠都不會真的逼她，何況是此時。他在極度幸福與極度絕望之中……

當霍菡嫣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身旁已經沒有了夫君的身影，只有窗台上一封信箋。讓她打開之後大驚失色，倉惶不安的跑出去，不停的呼喚著夫君的名字。

「娘，娘你怎麼了？」清瑤聽見她的叫聲慌張的跑過來，看見她娘樣子嚇壞了。

霍菡嫣立即蹲下身子，著急的問道：「瑤瑤，你爹呢？你爹在哪兒？」

「小姐……」素言也焦急萬分的看著她，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看著小姐手中的信箋，頓時大驚。難道姑爺留書出走了？這怎麼可能呢？昨日明明還看著小姐和姑爺繾綣情深的模樣。

「你們給我滾出來，告訴我！我夫君去了哪裡？」霍菡嫣哭鬧著對著四周喊著。讓暗衛回答她，可是半響也沒有聽見任何回應，只能不顧一切的跑出去，在大街上狂奔，搜尋者每一個與她夫君相似的聲音，最後承受不住內心的震撼與打擊，暈厥倒地。夫君，嫣兒要你，你別走！別走……

嫣兒：

對不起，我終究無法實現對你的承諾，護你一生。十數年邊城廝殺，有此一日已是蒼天奇迹，我應已滿足。可是我不滿足，我想永生都陪伴在你身側，看你溫柔巧笑，看你狡黠的眸色，聽你說著一切讓你開心的往事。但看著你安然的睡顏，我第一次退縮了，我本是殘缺魂魄，就算苟延殘喘奪舍而成，也不能伴你長久。能見你安好，見清瑤安好，我此一生已無憾恨。

我知道無論是何世界的我，都會疼你惜你如珍寶。原諒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離開時的樣子，我怕看見你眼中的不舍，會不顧一切，甚至逆天也要留下。但我知道你心裡想著他，你雖不會怪我卻終將不復此時千般溫存。若魂魄註定消散，原諒我寧願消散在此時。不必難過也不必不舍。明日午後，他定會回到你身邊，繼續你們恩愛無比的日子。而我終將成為你的過去，保重，我的……嫣兒。

……

素言著急的將霍菡嫣扶起來，而小小的清瑤卻在任何人都沒有留意的情形下，拾起了地上的信箋。一向天真無邪的目光中閃過強烈的震撼與悲傷，『見清瑤安好。』這幾個字就像深深的烙印，印在心上久久不去。爹~其實你還是想著我的是不是？你並不是故意不要我的，是不是？

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為什麼昨夜燈會的時候沒有發現。若是早一點發現，自己還能當面問問他，為什麼要將她丟棄在鳳城，為什麼不帶她走？就是因為沒有了娘，所以也就不要她了，是不是？為什麼眼睜睜的看著她嫁入宮廷不發一語，連舅舅都勸過她，若是不願自會給她安排好一些。可是若她不願，是不是就不能按理去拜別親父，是不是就見不到他？她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問他，也終究沒有辦法再問。

也對，在爹爹心裡最重要的是娘親，不是她。她只不過是娘親的附加，呵呵，可是為什麼你要寫見清瑤安好？！我很好，我很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