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做些自己能做的

?「看吧，伊西，我就說我們不應著急趕回去的。」施特勞斯夫人像個小女孩一樣嗔怒地扯了一下她丈夫的手臂，剛才跟西塞羅說話的那個睿智的夫人像是完全不存在。

「是的，是的，艾達，你總是的對的。」施特勞斯先生也配合得拍了拍妻子的小臂，十足寵溺的丈夫。

「艾達阿姨，沒時間解釋了，」按理說，看到這樣輕鬆狀態的施特勞斯夫婦，西塞羅應當覺得輕鬆的，可在他能意識到之前，他的眉頭就緊緊地皺在了一起，「您跟伊西叔叔跟緊我。」注意到施特勞斯夫婦沒有打算跟上來的動作，他的聲音低沉而急促，「這不是什麼預演，也不是什麼螺旋槳故障，我們撞上冰山了，幾個小時之後，不，也許時間更短，整艘船都會沉入大西洋。」他一邊說一邊失禮地去拉施特勞斯夫人的小臂。

「放輕鬆，我的孩子。」施特勞斯夫人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她輕輕推了推西塞羅伸過來的手，「我們的年齡已經足夠大了，我們都聽過關於救生艇的事，那裝不下所有人不是么？」說著她優雅地理了理自己的鬢邊，「我很榮幸能跟我親愛的伊西一起走上最後的路。」

「艾達阿姨，您…」西塞羅想問她難道不害怕么？可是當他看到施特勞斯先生始終緊握著他的妻子的手時，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西塞羅不能不說這對老夫婦願意將生的希望留給別人是絕對的高尚，但從他的私心裡，沒有什麼人比這對老夫婦更值得活下去了，包括他本人在內。

「酒神在上，他老人家會保佑那些應該保佑的人。」西塞羅難得正經地說了一句「酒神在上」，第一次不像個神棍而像個真正的信徒。他微微鞠了個躬，轉身離開了，即便他明白應該尊重那對老夫婦自己的意願，可是他做不到再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乎的人死在自己眼前了。

粗魯地從一個侍者的托盤上抓過一杯白蘭地，西塞羅當著對方的面直接灌進了錫制的小酒壺。侍者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秉承一個侍者應該做的繼續為大廳里的客人們服務。

甲板上已經出現了混|亂的前兆，船員們開始相互配合著將救生艇下放，一些不甘不願的頭等艙的客人們被驅趕上去，有的甚至還抱著一個半人高的大皮箱。

「族長。」昆西低沉的聲音伴著大西洋冰冷的夜風吹進西塞羅的耳朵，不等他提問忠心的護衛便急促地開口，「我們在船尾找到了那條刻有您名字的應急艇，軍師跟他的小個子在一起，」說著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我聽到船長跟大副的談話，離這裡最近的卡帕西亞號全速行駛過來也得四個小時…」

「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西塞羅很快作出判斷，「我們還有多少武器？」拜他小叔叔的福，他們的行李中最不缺的就是槍支和彈藥了。

「除了我們用的，還有四支手|槍和一些子彈。」昆西回答，眼角注意到一個鬼祟的身影披著一條厚重的毯子從散步走廊經過。

「把所有的槍支都交給史密斯船長，跟他說別抱什麼希望了。還有那幾個人，」西塞羅用手點了點幾個站在吊艇柱旁邊，一臉果敢的船員，「告訴他們盡量把那些頭等艙客人們的箱子扔了，救生艇的數量不夠，那些箱子扔掉足夠救更多的人。」

昆西用力吸了口氣，轉身按照他家族長的布置安排了。西塞羅最後看了一眼越來越混|亂的甲板，同樣面臨著巨大的災難，他做不到更多了。

「女士和孩子優先！每艘船的兩邊需要幾位力氣大、能夠划槳的男士！」船員們在甲板上聲嘶力竭地大吼，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他們的處境。人類文明在直面殘|酷自然界時的最大考驗開始了，哭喊聲、吼叫聲，間或還有飄忽的小提琴聲。

「薩米爾松先生！」就在西塞羅準備離開去找他家軍師的時候，一個帶著幾分討好的聲音響起。

「夜安，伊斯梅先生。」西塞羅一下子認出眼前披著厚重毯子的男人就是白星公司的董事長伊斯梅，他一貫整齊的小鬍子不正常的歪斜，整個人似乎都被攏在了陰影里，「您怎麼沒跟史密斯船長在一起？」這句話已經是明晃晃的責備了。無論是因為什麼，泰坦尼克號除了故障是不爭的事實，作為船長的史密斯和設計者的安德魯斯都在為維持秩序或者救援奔走。甚至西塞羅可以現在就下結論，這兩個人恐怕會更這艘曾經美麗的人類傑作一起在大西洋沉睡。

可是伊斯梅呢？西塞羅面無表情地回憶起後者想要奪取「藍飄帶」時要求加速的洋洋得意，他可以輕易描繪出一旦伊斯梅真的活著到達紐約他說要面對的可怕世界——可不是西塞羅一個人知道是伊斯梅做主減少了救生艇的數量。

「我...我從來都是笨手笨腳的，對，笨手笨腳，什麼都做不好。」伊斯梅的攏著毯子的手神經質地抖了抖，「我記得您是有條救生艇的是么？您看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他期冀地看向西塞羅，伊斯梅已經在這附近徘徊很長時間了，他很清楚就目前的情形，他是不可能正常登上救生艇的。或許等船再沉一些，他能想辦法趁亂爬上一艘救生艇，可是那實在是太冒險了，伊斯梅不想賭。也就是在這時，他看到了聚在一起的西塞羅和昆西，從對方的神情上，伊斯梅很快判斷出他們有後手。

「上帝從來都是眷顧您的，不過他大概從不關注我，」西塞羅厭惡地撇了撇嘴，他走近伊斯梅，一隻冰冷的圓形頂上了後者的西裝外衣，「離我們遠一點，不然酒神他老人家就親自送你進大西洋。」說完他就直接離開了。留下渾身僵硬的伊斯梅，剛剛的觸感告訴他對方手裡有槍，只帶了一條毯子的伊斯梅怎麼也沒敢跟上去。

更多的人衝上了甲板，他們大部分都是頭等艙的客人。不少男士都主動禮讓女士跟兒童，隱約間響起了槍聲，還有「丟掉行李」之類的大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二等艙的客人也加入進來，甲板上一時間人滿為患。

在這樣人人向外擠的浪潮中有個穿著白色西裝的「逆行者」就顯得格外顯眼了，金髮的克里斯套著一件救生衣在大廳和走廊上穿行。「格拉，哦，我的上帝！」他一邊走一邊大喊，從被侍者通知離開套房之後他像是沒頭蒼蠅一樣開始了他的尋人之旅。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後來的詫異和恐慌，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幾乎沒有思考就決定找到他的未婚妻。

「格拉！格拉蒂斯！」克里斯完全不顧禮儀的大喊，他心愛的女孩只留下一句「出去看看」就不知所蹤。雖然現在他最好的朋友同樣下落不明，但是相比較而言，克里斯還是選擇了先去尋找格拉蒂斯。他緊緊地抱著兩件救生衣——那是他從侍者那裡強行討要的，他相信他的的女孩一定還在某處等著他。

某種意義上說，克里斯也沒錯。從格拉蒂斯離開套間並跟亞塞爾在雜物間偷|情開始，他們就一直沒有離開。亞塞爾謹慎的性格使得他們在進入雜物間的同時鎖好了門，也就是在那時，格拉蒂斯發現了角落裡的留聲機。音樂、美人、性...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沉溺於其中的男女只覺得今天走廊上格外熱鬧，而這除了加重他們偷|情的快|感之外別無他想。

等到他們從激|情中平復下來，重新在彼此的調|情中穿好衣物，亞塞爾驚訝地發現雜物間的門似乎被什麼東西從外面堵上了，以至於他們根本就推不開。往常而言這也沒什麼，不過是多等一些時間，無論是亞塞爾還是格拉蒂斯都有信心騙過克里斯那個傻子。

但那不是今天，留聲機里的唱片終於走到重點，走廊上的嘈雜傳進這個小小的雜物間，而其中一個模糊的字眼成功讓這對剛剛還熱情如火的男女白了臉——沉船！

格拉蒂斯楞了一下，之後她像是瘋了一樣用力捶打著雜物間的門，「任何人都好！這裡還有人啊！開門！」亞塞爾僵在一邊，明顯被嚇到了。

另一邊，唯一對他們的下落在意的人在搜索了幾個來回后頹唐地靠在了某間b套房的門上，這附近幾乎已經沒人了，克里斯重重地喘息，恐懼和擔憂幾乎把他壓垮了。

「咔嗒」，他旁邊套間的門把手突然響了一下，只可惜低著頭沉浸在情緒里的克里斯完全沒聽到。直到一個冰冷的圓東西貼上他的前額，克里斯才驚訝地抬頭，小巧的銀色手|槍被握在一雙黑色蕾絲長手套里。克里斯覺得有什麼衝到了他的耳朵里，有那麼一瞬間他什麼都感受不到了，「為什麼？珍...」他沙啞著聲音開口。

只是還沒等他說完槍就響了，克里斯的眼前一黑，終於...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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