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周曉蒙把秘書發來的畫處理了一下，加幾何圖形，然後發回給她。

秘書看了后就贊了一句：好看。

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她拿去復命，周曉蒙本來以為姚西庭會再刁難一下，沒想到就這麼過關了。只是還沒完，姚西庭說再來個手機用的。

周曉蒙這邊等著呢，軟件都沒關，立刻動手給他稍微改了一下，問了他手機屏幕尺寸后做成手機版的壁紙，然後發過去。

這下子終於消停了。

秘書對周曉蒙千恩萬謝：老大好像被boss訓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您多擔待，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了。

周曉蒙：沒事，你也辛苦了。

結果後來周曉蒙嚇了一跳，過了幾天，開例會的時候，姚西洲要放一個ppt，把自己電腦連接上了投影儀。

然後大家都看到了，他的電腦壁紙從以前的風景圖，變成了水彩畫，大概是兒童畫的，有種稚趣，掃描後用軟件調了色，圖案擺放得當，居然顯得很可愛。

但是無論如何，這與姚西洲的風格是不搭的。

在座幾個設計部的同事都交頭接耳起來，說這個設計得好看，而且有點眼熟，周曉蒙懵了，靠，這不是他給姚西庭做的壁紙嗎？

要不是姚西庭的秘書不在會上，他都要趕緊用眼神詢問一下了，明明是給姚西庭設計的壁紙，為什麼到了姚西洲的電腦上用起來，這還是他上班時間做的！本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啊……姚總知道這是他做的嗎？

周曉蒙看姚西洲非常自然地點開ppt，開始講事情，心裏猜測了無數種可能。

會議結束后，周曉蒙就去找姚西庭的秘書，問她那是怎麼回事。

秘書呆了一下，「啥，姚總在用？」

周曉蒙：「你不知道嗎？」

秘書：「我不知道啊，那個真的是給我老大做的。哎……他們畢竟是兄弟，這畫又是他們家小妹畫的，也許小姚總給家人展示了，大家要來用呢。」

這個可能是很大，但是周曉蒙擔心的是另一種可能性，姚西庭在給人家壁紙的時候，有沒有提起他這個設計者，又是以怎樣的口氣提起來的。

周曉蒙又不能跟別人講，鬱悶地回去了，一天都工作得無精打采。

回去之後他看着那顆蛋，唉聲嘆氣，「都是因為你。」

本來拒絕了姚西庭打炮還沒什麼，他能感覺出來姚西庭雖然不爽，但也沒有很生氣，反而是不肯把蛋賣給他，才把他的火氣引上來了。也不能說後者更嚴重，可是如果後者沒發生，姚西庭也不會炸了。

蛋蛋靜靜地待在那兒，看不出悲喜。

周曉蒙都要習慣這顆蛋的存在了，從一開始的大驚小怪，覺得天要塌了，到後來看着它長大，提心弔膽，又到現在，好一段時間了，它什麼變化也沒有，讓周曉蒙有些忽略了，甚至只有在偶爾上廁所的時候想起它是自己下出來的這個事實。

周曉蒙想到那天姚西庭抱着它睡覺，於是吃完飯，他也把蛋抱在懷裏，貼著胸腹睡覺。感覺就是……抱着一顆蛋，不像抱枕那麼暖，外表滑溜溜的。

周曉蒙就這麼抱着它睡着，迷迷糊糊之間，卻感覺到極近的地方有喀拉喀拉的開裂聲。

他原以為是做夢，但是這聲音不停地蔓延，太過真實，使他倏然間獲得一些清醒，睜開眼睛來，頓時覺得懷裏的蛋有些動靜，好像在搖！

擦，開裂聲就是這顆蛋傳來的，是裂殼的聲音！

周曉蒙嚇出一身冷汗，猛然從床上跳起來，把燈打開，日光燈的光亮照亮了整個房間，包括那隻正在破殼的蛋。

周曉蒙站在離蛋兩米遠的床下，手還扶著開關，有些發愣。

怎麼辦，是立刻逃跑，或者把它丟下樓，還是留下來看看這到底會孵出什麼生命？

養了幾個月，死都是自己作的，就看自己到底下了個什麼蛋吧。周曉蒙一咬牙，重新爬上床，盤腿坐在那蛋旁邊，低頭看它。

蛋上已經有了幾條明顯的裂縫，時不時晃動一下，顯然是裏面的生物在動彈。

周曉蒙小心觀察，覺得這裏面的生物似乎在掙扎著要出來，不斷地推擠著一塊蛋殼。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蛋上面，還能感覺到來自內部的力量。

這個時候，該不該說加油呢？

周曉蒙覺得自己呼吸都快要停止了，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他屏息看着這顆蛋。它好像隨時隨地都要破殼，然而又在周曉蒙眼皮子底下困難地掙扎。

他記得，這顆蛋的蛋殼是很堅硬的。

「……加油。」周曉蒙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蛋有一瞬間的死寂，隨即迎來一個爆發，像是迎合周曉蒙的鼓勵一般。蛋裏面的生物一個用力，撐破了頂上的一塊蛋殼！

然後，一個濕漉漉、藍哇哇的腦袋從裏面冒了出來。

外星人外星人外星人藍色的啊啊好像阿凡達！

周曉蒙心裏狂喊，然後仔細看這個小傢伙的腦袋，它……暫且還是稱為他吧，他的五官倒是沒有很明顯的外星人樣，反而是個可愛的地球寶寶，只是皮膚髮藍而已，倒也沒有阿凡達人那麼藍。

有一點毛髮，眼睛一出生就是睜開的，充滿了純真，一眼就捕捉到了周曉蒙的眼睛，然後彷彿是羞澀一般，又把頭縮了回去。

周曉蒙一下子有點被萌到了，整個房間只剩下他呼吸的聲音了。

過了一會兒，小寶寶的頭又冒出來了，這下子，他先是用眼睛看了看周曉蒙，發現他仍然是和善又好奇地看着自己，便整個人頭都鑽出來。因為洞太小，在肩膀處遇到了障礙，於是又是一番掙扎，最後把整顆蛋的蛋殼四分五裂，濕漉漉地坐在了周曉蒙的床上。

他的大小和正常新生嬰兒差不多，不但五官，四肢也都是地球人的模樣，但是好像又更「成熟」一些，從他睜開的眼睛，和已經可以坐着的骨骼可以看出來，有可能是部分成長在蛋中就完成了。

由於天性，他開始抓着自己的蛋殼，咔擦咔擦地咬——嗯，牙齒也長出來了，周曉蒙看了，就四顆，上面兩顆下面兩顆，居然把那堅硬地蛋殼咬得嚓嚓響，就這麼生吞下去。

隨着他吃下幾片蛋殼，周曉蒙發現他皮膚的藍色居然漸漸退去，變成了白裏透紅的肉色，這下子看上去，更加像正常的地球人寶寶了。等到它把蛋殼都吃完，那藍色也就完全褪乾淨，沒有絲毫痕迹了。

吃完蛋殼后，他就這麼看着周曉蒙。

周曉蒙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是什麼個步驟啊。但是這個小孩……理論上來說，是他的兒子吧？

周曉蒙心情有點複雜，他，一個男人，不但下了顆蛋，那顆蛋還孵化了……

傳宗接代，全靠自己，這到底算怎麼回事？

他小心地伸出手去，放到寶寶的背上。

「nya！」寶寶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哼唧，往後倒，身體被周曉蒙的手掌托住，皮膚完全地貼合在一起，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周曉蒙連忙穩住，然後把它抱了起來。

軟軟的，溫熱的，光溜溜的……

它身上還有着從蛋裏帶出來的黏液呢。

周曉蒙恍然驚醒，把它帶到浴室去，在一個臉盆里放了些溫水，然後把小寶寶放進去，頭托高，給它擦了下身體。

在水裏的小寶寶好像十分高興，咧著嘴笑。

也是，還是顆蛋的時候就愛喝水……

周曉蒙把它擦乾淨了，用毛巾裹起來。

接下來該做什麼？

周曉蒙還是發懵，但是不知不覺中的，當他從激動又略帶恐懼的心情中恢復，就又像對待還是一個蛋時的他一樣，帶上憐愛的情緒了。

他上網搜了一下，嬰兒顯然是要喝奶的，而且差不多兩個小時就得喂一次，但是他這裏可是一個從蛋里出生，還吃了自己的蛋殼的嬰兒，餵奶它會喝嗎？

更別提現在還是大半夜，附近沒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超市早就關門了。

周曉蒙抱着嬰兒，陷入了難題。

然而沒多久他就發現自己可能是自尋煩惱，這個小嬰兒已經在他手中安心地睡去了。

周曉蒙捏着他小小的軟乎乎的手看了又看，總覺得一點威脅力也沒有，沒有觸手，沒有吸管，和他想像中奇形怪狀的蛋中生物完全不同，反而在抱着他的時候，會有種隱隱的血脈相連的親近感……

按理說這也的確是他的血脈==。

周曉蒙戰戰兢兢抱着寶寶半晌，手都酸了，才小心翼翼地在床上躺下來，讓他睡在自己懷裏，燈也沒關，就這麼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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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周曉蒙就醒來了，沒辦法，心裏有事惦記着呢。

周曉蒙感覺手都因為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酸了，低頭看去，寶寶已經醒了，但是沒哭沒鬧，在他懷裏咧嘴笑。

……看上去有點傻啊，難道是還是蛋的時候摔的那一下雖然沒散黃，卻有點摔傻了？

周曉蒙坐起來，想了半天，上q給人留言請假，說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今天要是有急事就電話聯繫。

「我怎麼知道你得吃什麼呢……」周曉蒙嘀咕著，他這裏也沒有給小孩穿的衣服，只能仍然用毛巾包着，抱着起來，走到客廳。

原地轉了兩圈，周曉蒙突然覺悟了。

不管怎麼說，先喂水啊！想想它對水那親近勁兒吧。

周曉蒙倒了一杯水，想想又拿了一根湯匙，舀了水塞進寶寶嘴裏。

他含住湯匙，吸溜一下把水吸了喝下，然後吧唧著嘴，好像還想要。周曉蒙就繼續喂，這是這小傢伙大概是餓了，之前不哭不鬧，現在喝起來就露出急了，湯匙一匙能裝多少水呢，他不停地張嘴。

一個沒注意，節奏亂了，寶寶一口叼住湯匙。

周曉蒙剛想叫他鬆口，就聽「咔擦」一聲，湯匙被咬斷了……

「…………」周曉蒙凌亂了，把湯匙抽出來，那斷口處齊刷刷的！

周曉蒙連忙丟開湯匙，伸手把他嘴撬開，把剩下半片湯匙拿出來，驚魂未定地看着一臉無辜的寶寶，「……你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