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英雄救美

5.英雄救美

皓月當空,銀華流瀉千里,峰巒翠谷被均勻地覆上一層薄薄輕霜。

青山山脈巍峨挺拔,谷底溪澗蜿蜒,沿溪流辟出的狹長窄道便是貫穿峽谷的唯一路徑。難得一拐彎處多出可容納多人的石台,胤礽遂令大家暫且休息一個時辰。順利的話,天明時分,他們就能趕到古魯富爾堅嘉渾噶山。

相對京城的喧囂,山谷里的夜應是靜謐的,然而胤礽的周圍卻別有一番熱鬧。紅彤彤的篝火傳來干枝爆裂的「噼啪」聲,近處的草叢裡蟲鳴起伏,遠處的山谷里野獸長生吼嘯,一旁的溪流潺潺淙淙,身後蜷成一團打盹的侍衛們磨牙、鼾聲交織不斷,就連胤祉時不時也冒出一句模糊的夢囈。

此行的谷底狹道最寬處也就兩匹馬并行,最窄處還需下馬牽行走上幾步。穿行山谷並非易事,然確實是捷徑,到達行宮足足能節約半天,甚至一天。

耀格前後方巡查一遍回來,暫時無異常。這地方,除了提防野獸,真不用擔心別的,草寇、山匪之類的都無處落腳、安居。

篝火旁坐著的胤礽,目光延伸至遠處的草叢,瞳仁中閃躍著星火。他與胤祉都是與侍衛們一模一樣的天青色侍衛服,頭戴紅纓涼帽,就連馬匹、馬鞍、馬鐙等都是侍衛等級。

「殿下,」耀格回到篝火旁,拱手請示,稱呼一出口,察覺自己的疏忽,趕緊改口,「二爺,您歇上一會兒,我守著就行。半個時辰后,有人輪班,您放心好了。」

胤礽招手讓他坐下,拿過侍衛帽隨意撫弄著上頭的紅纓,「耀格,我彷彿一口氣睡了幾十年才剛剛醒轉,我好似好久都沒見到皇阿瑪了。」

山谷里本就涼意滲人,偏太子還發出這種感慨,倒叫耀格無來由打了個寒顫。耀格向來不信怪力亂神,可太子這幾日偶爾冒出來的話就是給人一種玄乎其玄的感覺。

「皇上向來身體康健,沒準兒都好得差不多了。想必程圓他們這會兒已經歇在古北口行宮了,您其實真不用這般著急趕路,今晚踏踏實實睡在行宮,後天也能到達古魯富爾堅嘉渾噶山行宮。」

「古北口行宮?」胤礽曼聲低語,「還是這裡最讓我踏實。比起人心叵測,這裡的蟲鳴聲、獸嘯聲聽起來舒心悅耳。」

耀格啞口無言,他覺得太子的思維已經行至千里之外,他真的是望塵莫及了。而胤礽也靜默下來,能對耀格模稜兩可地述說這些已是極限了。

他能說,他在古北口行宮私自接見所謂的喀爾喀使者?

他能說,他保證逐出噶爾丹,還給喀爾喀安樂之地,只要喀爾喀從此歸屬大清版圖?

他能說,醉人的熏香,迷亂的暗夜,他身邊莫名其妙躺著一名衣冠不整的女人?

不管存心而為還是遭受構陷,總之去往探病的路上,他的這些行為足以成為他人生的第一塊黑斑,從此如影隨形,任何利器都休想颳去。

夜風穿行山谷,火苗跳躍抖動,胤礽神思出竅,沒有留意山谷中傳來異動。身旁的耀格早已循聲而去,須臾回返時,休息入夢的其他侍衛都已驚醒起身,護住胤礽與胤祉。

「二爺,大概有三匹馬從草原方向過來,蹄聲急促,您看?」

十四歲的胤祉坐起,揉揉眼,伸伸懶腰。耳中劃過耀格的稟告,神智昏昏然,漫不經心,毫無畏怯,「咱們人多,又都是以一擋十的高手,區區三騎,不足為懼。」

胤礽輕笑,當即吩咐下去,「留耀格與我和三阿哥在明處,其餘人等牽馬隱身暗處,聽信號伏擊。」

胤祉跳起,瞬時清醒十分,「二哥,咱們這是要當誘餌嗎?」

拍拍胤祉的肩,胤礽笑得自然和悅,「你可是以一擋十的巴圖魯,哪兒還用得著他們出手,二哥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侍衛們迅速隱去,聲聲馬蹄已逼近清晰辨耳。耀格挺身而立,扶住腰間的佩刀,全神貫注傾聽,隨即低語道:「三匹馬沒錯,不過有一匹馬無人,應當是兩個人。」

略微停頓,耀格有些疑慮,「好似又是三個人,不確定。」

胤礽始終坐於篝火旁,專註地撥了撥柴火,火焰愈發明亮。胤祉故作鎮靜往胤礽身旁挪了挪,警惕地放眼馬蹄聲方向。雖說目前情況自己一方占絕大優勢,可畢竟深處荒山野嶺,也並非平日里的前呼後擁,胤祉不曾有此經歷,內心難免發顫。

不過是轉眼間,三匹馬說到就到。月光本就明如霜雪,篝火也正是旺如驕日,胤礽抬眸看去,三匹馬就在前方戛然止步。

果然,一匹馬空餘馬鞍,無人在上。另一匹馬上伏倒一人,後背扎入三箭,是死是活尚不清楚。領頭的馬上倒是個活生生的蒙古漢子,一臉血污,似乎還缺了只耳朵。但見他一手握緊韁繩,一手扶住身前一長型布袋,耷拉一側的袋口鬆散,兩條烏黑的髮辮垂落下來。

耀格與胤祉盯住這位蒙古漢子,雙方視線膠著,互不相讓。胤礽挨個打量完三匹馬後,目光在布袋口停下。如果把布袋口拉一拉,應當就能看到髮辮的主人。

「你們是什麼人?打哪兒過來?峽谷出口是何地方?」明明身處劣勢,蒙古漢子卻是中氣十足。

看清楚了對方的勢單力薄,胤祉底氣強硬起來。只可惜對方說的是蒙古語,打小養在滿大臣家裡的他沒學過蒙語,回宮后教習布庫的諳達說的也是滿語。聽不明白對方質問什麼,胤祉只覺得有力沒地方使。

耀格雖能聽得懂蒙古語,可一旦開口就是磕磕絆絆,明明是敵弱我強的大好局面,竟也是一腔氣勢蔫了半截。

耀格與胤祉收回強勢的目光,轉向胤礽求助。當今皇上流利的蒙語學自孝庄太皇太后的近身侍女蘇麻喇姑,而胤礽自小養在皇上身邊,自然也是盡得皇上親授。

胤礽站起身,撣落衣服上的輕塵,負手而立,「我們是什麼人,你看不出?你們從巴林進入峽谷,口音卻不是巴林的,有人在追你們?清軍還是蒙古軍?」

看向那位中箭的蒙古人,胤礽提醒道:「你的同伴怕是不行了,你不看看?」

蒙古漢子焦灼地扭頭看去,喊了兩聲,那人一動不動沒有反應。他剛想下馬查看,立刻又警覺地拉緊韁繩,做出隨時駕馬逃走的準備。

眼前的蒙古漢子讓胤礽起了懷疑,不想讓他就此而去。布袋裡的人分明是被強行綁來,不像是尋常牧民人家,看他們一路狼狽漫無目的的逃竄,就能猜測怕是惹了不該惹的人。

直接圍上拿下這人不是問題,可萬一窮途末路,來個玉石俱焚,布袋裡的人只怕要遭受更大的罪。

胤礽示意耀格、胤祉站到自己身後,並一同退後幾步,一邊手勢傳遞給耀格,一邊置之事外的清淡語氣說與那位蒙古漢子,「前方可通往冀北,還可過古北口進京,你隨意。咱們大路朝天,各走各邊,互不干涉。只是我勸你還是看看你的同伴,只怕已是陰陽兩隔,要真是趕時間,道個別,自個兒快些走吧。」

赤目灼灼盯住胤礽三人片刻,蒙古漢子最終還是下了馬。走到中箭的同伴旁,扶下同伴,探向鼻間,果真如胤礽所言,已是天人永隔。俯下頭低吼聲起,右手握拳緊繃,經脈崩裂。

說時遲那時快,隨著耀格一聲令下,隱在暗處最靠近蒙古漢子的三名侍衛現身騰躍,閃電般速度撲將過去。而耀格則凌力風行直奔馬上的布袋,蒙古漢子被五花大綁的同時,布袋已被耀格扛回輕輕放下。

胤祉難耐好奇心,猛地拉下袋口,一張蒙塵沾污的尖巧小臉出現在視線中,不由驚呼起來,「是位蒙古小姑娘。」

聽到了胤祉的呼聲,胤礽卻不曾回頭看一眼,從方才見到那兩條烏辮方始,他就知道是位姑娘。在胤礽的交代下,被綁的蒙古漢子特意被松出手肘以下部位,還叫人遞給了他一個水袋,一些乾糧。

蒙古漢子「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水,氣不過卻也無可奈何,「你們是皇長子的人,是不是?我早該知道,這荒山野嶺怎麼會有人碰巧就在這兒等著,你們本就一直在暗處監視我們,是也不是?說話算話,人給你們弄來了,一撥賽馬的小姑娘里就屬她模樣最俊俏,騎術也是一馬當先,當得起草原上的明珠。」

嘴裡塞進一口乾糧,他嘟囔著,「堂堂皇長子言而無信,還不是用完我們就滅口。也罷,我這吃飽喝足,你們就動手吧,反正我們一幫兄弟就剩我一人,活著也沒意思了。」

蒙古漢子的話胤礽聽得清清楚楚,心頭的怒氣因著「皇長子」三字翻來涌去,但還是壓制住,姑且順著對方的話應答:「我們可沒有動過你們一人,唯今徒剩你一人,那是你們辦事不力,何須怨尤。我沒有接到殺人滅口的指令,現在還給你吃喝,何來言而無信之說?你有什麼條件,回頭我請示過後,也算給你個交代。」

「真不殺我?」蒙古漢子瞪大雙目,來了精神,「我就一個想法,來日對戰噶爾丹,讓我上戰場,誓死奪回我們的喀爾喀草原。」

胤礽淡然頷首,剛要開口再問,聽得胤祉冒出欣喜的聲音,「你醒啦,別擔心,沒事了,我救了你,」頓頓,又改了口,「是我們救了你。」

卻道是胤祉往路旁的小溪里打濕了手帕,興緻盎然給小姑娘擦去臉上的灰垢,露出了白皙細膩的肌膚。眼見姑娘嘴唇脫水乾裂,胤祉又趕緊往小嘴裡餵了些清水。很快,姑娘的如蝶長睫輕微抖動,掀開一潭盈盈秋水,浮出一抹溫潤迷茫。

胤祉總算是找到了強烈的存在感,否則大家都各司其職,唯獨他無一用處。如今小姑娘蘇醒,胤祉的笑容里歡騰起英雄救美的激動。

胤礽仍舊沒有回頭,繼續問向蒙古漢子:「你同伴身上的箭出自巴林部,你們是不是惹麻煩了?」

蒙古漢子不以為然,「我們喀爾喀的貴女可比不上這姑娘,皇長子還能不滿意?誰家的姑娘我們顧不上知道,反正是時機正好把人擄走有所交代就是了。」

胤礽喟然踅身,步向已除去布袋屈膝坐到篝火旁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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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太子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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