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誘敵深入

11.誘敵深入

噶爾丹派來的準噶爾部使團不到二十人,以防對方窺視軍情,裕親王早已下令,提前在大營北側邊沿另立幾頂營帳,供對方暫時休住。

正式會晤時,胤礽端坐大帳正中主位,依蒙古族以西為尊的傳統,領使率四名代表落座胤礽右側西位,而左側東席則依次是裕親王福全、皇長子胤禔、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領侍衛內大臣佟國維、都統佟國綱、內大臣明珠。

索額圖回來的正是時候,巴林部調集的軍隊也在郡王鄂齊爾次子烏爾袞的帶領下一同到達。若論談判,索額圖、佟國維、明珠都是當仁不讓的老油條。不過此番談判代表皇帝而來的是太子,同一個營帳中上有胤礽,下坐胤禔,表面上向來中立的佟國維選擇沉默,出席權當背景。明珠自然也是片語全無,只要胤禔能沉住氣坐到結束,他已是心滿意足。

索額圖則不同,滿面紅光,如沐春風,一人獨擋問答,巧舌如簧。

領使表述其厄魯特軍攻入喀爾喀的部落也是情非得已,達-賴-喇嘛的使者在喀爾喀不被尊重,他們豈能坐視不理。故議和第一條件,清廷要交出喀爾喀土謝圖汗等部汗王,由噶爾丹處置。

「喀爾喀諸部已被厄魯特軍打得七零八落,被迫舉部內遷我大清境內,本非深仇大恨,何至於要做到趕盡殺絕的地步。」索額圖捏住下顎的花白鬍須,「如今你厄魯特軍都追到了我大清境內,連累我境內牧民蒙受浩劫,爾等又該給我大清一個什麼樣的說法呢?」

領使當即狡辯,其厄魯特軍接近大清漠南邊境時,是清廷尚書阿喇尼率先出兵攻打他們,他們才不得已南進回擊。

索額圖不慌不忙反詰道:「阿喇尼是倉促了些,可當時爾等來勢洶洶,是敵是友如何分辨?倘使我大軍殺氣騰騰揮師準噶爾部,爾等還能熱情迎進,把酒言歡?自爾等入我境內以來,我軍一直保持克制,未曾與爾正式兵戎相見。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凡事以和為貴,且瞧瞧家園牧場一片滿目瘡痍、屍遍荒野,不由讓人老淚縱橫。」

話到此,索額圖竟還眼含淚光,語調哽咽,帳內的氣氛瀰漫著一股幽怨哀愁。

領使語塞,自己說一句,就能等來索額圖十句,口舌之爭,顯是說不過索額圖。這時,緊鄰他而坐的年輕人一不小心灑了些茶水,領使關切地看過去時,收到了對方眼神的暗示。

領使放棄與索額圖爭辯,轉向胤礽,希望胤礽給出明確答覆,清廷是否交出喀爾喀部逃亡大清境內的汗王。

耳聽目視的胤礽已把那位年輕人看似不小心的舉動收入眼中。年輕人看著比耀格大不過幾歲,面龐飽滿,寬額細目,雖面無表情,眼神卻堅定有力。

胤礽突然生出想法,或許這人才是使團的核心人物。

會晤前,胤礽已經與索額圖達成共識,胤礽不能給出任何承諾。

「皇父親臨草原,本欲親自接見汗王,共議和好。只可惜病體不濟,遂遣我先行給噶爾丹汗王送來牛羊牲畜以表誠意。至於交出避難我境內的汗王,」胤礽面露難色,「此事非同小可,皇父不曾交代於我,我做不得主。」

領使與年輕人交換眼神,領使便說明由於準噶爾內部發生內亂,過冬營地如今被占,噶爾丹的軍隊無處可去,大清是否願意暫時收留他們,且協助噶爾丹平亂收回漠西營地。

準噶爾的內亂本就有清廷的暗中相助,否則噶爾丹何至於失去根據地,沒有補給,不得不冒險南下。

胤礽心裡清楚,嘴上卻迂迴繞開,「準噶爾部是獨立自主的部族,並非我大清轄內。清廷若出兵遠征漠西,師出無名,豈非有干涉別國內政的嫌疑,倒叫我大清落得居心叵測的欺弱之名。當然,你我友好,幫助肯定是少不了的。如何幫?這個也不是我能決定的。若說今冬收留爾等,請問,爾等不是已經在我境內了嗎?」

領使還未出聲,索額圖立馬接過話來,「皇太子已經言明,此來只為求和,避免操戈相向。我大清皇上英明睿智,定會給爾等一個交代。不過,這個交代還需汗王親自而來,有何條件當面協商。爾三萬大軍在我境內逗留已不是一天兩天,我軍也一退再退再無可退,如此誠意,汗王若還執意兵戎相見,未免寒了吾皇一片好意。」

「阿嚏」一聲響亮的噴嚏,索額圖拿出手帕擦擦口鼻,「君可見涼風掃過的秋原,漸漸泛黃,轉眼冬至,糧草必然不濟。不知來使可否給個明確的答覆,還望汗王早做決定啊!」

領使答不上話,低頭飲茶,視線斜向身旁的年輕人,卻見年輕人的目光直衝對面。

胤礽一直留意那位年輕人,自是也跟隨掃眼過去,原來是瞅上了胤禔。胤禔自己並未察覺,正垂眸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手上的翠玉扳指。

和議結束,你來我往推磨般的發言遣詞,於胤礽看來,結論就一條,你噶爾丹的任何要求,我皇太子都做不得主。吃喝給你送去,但數量有限,略表誠意,此後該何去何從,請直接南下,朝我父皇開口,唯他一錘定音。

雖協商過程中,胤礽口口聲聲表示無權做主,看起來有些窩囊,但索額圖當晚來到胤礽的營帳,對胤礽的表現讚賞不已。

「咱們太子居中而坐,淡然如水,有禮有節,不張揚也不退讓,風采卓然。」

耀格眉眼間飛揚笑意,「祖父口才向來是無人能敵,只是今兒白日里說了那麼多,這會兒天都黑了,怎還不見口乾舌燥?」

索額圖瞪了眼耀格,「小毛頭,你還敢調侃起祖父來了。」

轉瞬想起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的太子遇上了劫匪,索額圖的經脈又開始逆轉。當下瞪住耀格,就連鬍鬚都要惱得根根倒立,「青山峽谷那種地方能去嗎?就你膽肥,回頭我再收拾你。我把太子的安危交給你,你反而存心讓我著急上火。」

胤礽不想再談及此中細節,便叉開話題,「叔姥爺,依你看,噶爾丹會來嗎?沒準收下牲畜就打道回府避走了。」

索額圖捋順鬍鬚,軟化了神情,呵呵而笑,「太子且寬心,皇上也是算準了噶爾丹才會有此布局。若說別人,不定收下好處便撤退了。但噶爾丹野心勃勃,且老巢又被占,他必定要來,而且是率三萬人馬蜂擁而至,要戰要談,他都不會退縮,誓要為自己爭取最大利益。」

自噶爾丹取得準噶爾部的政權后,便是積極擴張,征服了漠西大多部落,又與沙俄往來,加強合作。此次借口出兵漠北喀爾喀,也是其「東進政策」的實施。就連青海,他也是志在必得。如此胸懷抱負又頗負軍事才能的汗王,當然不會只想稱霸一方,締造一個如先輩成吉思汗那樣不依附於任何政治勢力的蒙古大帝國才是他的最終目標。

盤膝坐在炕上,胤礽故作鬆口氣回應索額圖,可內心卻懸著疑問。自己雖打小騎射武藝皆擅長,可帶兵打戰從未親身體驗,軍事上的籌謀布局也是幾未涉足,不得不說,是人生的一大缺失。

「太子只管把今日的會談照實稟告皇上,皇上自是滿意的。別的太子就別管了,儘快離開大營,早些回京去吧。這事兒呀,往往不怕你做了什麼,反倒是你什麼也沒做卻被以為做了,是非是非,往往說的都是非。」

那些風言惡語一度讓索額圖寢食難安,帝王向來忌諱「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即便是親身兒子,又如何?現下雖皇帝對胤礽依舊信任有加,可索額圖還是重新又把「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駛得萬年船」掛回自己的腦門上時時提醒。

前塵往事浮映腦海,胤礽卻有口難言。攤開炕桌上的輿圖,胤礽指向圖中烏蘭布通的位置,本欲提醒索額圖有所防範,可一時不知如何措辭才不會讓索額圖驚詫自己的「未卜先知」。

索額圖見胤礽欲言又止,上前兩步朝胤礽所指看去。

頓時,一聲凌厲的鷹嘯擦過大營上空,短暫又響亮。眨眼音滅,大營又沉入幽暗的黑夜。

耀格眼睛一亮,難耐激動地問向索額圖,「祖父,修茂是不是隨烏爾袞的巴林軍一道來的?」

索額圖仰首尋思,片刻后,不確定地冒出一串,「納喇氏?蘇克薩哈家的?那孩子多大了?是不是承襲的子爵?」

耀格懶得再聽索額圖嘮叨,轉向胤礽請示道:「殿下,我想去瞧瞧,或許有什麼情況?」

一聽耀格喊出修茂的名字時,那雙清冷的眸子就好似在胤礽對面與之相視。好奇與不快在心底交戰,胤礽生硬地點點頭,允了。

耀格立刻行禮告退,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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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太子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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