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太子行春

28.太子行春

位於京師西郊的潭柘寺,距離皇城六十餘里,始建於西晉年間,是北京地區傳入佛教后最早修建的寺廟。

康熙二十五年,皇帝命阜成門廣濟寺的住持震寰禪師往潭柘寺任住持。同年秋,康熙皇帝駕臨潭柘寺進香禮佛,賞賜潭柘寺金剛經、壽山石羅漢等物,並留住寺院數日。

胤礽奉命前往潭柘寺時,皇帝已攜胤禔、胤祉出塞赴草原大會。沒帶胤礽出塞,胤礽沒覺得有何不妥,因為沒有察覺出自己對喀爾喀問題的觀點觸及了父皇的敏感忌諱,所以胤礽自然就不會想到父皇派自己來潭柘寺也是經歷一番糾結。

至於為夭折的小弟弟胤禨做場法事,胤礽知道,只是此行的一小部分。

無論從前今後,父皇後宮夭折的小弟弟小妹妹們不是一兩個,胤礽聽聞,早已是波瀾不驚。至於承嬪,雖是赫舍里皇后的親妹,可胤礽連自己的母親都未曾謀面,又怎能與久居後宮的承嬪培養出感情。聽聞承嬪失子病倒,胤礽送去補品表達關懷,禮節上的致意點到為止,再往深里談,可就牽強附會了。

胤礽清楚,震寰禪師之所以被欽點潭柘寺的住持,一則他是著名的律宗大師之一;二則,他早就與父皇相交多年。此番胤礽前來潭柘寺的主要目的,實則是與震寰禪師商議如何擴建寺院,以便朝廷到時撥出相應款項。寺院得了皇家資助,無論是規模和地位都會大大提高,香火繁盛之際,安撫百姓求福的心愿,也宣揚朝廷為民謀福的名聲。

皇太子出行,相應規格的隨扈、儀仗、車馬迤邐一路。胤礽的車輦後頭空行,自己騎著馬走在前端,身側依舊是耀格相陪。

萬紫千紅總是春,春風得意馬蹄疾。胤礽馬上觀景,郊外一路的青山綠水、花團錦簇,心情也是一陣亂花迷眼,一陣春風駘蕩。

「殿下出了京城,臉色鬆弛了許多。」難怪耀格有此感慨,清晨從毓慶宮出發直至出了阜成門,胤礽都是一臉肅然。

胤礽一時也說不出所以然,出了皇城,就好像後背插上一雙羽翼,輕飄飄,飛翔雲端,無拘無束。

到達潭柘寺時,住持帶著寺中眾僧早已站列寺門前恭候相迎。就連純親王富爾祜倫也是一身石青色蟒袍直立前沿,見胤礽下馬,幾步跨行上前請安。

和順公主與純靖王妃早帶著富爾祜倫、慶征、嫤瑜早兩天就到達潭柘寺,住進了寺旁的自家別院。胤礽到達的這一天,潭柘寺也宣布將靜院三日,專門接待皇太子一行。

身著杏黃色雲龍紋暗花錦緞行服袍的胤礽,腰系同色行服帶,紅香牛皮製左右佩系,高麗布佩帉,左右各兩個綉工精美的荷包,右側還多出一火鐮袋及鞘刀一把。昂首闊步入院,胤礽腰上的配件隨其身形移動優雅款擺。

過天王殿,行至大殿前院中的一棵銀杏樹前,胤礽停下腳步。仰頭看去,銀杏樹直幹探天,枝葉繁茂,整個樹身粗壯雄偉。

住持見胤礽好奇,一旁解釋道:「殿下,此樹已有千年樹齡,六七個人方可合抱,是敝寺的佛門聖樹。」

「難怪,實屬罕見。」胤礽不由感嘆:「站在這千年古樹之下,終覺自己渺小如塵。且瞧這古樹,經歷千年風霜雪雨,看盡世態炎涼,依舊傲然巋立於此。相較之下,人事滄桑,也不過如此。」

住持雙掌合十,神色風輕雲淡,「殿下尚且年輕,大有可為還在後頭。人的性命雖不及千年古樹,但若看得透,處處有生機;拿得起,處處是擔當;放得下,處處通大道;想得開,處處春暖花開。」

胤礽展眉,從容一笑,「大師的話句句透著禪機,短短數言,卻足夠我參悟終身。」

住持輕搖頭,直言不足道也。身後側的富爾祜倫自打隨胤礽進寺院后,一向掛在臉上的壞笑消失無蹤,尤其在住持跟前,始終真誠備至。

此番富爾祜倫聽過住持與胤礽的對話,極為有禮貌地補充了幾句,「太子哥哥有所不知,住持不愧是得道高僧,智慧如明鏡,洞悉萬象。」

富爾祜倫已是潭柘寺的老熟人了,住持與他相視一笑,口氣隨和:「王爺,殿下面前,莫教老衲羞慚。」

話完,住持便請胤礽往大雄寶殿而去。胤礽自是也注意到富爾祜倫的變化,來之前,胤礽打聽到富爾祜倫在潭柘寺掛平安牌的事,能感覺出這裡於富爾祜倫的意義非比尋常。

大雄寶殿面闊五間,重檐廡殿頂,黃琉璃瓦綠剪邊,殿內佛像上方的井口天花繪金龍和璽。胤礽巡視一周,隱約有種熟悉之感,面露疑惑。

富爾祜倫見狀,上前靠近胤礽,小聲問道:「太子哥哥,大雄寶殿像不像太和殿?」

胤礽腦海中把大雄寶殿與太和殿一重合,果真**不離十。住持述出前明明成祖朱棣下令修建紫禁城時,奉旨規劃皇城建造的姚廣孝就是參考了潭柘寺的建築與布局,而太和殿就是仿照大雄寶殿而建,只不過太和殿的等級與規模更大而已。而姚廣孝也曾辭官隱修潭柘寺,后因修撰《永樂大典》才離去。

胤礽恍然大悟,難怪京城周圍寺院不少,但父皇卻選中潭柘寺,有意出資擴建,使之成為皇家寺院。

拈香拜佛后,胤礽命隨行的內務府官員向住持交接皇帝御賜的經書二十卷、沉香山一座、壽山石觀音一尊。住持帶領眾僧謝過皇帝恩賜后,超度胤禨的法事也將進行,胤礽退出大殿,去往位於寺院東路的行宮院,在此暫住休憩。

富爾祜倫隨行到行宮院,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耐下性子陪著胤礽走了一圈場面,也是受不住了。可也沒轍,誰讓他是王爺呢?誰讓他正好這幾日就住在毗鄰寺廟的別院呢?

胤礽剛一落座,富爾祜倫立馬就行禮告退,不過,胤礽卻不想就這麼放走他。

「平安牌掛了嗎?可是往那棵千年古樹上掛?方才我怎麼一塊牌子也沒見上。」

富爾祜倫那典型的輕狂調笑又掛回了臉上,徵得胤礽允許后,往下首的座位一坐,隨心隨意,「都說太子哥哥博學多才,今兒往這潭柘寺走了一遭,倒有些有名無實了。您說,那樣的佛門聖樹,我區區一王爺,能往上頭掛平安牌?您太抬舉我了。」

耀格一側站著,臉色倏地沉下。這位小王爺,怎麼就那麼讓人想一把拎起扔出去呢?

胤礽一怔,看來富爾祜倫的老樣子又回來了。抬起寺僧剛上的茶水,胤礽揭開碗蓋,茶香四溢,掩上蓋斜出一縫,品咂茶湯,滋味甘醇。

清茶入口,也適應了富爾祜倫的常態,胤礽悠然而語:「活到老學到老,學無止境嘛。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方才住持的智慧令人驚嘆,以純親王與潭柘寺的交情,必定也是修為有加,不知可否賜教,也讓我不虛此行。」

富爾祜倫自小聰明過人,學什麼都快,領悟力也很強,在同輩的宗室子弟中向來是高出一截。富爾祜倫這樣奶娃娃就封王的宗室,他是頭一個,打小榮華富貴里泡著,再加上純靖王妃的嬌養,所以富爾祜倫雖然聰明,卻行事浮誇,任性隨意。

從小被各種誇讚甜言養大的富爾祜倫,聽不得別人比過自己,這其中,太子就是首當其衝。在他看來,太子只是整天被逼著從早到晚學個沒完,不過是填塞知識,算不得聰慧有才。有了這一層認識,再加上沒人糾正他的偏激,富爾祜倫每見太子,面上端的是禮節,內里堅持的卻是傲慢。

胤礽的不恥下問沒能讓富爾祜倫收斂,反倒讓他更得意了。桀驁無畏的少年郎挑眉飛眼,滔滔不絕給胤礽普及知識。

「太子哥哥可知,寺院為何得名潭柘寺?原先此處有上下兩處泉潭,人稱上下龍潭。下處因修建寺廟大殿被覆蓋,而上處就在後山,至今依舊清泉汩汩冒出。再者此處山上多種柘樹,潭柘寺之名由此得來。」

後山的龍潭建有一座院落守護,且院中立有一株兩百多歲的銀杏樹,富爾祜倫每年的平安牌就是步行爬山去往龍潭院掛上。九九八十一天後,寺中僧人會取下收入錦盒,放於院中公主與王妃出資請供的觀世音菩薩像下方。

正好,胤礽到寺的第二天就是富爾祜倫掛牌的吉日。胤礽聽過,沉吟片刻,語氣極為和善,「我後日才離寺返城,明日我與你們同去,我想看看。」

「不行。」富爾祜倫想都不想斷然拒絕。

耀格實在忍無可忍,粗聲應道:「王爺請注意自個兒的言談舉止,殿下跟前,您不要一再目無尊長。」

富爾祜倫站起,瞪向耀格,聲音揚起,「太子哥哥自己想什麼時候去都隨意,唯獨明日上午不行。這是我們表兄妹最後一次掛平安牌,表妹是一定要去的,太子哥哥在場,表妹該如何自處?」

富爾祜倫說得理直氣壯,耀格啞然,胤礽抬手示意耀格不要出聲。胤礽垂眸,指尖沿著茶碗蓋繞圈,淡淡說道:「既如此,我自是不會為難你們,我另擇別的時間再去也無妨。」

胤礽答應得爽快,富爾祜倫也不再多說,向胤礽道謝后,便請辭離去。臨走時,回頭狠狠瞪了一眼耀格,耀格扭頭一旁,裝作沒瞧見。

富爾祜倫走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和順公主就派人過來向胤礽致歉,直言純親王不懂事,也沒邀請胤礽過院一坐。來人請胤礽抽出時間,和順公主備下一桌素齋招待,希望胤礽能賞臉姑母登門赴宴。

原本不消和順公主來人,胤礽作為晚輩也是要知會一聲的。現公主主動,胤礽當即約定明日晚上,來人領命而去。

耀格對和順公主倒沒什麼,就是不想見富爾祜倫。胤礽隨意在院中走著,忽地竹林前停下,喚過耀格,「我猜富爾祜倫他們明日去後山,應是從外道而去。你去向寺中僧人問問,寺中可有路直通龍潭?」

「殿下,您還真想去?」耀格圓睜雙目,他可真沒覺得有什麼看頭。

胤礽點點頭,眉眼拈著狡黠,笑道:「不止想去,還就是明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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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太子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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