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局

第二章 破局

郭嬤嬤那眼珠子一轉,姜姒便知她沒安好心。

這時候的郭嬤嬤,早非她娘的忠僕,跟衛姨娘串通一氣的,若叫她去跟那郎中勾搭商議上,還能落了周氏的好?

所以郭嬤嬤前腳抬腿,姜姒後腳便開了口:「跑腿兒是小丫鬟和小廝們的事兒,他們身子賤,嬤嬤跟在娘身邊這樣久,還是坐着吧。聽說您前陣腰不好,這樣急,當心閃了。」

郭嬤嬤腳一下定住了,被姜姒話里透出來的森冷給凍得打了個寒戰。

可回頭看的時候,卻見四姑娘淺笑着,並無異樣。

遲疑間,老爺姜源身邊的長隨升福兒,已帶着郎中入了院。

「先生裏面請。」

這郎中看上去瘦得很,竹竿兒一樣,夾着藥箱,摸著自己唇下兩撇小鬍子,明明賊眉鼠眼,卻裝得煞有介事。

他一進來,便打量了這屋子一眼,接着覷了覷屋裏的人,這才斷定果真是貴人。

放下藥箱,郎中便道:「是這一位夫人要診病嗎?」

郭嬤嬤道:「我們夫人有多年的體寒胃虛之症――」

「先叫郎中來把把脈吧。」抽了袖中的淺碧色絲巾,姜姒很自然地開口打斷了郭嬤嬤的話,又道,「郎中請坐,我娘親有體寒胃虛之症,不過前兩年早在府中調養好了,今次不知怎的又腹中不適起來。您且為我娘把把脈,看看是不是什麼旁的緣由。」

這話說得,郭嬤嬤一顆心直往深淵裏沉去。

果然,四姑娘也想到那邊去了。

若周氏不是腹脹,那多半是有孕。

現在四姑娘把話都說得這樣明白了,郭嬤嬤要上去插嘴說什麼自家夫人是腹脹,只怕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還會惹得周氏與四姑娘懷疑。

一時間,姜姒這一句話讓郭嬤嬤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心裏急得團團轉,面上卻還要假作鎮定。

要是衛姨娘知道周氏有孕,她這日子可不好過!

郭嬤嬤那邊干著急,側卧在床上的周氏聽見自己女兒的話,卻恍然意識到了什麼,忽然抬眼看姜姒。

那一瞬間,母女兩個目光接觸了,姜姒礙著郭嬤嬤在,只輕輕垂了眼。

周氏月信不調,乃是常有的事,算算日子……

她猛地一怔。

這會兒了,她才想起自己盼了十多年沒盼來,便再也不敢盼的一件事!

周氏忽然有些顫抖起來,姜姒卻已經上來按住她手:「娘,您莫憂心,定不是什麼大病,我們家萬貫家財,還怕治不好這些嗎?」

旁邊正在凈手的郎中耳朵一動,已然聽見了「萬貫家財」幾個字,神情立刻變得更諂媚起來:「這位貴人小姐放心,本人行醫多年,頗有手段,治過不少的疑難雜症。幸得您家的僕人一下請了本人來,保管藥到病除。」

說話時,他已接了八珍遞過來的帕子擦乾淨手,接着在周氏腕上搭了條絲帕,隔着一層按脈。

屋裏一時安靜,郎中皺着眉頭在思索。

郭嬤嬤心裏不大安定,總覺得周氏這病怕是要「不好」。

此刻,也顧不得什麼主不主僕不仆的了,她站在旁邊對那郎中道:「我們夫人這病根兒年深日久,前幾年拔了拔,怕是還沒拔乾淨。府里有那一起子的狐媚東西,見不得我們家夫人……」

「郭嬤嬤!」

這一回,郭嬤嬤的話還是沒能說完。

平地里這一聲厲斥,連郎中都嚇住了。

回頭一看,說話的不是方才娉婷裊娜站在一旁那個小姑娘嗎?

姜姒趕緊兩步走到郭嬤嬤身邊來,按了她手道:「嬤嬤,你再恨衛姨娘,也不該這樣說啊!」

說着,她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升福兒就站在廊下,也不進來,一身灰撲撲的衣裳,看上去倒是個老實人。

壓低了聲音,姜姒道:「升福兒是老我爹身邊的長隨,我爹寵著衛姨娘,萬一回去說個三、道個四,我娘這裏日子就難過了。嬤嬤,慎言啊。衛姨娘進府才多久,害不到我娘頭上來。」

她斷定郭嬤嬤已經跟衛姨娘有了往來,可卻偏偏裝作不知道,只要郭嬤嬤表面上還是她娘的奴才,就應該護主。

這會兒,她要是再亂找借口作妖,周氏都未必能留她。

只要郭嬤嬤不想在這裏暴露真面目,只能順着姜姒的話說。

名義上,她還是周氏的奴才,哪裏又敢明著反過去?

這會兒被四姑娘提點了升福兒的事,郭嬤嬤又想起升福兒是老爺姜源派來的,姜源在朝為官,萬不能寵妾滅妻。所以,名義上周氏是去庵堂靜養,卻斷斷不能出事,否則姜源仕途必定受影響。

這一回,派升福兒來,怕就是防備着半路出岔子。

這樣一尋思,郭嬤嬤心底就發了怵。

姜姒看她暫時老實了,便迴轉過去。

有時候,逆轉一件事,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心機。

只要郎中斷脈這裏沒事,姜姒的計劃便算是有了個成功的開頭。

郎中醫術雖然粗淺,可斷脈卻不慢,尤其是這樣簡單的脈象。

才按脈不多時,郎中臉上一喜,眉眼都開了。

他忙起身,對着周氏連連拱手:「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您這哪裏是病,分明是有喜了啊!近兩月了!」

「有喜」兩個字,被郎中說得重重的,也像是兩記悶棍敲在了郭嬤嬤的心頭!

郭嬤嬤人都被這一個消息給砸傻了,懵了。

而姜姒卻是長鬆了一口氣,這事,定了。

周氏肚子裏怎麼也是金貴的嫡出,有了身孕,必不會再去莊子上,更不會有什麼小產。

「郎中,此話可當真?!」

不敢相信的人,是周氏。

她原是為了保住女兒,知道府里人人都把她們母女當做眼中釘肉中刺,還不如走遠一些至少能落個清凈,可現在大夫說她有孕了!

她盼了多少年也沒盼來的事,今日毫無預兆的出現,教她怎能平靜?

周氏眼巴巴看着郎中,姜姒也上來問:「郎中這脈,可沒錯吧?」

「對啊,這脈可不能胡亂斷了!若不是什麼喜訊,耽誤治病可怎麼辦?」

先頭懵了的郭嬤嬤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連忙過來問。

她這會兒慌了神,也根本沒注意到周氏與姜姒聽了她的話,齊齊一蹙眉。

郭嬤嬤是話裏有話,奈何郎中完全聽不懂。

他只想着這大戶人家給的賞錢定然不少,顧著巴結逢迎周氏跟姜姒,一連聲說着討人喜歡的話,哪管郭嬤嬤死活?

「十里八鄉你們再去請幾個大夫來,定然也是這樣啊!本人旁的不行,就這個挺厲害!」

說完這些,郎中又皺了皺眉,道:「不過……夫人這一胎,似乎因為近日憂思過度,有些疲憊,所以不大穩當……」

這一句早在周氏預料之中,上一次有孕都是十多年前了,她哪裏能不清楚?

「郎中可給調理調理?」

郎中道:「您這喝安胎藥慢慢養吧,要緊的是別太勞累,這心裏也要過得舒坦,心病哪兒是人葯能醫?」

看這郎中不像是什麼醫術精湛的,唬人的時候卻還是一套一套。

姜姒也不去拆穿,她只讓郎中在這裏瞎扯,卻對郭嬤嬤道:「嬤嬤,如今我娘有孕,是斷斷去不得莊子上,這一胎里懷的怕是府里嫡子,事關重大,還得叫升福兒通知我爹。」

這邊給郭嬤嬤說完,姜姒便朝着門口走了兩步,喊道:「升福兒。」

升福兒早聽見裏面的動靜了,他只是個老實人辦事的,忙上前來一躬身:「四姑娘有何吩咐?」

你快馬去京城裏回稟,告訴我爹我娘有了兩個月身孕,現在身子不大妥當,不宜舟車勞頓。你只看看我爹爹怎麼回你,回頭來報我。」

柳鎮離京不過六十多里,現在還沒到莊子上,來回頂多也就是一天的路程,怎麼着今日去京城,明日也該回了。

升福兒利落地去了,郭嬤嬤的臉色也就灰了。

姜姒看在眼裏,琢磨一回京便尋個由頭髮落了這狗奴才,如今事情未穩,暫還奈何不了她。

以前的姜姒可能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還善良得厲害,興許不會拿郭嬤嬤怎樣;可如今的姜姒,打閻羅殿裏走過一遭,僅有的那點子善心腸,都被傅臣給磨沒了。

對她好的人,她記着;對她壞的人,她也記着。

一個記着十倍百倍地還,一個則記着千倍萬倍地還。

郭嬤嬤渾然不知大禍將臨頭,還翻了錢袋,大方地給了郎中二兩銀子,這才叫八珍送走了人。

等八珍回來,周氏又有些犯困,姜姒便叫八珍與郭嬤嬤一同守着她,自己卻去廚房裏跟廚娘吩咐了幾句,又親自查了吃食,才走了出來。

天將晚,院牆邊的榆樹葉片已是翠如寶石。

天邊火燒雲,一片連着一片,堪言氣象萬千。

姜姒抬眼一望只覺開闊,可心下一片荒涼。

搜查的官兵已走,周遭本安靜下來,可蟬聲又起,終沒個安靜時候。

重生這一回,也是汲汲營營罷了。

姜姒剛準備回去照顧周氏,沒料想卻忽然聽見有什麼悉悉索索的響動。

初時她沒在意,直到聽見一聲嘀咕:「這狗洞怎的這樣小……」

愕然之意才起,姜姒便已見到一個衣衫襤褸、面上黑灰一片的瘦子,從牆根草叢遮掩下的狗洞裏鑽進來,狼狽無比,只勉強能看出身上穿的是道袍。

這一瞬,姜姒立刻認出他來。

外頭官兵說要抓的那在山中作法的妖道,前世說她三姐與傅臣才是良配的國師,如今姜姒見到的這個鑽狗洞的道士!

三個身份,兩張臉,一下重疊起來,所有事情也對上了。

姜姒面上陰晴不定,眼神透著幾分冰寒。

道士沒想到才一鑽出來,就見到個姑娘俏生生站着,背後是片火燒雲,這場景……

他老毛病犯了,一掐手指算起來,頓時駭然。

「娘嘞,我的個閻王爺,哪裏來的這樣戾氣纏身的惡鬼命格喲!晦氣,晦氣!」

說着,他跟見了鬼一樣,剛爬進來,便立刻掉轉頭要跑,結果沒注意竟一頭磕在狗洞上沿,差點磕沒了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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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姒虐渣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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