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第 92 章

傅時舟只覺得像聽了一個笑話,臉色不是很好,也沒有再跟旁邊病床的那個男人說話了。他猜想,小意最多就是跟那個小子一起出去吃午飯了吧,她才不會跟那種毛都沒長齊的愣頭青約會。可越這樣想,傅時舟心神就是不寧,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是在跟誰置氣,氣呼呼的,還有一種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的恐慌。

他被這種猜想折磨得傷口更痛了,蜷縮在被子裏,到了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裝傻了,摸到手機,屏幕的光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最後他實在忍不住了,撥通了紀意的手機號碼,聽着那頭的彩鈴聲,傅時舟的心情開始慢慢平靜下來了,又或者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紀意的手機響的時候,莫竟正在挑花盆,不得不說,一個穿着牛仔裝的陽光的年輕男人,站在花圃中,回頭沖她一笑的樣子,實在難以讓人忘懷,莫竟身上有種非常矛盾的氣質,他明明氣質乾淨,看起來像是在讀書的學生一樣,有時候又會展現出玩世不恭的一面,紀意知道,這樣的男人對女人來說太具有誘惑力了。

她移開視線,走到一邊,接通了電話,「有事?我現在在外面呢。」

傅時舟聽到她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連一句「你跟莫竟在一起嗎?」這樣的話都不敢問出口了,他怕聽到肯定的回答,傅時舟將臉埋在被子裏,他厭惡這樣卑微懦弱的自己,可還是想要留在她身邊,哪怕失去尊嚴也沒有關係,傅時舟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語氣盡量放輕鬆,「沒什麼事,看你沒回來,只是想問一下而已。」

「我會晚點回,你今天想吃什麼,醫生說可以吃流食了。」紀意問道。無論留下來照顧他是不是她的本心,既然已經決定了,就要好好照顧他。

傅時舟趕忙道:「不用了,醫院的白粥就行,你早點回來吧。」說完之後,見那頭的人沉默了,傅時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又補充道:「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怕說多錯多,現在的傅時舟在紀意麵前,就像是束手束腳的小學生一樣,生怕惹她不開心,他什麼都不敢做,什麼都不敢說。

紀意低頭掩飾眼裏的笑意,語氣卻很冷漠,「知道了。我會早點回來。」

她開始覺得現在這個傅時舟也挺可愛的了,至少不像之前那樣欠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傷的關係,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是沒有任何攻擊的小動物一樣,總是會以一種小心翼翼的表情看着她,這讓紀意十分滿意,看來他還是很識時務的,知道現在誰說了算。

就在要掛電話前,莫竟突然走了過來,他抱着一盆花,「紀意,你看這個怎麼樣?」

紀意轉過頭來,看到是莫竟,也沒想太多,直接回道:「挺好的。」

她繼續對電話那頭的傅時舟道:「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掛了,如果有什麼事,記得叫護士。」莫竟在一旁,低頭看着花,嘴角卻慢慢上揚。

傅時舟覺得自己最近脆弱極了,因為他居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是不是生病的關係,情緒總是會被放大化,他沉默了片刻,扯了扯嘴角:「……好。」

旁邊病床的男人見傅時舟握着手機,一動不動的,維持着這樣的動作將近半個小時了,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沒有吭聲。

「喂。」傅時舟的聲音有些沙啞。

男人怔了一下,意識到傅時舟是在跟自己說話,放下手中的書,好整以暇的看着傅時舟。

他以為傅時舟想要跟他聊聊天,畢竟都是一個病房的,聊聊過去也不錯。

「她不是我侄女。」傅時舟說。

男人一愣,笑道:「你說過了。」

「她是我的。」傅時舟說。

男人面露不解,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的唔了一聲。

哪知道傅時舟突然發怒,嘶吼道:「她是我的,是我的!!」話音剛落定,就痛得幾乎痙攣,他不做聲了,想要握緊拳頭,可是現在的身體狀況,他連大聲說話都覺得痛。他厭惡這樣的自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眼睜睜看着她越來越遠,他真的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男人被傅時舟嚇了一大跳,嘴唇動了動,但畏懼於傅時舟此刻的怒氣,根本就不敢說話,只能拿起放在一邊的書繼續看了起來,病房裏又恢復一向的安靜了。

紀意跟莫竟一人挑了一盆花,兩人站在公交站牌那裏等車,現在已經快到冬天了,W市是典型的南方城市,所以這時候人們也都是穿着外套,這裏離花卉市場很近,似乎空氣中都有股淡淡的花香,莫竟突然開口笑道:「我剛剛是故意的。」

「誒?」紀意還在想自己的事情,冷不丁聽到這樣一句話,一臉疑惑不解。

「我知道跟你打電話的人是傅時舟,紀意,他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嗎?」莫竟的眼神格外認真,還含着期待,紀意看了不由得在心裏感慨,莫竟不進軍影視圈真是浪費人才了,他這樣的外部條件還有演技,肯定會大火的。

紀意搖了搖頭,她沒有說謊,平靜道:「不是。只是朋友而已。」

想到傅時舟,紀意有一瞬間的恍惚,她知道,為了安全起見,她應該將這件事情告訴傅時舟的,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她接下來連傅時舟都要瞞着。

正在這時,公交車來了,也許不是下班高峰期,這時候公交車上都沒有幾個人,莫竟跟紀意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座位,W市是個很美的城市,就連冬天也不會很冷,隨處可見的城市綠色讓人心情舒暢,莫竟側過頭看着紀意的側臉,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小時候喜歡過的鄰家女孩,也是這樣的單純無憂,笑起來的時候也是梨渦淺顯,讓人也跟着開心。

「紀意,我可以追求你嗎?」

莫竟突然低低問道,他看着紀意的時候,整個人顯得非常虔誠,似乎眼前的這個女孩就是自己的全部一樣,他收起了自己的玩世不恭,收起了自己的青澀,只剩下滿滿的真誠。

紀意愣了一下,看着他,兩人靠得很近,中間只隔着一盆花,鼻間都是淡淡的幽香,夕陽透過車窗照在莫竟的臉上,看起來很溫暖。

莫竟皮膚很白,此刻耳朵也悄悄地紅了,眼裏怎麼也掩飾不了笑意,他強裝鎮定的看着紀意,道:「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很喜歡了,紀意,我知道你家在B城,我會跟你一起回去的,明明想要正式的告白的,也知道現在就告訴你這些,太草率了,可我怕……怕過幾天你就走了,所以我有些等不及了。」

紀意不知道為什麼就笑了起來。

不,不是這樣的。儘管莫竟此刻的表情很認真,說的話也很動聽,可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偽裝出來的。

她想起了賀遠城,他每次跟她說話的時候,其實面色都非常不自然,甚至告白的時候額頭也會冒汗,聲音也有些顫抖,明明是當初學校的辯論高手,可是一跟她說話,總會顯得特別笨拙。一旦想起賀遠城,莫竟此刻所有的話跟表情,在紀意看來都是一個演技高超的演員,在面對鏡頭演戲罷了。

「莫竟,給我一段時間考慮一下,好嗎?你知道……」紀意頓了一下,微微撇過頭,在莫竟看來你,她只是害羞了而已,「你知道,我們認識也沒幾天,讓我考慮一下。」

「好。」莫竟笑得越發溫柔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莫竟主動開口問道:「既然傅時舟只是你的朋友,那他沒有家人嗎?為什麼不讓他的家人來照顧他。」

他問這樣的問題完全可以理解,莫竟這樣想着,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追求者。

紀意斟酌了一下,回道:「他來W市是有事情要辦的,我是受他的好友的請求過來找他,哪知道他那天就出事了,他不想他家人擔心,所以就一直瞞着,我正好也沒事,就留下來照顧他了。」

「你真善良。」莫竟感嘆道,腦子卻轉得飛快,紀意這樣說也是可以理解,她看起來也沒什麼心機,傅時舟想要用這個機會來接近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紀意只是靦腆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莫竟又問道:「那他知道是誰動的手嗎?警察那邊有沒有什麼線索?」

紀意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遲疑了一會兒,在莫竟的笑容中慢慢開口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傅時舟跟我說,好像是有兩撥人……其他的他不肯告訴我了。」

莫竟暗道不好,傅時舟竟然發覺了?!不,不可能啊!!他是怎麼知道的?還是說他在住院的時候,瞞着紀意讓人着手在查了嗎?接下來莫竟也沒什麼心思跟紀意說話聊天了,紀意本身就不是一個很外向的人,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到了醫院之後,莫竟讓紀意先上樓,說想去吃點東西,紀意麵上沒有懷疑,點了點頭。

紀意回到病房的時候,傅時舟已經恢復平靜了,見她進來,也只是笑了笑,紀意將花盆放在一邊,走到他床邊坐下,「我買的是你愛喝的皮蛋瘦肉粥,我嘗過了,味道還不錯。如果你喜歡的話,我明天再去給你買。」

傅時舟一口一口喝着粥,卻什麼味道都嘗不出來,心泛著苦澀,嘴巴也是苦苦的,喝了一半粥之後,他頓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你下午去買花了?」

「恩,跟莫竟一起去的。」紀意大大方方的看着他。

傅時舟喝不下去了,將粥放在一邊,沉默了一下,又忍不住問道:「我想換病房了,不習慣跟別人住在一起。」

紀意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希望自己再跟莫竟多接觸,可是以他的性子,還有他當初說的話,他就不可能真的跟她說,只會做一些自以為是的小動作,這就是傅時舟。如果她不知道莫竟跟孫可瑤有接觸,那麼,她也懶得跟傅時舟較真,就隨他去了,可她現在知道一切可能都是個陰謀,就不可能由著傅時舟的性子了。

「現在醫院沒有多餘的病房了,你就將就一下吧,我看莫竟舅舅也挺安靜的。不會打擾到你。」紀意麵不改色道。

傅時舟氣得肝都疼了,眼看着一個小夥子對她有興趣,他們還一起出去買花,最憋屈的是,他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能說什麼呢?強硬的說,不行,我一定要換?得了吧,他說了這話,小意估計對他印象更壞了。

莫竟將花放在一邊,去了附近的餐廳,等著孫可瑤過來,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孫可瑤終於過來了。

「有什麼事不能在電話里說?」孫可瑤坐了下來語氣微冷。

莫竟算是了解孫可瑤的了,也知道她身上發生的事情,所以面對她的時候,總會多一分同情和憐憫。

「今天我在紀意那裏套話,你猜怎麼着?傅時舟告訴她說,這次他受傷是有兩撥人想害他……」莫竟看了孫可瑤一眼,「可瑤,他要是查到你身上了怎麼辦?不然就收手吧。」

孫可瑤喝了一口茶,皺了皺眉頭,「我跟你說什麼來着?不要小瞧了傅時舟,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一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再說了,他查到更應該感謝我,我救了他一命不是嗎?」

莫竟突然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異常認真道:「可瑤,你是我的朋友,無論是不是為了錢,我都會幫你的,但是,你聽我說,傅時舟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要傷害他的人的,三年前你就知道了不是嗎?」

孫可瑤猛地起身,眼眶都紅了,「三年前的事情我最恨的不是他!」

莫竟嘆了一口氣,他跟孫可瑤曾經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三年前,是他在街上發現她的,當時她發着高燒,沒有一個人管她,他就將她帶回了家,只是幾個月之後,孫可瑤就走了,兩人是一年前重逢的,那時候孫可瑤已經變了一個人,她沒有曾經的驕縱了,整個人很沉默又脆弱,他才知道,她為了復仇,跟了一個足以當她爸爸的人。

孫可瑤一開始恨傅時舟,可是後來這種恨隨着生活的巨大變化慢慢淡了,她開始明白,她該恨的人是誰了。

所以她靠着那個男人,開始報復孫家,甚至設計了一場車禍,想要害死那個曾經利用她擠掉她媽的女人。

「可瑤。」莫竟起身了,走到孫可瑤面前,語氣變得溫柔,這一次是真心的,「你想要報復孫家,我能夠理解,可你該知道,你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給你的,一旦他知道你的心思放在了傅時舟身上,他會比傅時舟還可怕。」

「等等……」孫可瑤突然抬起頭,看着莫竟,被逗笑了,「你不會以為我還喜歡傅時舟?我想跟他在一起,才讓你去勾搭紀意的?」

莫竟一頭霧水,「難道不是?」

孫可瑤坐了下來,恢復一貫的慵懶隨意,三年的時光,她明明才二十齣頭,可身上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褪去了驕縱,她開始像一個真正的女人一樣了,她抬頭看着莫竟,「我為什麼要喜歡傅時舟?我現在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一切,孫家現在有□□煩,那個女人也是半死不活的,我那好爸爸也快死了,我還有很多很多的錢,我為什麼要喜歡傅時舟?」

「那……」

孫可瑤笑了起來,眼裏閃過一絲陰狠,「莫竟,永遠不要得罪女人,傅時舟得罪了我,他這五年為了辛意一直都是一個人,好不容易又喜歡上一個人,要是這個人喜歡上其他人,到底誰比較痛苦?」

莫竟嘆道:「看了你之後,我覺得紀意真可愛,我有點想真的追求她了。」

紀意在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傅時舟叫住了她,很彆扭道:「小意,你明天還是幫我問下病房的事吧……」

他想來想去,現在他也不能下床,只能盡量阻止小意跟那小子碰面了,最佳方法就是換個病房。

「實在不行的話,看能不能換個病房。」傅時舟又補充道。

紀意點了點頭,「你真是太麻煩了。」

第二天一大早,紀意來到病房,還沒坐下來,莫竟就走到紀意身邊,遞給她一個紙袋子,撓了撓後腦勺道:「賣早點的地方,這個醬香餅好多人排隊,我給你買了點,你看喜不喜歡吃。」

傅時舟氣得又沒胃口吃早餐了。

「謝謝。」紀意起身在桌子上翻了一下,將一個袋子遞給莫竟,「小籠包吃不吃?」

「吃!」莫竟回答聲音鏗鏘有力。

兩人對視一笑。

傅時舟臉色慢慢陰沉下來,他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幕,等紀意轉過身來,他又飛快換上笑臉,對紀意道:「昨天睡得好嗎?」

紀意坐下來吃着醬香餅,見傅時舟問她,回道:「還不錯。」

「我昨天晚上還跟伯父打電話來着呢。」傅時舟說話聲音有點大,「伯父說,等過一段時間,他跟伯母也想來W市,說想過來玩玩。」

紀意聽到傅時舟提起自家爸媽,臉色也柔和下來了,「真的嗎?」

「是啊。」傅時舟笑得更開心了,「B城現在有點冷,他們說想過來玩一圈,到時候我的傷也好了,一起吧?」

傅時舟有些不屑地看着莫竟,就這麼一個人,還沒賀遠城好呢。他會用實際行動告訴這個愣頭青,他什麼都不是。

「那也挺好的。」紀意點頭,還是想念爸爸媽媽了,「我前天跟我媽打電話她都沒跟我說呢。」

「估計也就是昨天才決定的吧,我會儘快好起來,到時候一起接伯父伯母。」傅時舟說。

紀意估摸著傅時舟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出院,她決定了,等他好起來了,就將莫竟的事情告訴他,現在還是先瞞着吧。

到時候她也好正大光明的問他孫可瑤的事情了,這種被謎團包圍的感覺實在不算好。

相安無事的度過了一個上午後,就在傅時舟都準備睡午覺的時候,莫竟突然走了過來,對紀意說:「走吧。趕過去時間正好。」

紀意想起昨天答應莫竟一起去看電影的事情,點了點頭。

「做什麼?」傅時舟立馬就清醒了,看莫竟的眼神就跟看着殺父仇人一樣。

莫竟搶先紀意一步回答,「我們要去看電影來着,最近上映的那部喜劇片,網上評價還不錯。」

傅時舟心裏一片悲涼,他看着紀意,什麼話都沒問,他不懂,為什麼眼前這個什麼都比不上他的少年,紀意願意跟他一起看電影,如果是賀遠城或者周柏岩,他沒話可說,可這個人,看起來就是油頭滑腦的。

就是申明勵都比這個人強太多了!

「小意,可不可以不去?」傅時舟不想再找其他借口了,他不看莫竟,很執著的看着紀意。

她從來沒有見過傅時舟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像是在懇求一樣,他在求她,求她不要去,紀意才發現,其實傅時舟根本就做不到他說的那樣,可以放手讓她走,他根本就做不到。

「求求你了。不要去。」傅時舟這話一出口,莫竟都嚇到了。

傅時舟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會在她面前跪下求原諒,可現在有外人在場,他都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他現在有多慌,有多怕。

紀意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在她還是辛意的時候,跟傅時舟的最後一次見面。

那個時候,她也是那樣卑微的問他,可不可以顧慮她的感受,可不可以不要跟別的女人一起,哪怕只是演戲,她都受不了。

她想到了他當時那種態度,心就硬了起來,紀意拿起了包,看了傅時舟一眼。

在他面如死灰的表情下,她一字一句道:「我要去。」

然後就不顧他的反應,跟着莫竟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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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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