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風波再起

93.風波再起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就在淑壽公主的冥誕后不久,去宮中為小皇帝講學的慕容復便收到了消息,令他下課後去隆佑宮拜見向太后。

慕容復為了參加一場百花會,長假一請便是兩個月。於兩個月後再見到慕容復,小皇帝原本十分高興,只是聽聞下課後他還得去拜見向太后,這神色就有些冷淡。只見他沉著臉靜默了一會,方漠然道:「……哦,朕想起來了,數日前正是姐姐的冥誕。想來母后是又懷念姐姐了,拉著慕容卿閑話家常呢。」

慕容復一聽小皇帝話音冷凝,心中便已暗暗驚跳,隱約明白到小皇帝待向太后的母子情誼怕是大不如往昔了。慕容復所料不錯,向太后並非小皇帝生母,這母子之間本就感情不深。原本淑壽公主在時,尚能兩邊周旋維持著情義;待淑壽公主過世,向太后膝下再無親生骨肉,性子愈發沉冷寂寥,跟小皇帝的母子情分也就逐漸淡了。而與此同時,太皇太后厚待抬舉向太后,卻對小皇帝的生母朱德妃十分冷遇。天長日久,小皇帝心中也難免有怨氣。

好在小皇帝也不願將話題留在向太後身上打轉,很快便轉口道:「如今這朝廷的風向,朕是愈發看不明白了。朕原以為當年呂相攔截祖母的指示已是虎膽,想不到這劉相更是狂妄,居然連詔書也敢私自截留。」說到此處,小皇帝忍不住蹙起眉頭幽幽一嘆。「這大宋天下,究竟還是不是姓趙呢?」

慕容復雖說早知劉摯狂妄,但聽聞他居然敢私自截留詔書也是瞠目,許久方道:「官家,這原是朝廷法度不嚴之禍呀!」

小皇帝每每與慕容復談論國事,慕容復的言論總能令他耳目一新。此時見慕容復未曾如他所願請命彈劾劉摯,反而將矛頭指向了朝廷法度,小皇帝也並不十分失望,只將眉一挑,奇道:「這是何意?」

「官家,咱們大宋的規矩向來是由知制浩根據官家之意撰寫詔書,再由中書省負責下發。然則,知制浩撰寫詔書需時多久?中書省下發詔書需時多久?這些卻並無明文規定,可操作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慕容復緩緩道,「微臣恩師蘇學士亦曾任知制浩,他本是個急驚風,但凡太皇太后或官家有旨,至多一晚便能撰寫成詔書。可若是換上個慢郎中,這撰寫詔書磨上三五日,中書省再拖上七八天。若是人事任命也就罷了,倘若趕上天災**,豈不是要讓天下人都責怪官家不恤百姓么?」

小皇帝聞言不由默默點頭,更在心中暗道:死上幾個黔首也就罷了,這朝堂上的位置若是被不合心意的人佔了,縱然朕是皇帝也難免束手。他沉默了一陣,便輕聲道:「依卿家之見,當如何?」

「劉相私自截留詔書追根究底仍是朝廷制度的問題,官家應向太皇太後分說此事,請立法度!」慕容復斬釘截鐵地道。

哪知小皇帝聞言竟搖頭笑道:「如今朝堂上是劉摯掌權,朕看他是不肯的!」

「劉摯利用制度漏洞違背聖命為己謀私,可見其人人品若何。微臣相信,太皇太后必定有所決斷。」慕容復又道。

「朕只怕太皇太後顧念舊情,難下決斷。」小皇帝語帶嘲諷地道。

「那便是火候未足。」慕容復意味深長地答,「治大國如烹小鮮,官家當不急不緩氣定神閑才是。」

小皇帝的面色倏忽數變,最終方緩緩道:「愛卿果然有見地。有愛卿在,朕才能安心。」

慕容復趕忙謙虛了幾句,又與小皇帝提了一番這回前去洛陽的見聞,這才結束了當天的工作離開崇政殿。

隆佑殿中,向太后早已等候多時。待慕容復上前行過禮,她便吩咐內侍頒下了賞賜。「淑壽的冥誕,慕容卿有心了。」

提起這件事,慕容復卻不敢受向太后的賞,只低頭道:「如今微臣能為公主做的,也唯有這些。」

淑壽公主已過世兩年,這兩年來慕容復為淑壽公主做的點點滴滴早已令向太后深信了他對淑壽的情意,更在不知不覺中磨平了她對慕容復的怨恨。如今,向太后已逐漸自喪女之痛中走了出來,她膝下荒涼,卻是因淑壽公主之故視慕容復猶如半個子侄。「淑壽已去,想必她在天有靈也希望慕容卿一切安好。」

慕容復心中一熱,只低聲道:「微臣自當為公主保重自己,太后也要多多保重才是啊!」

向太后苦笑一聲,惆悵道:「不過消磨光陰罷了,還能如何呢?」向太后丈夫已逝、女兒又亡,朝堂上有太皇太后、後宮還有朱太妃,她這個皇太后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見到向太后這般了無生趣的模樣,慕容復更是哀慟愧疚。他把心一橫,忽然道:「臣有一事,敢請太后做主!」

慕容復如此鄭重其事,向太后立時吃了一驚,忙坐直身子問道:「何事?」

「臣與現今六扇門的大統領諸葛正我原有私交,諸葛大人公差在外,臨行前曾託付微臣一件事——請微臣幫忙照顧荊王幼子趙孝願。」慕容復當下便將他在荊王府的見聞一五一十地向向太后和盤托出,只是為避嫌疑隱去了自己夜闖王府一事,只說是以重金打聽來的消息。

向太后待慕容復親厚,對他的話亦是深信不疑,聽聞荊王妃刻薄庶子不由萬般驚詫地道:「竟有此事!竟有此事!」

慕容復對此也唯有報以苦笑。仁善之人總不能相信世間竟能有如此歹毒之人,因為那實在超出他的想象極限。「微臣斗膽,請太后時常詔令荊王妃帶著孩子前來隆佑宮玩耍,也可保全荊王這條血脈。」

「哀家知道了,」向太后亦知慕容復不求上告宗正,只求她多多關注趙孝願,原是體諒她這個無兒無女的孤寡太后的難處。只見她長嘆一聲,又緩緩道:「自從諸葛卿重建六扇門,朝堂百官各個裝作不認識他,也唯有慕容卿能如此坦白自己仍與諸葛卿有交情。其實諸葛卿身份特殊,這門下逐利之人又豈會少了呢?」

慕容復沉默了一陣方小聲道:「太后,朝堂百官知道怕、知道該掩飾,總是好的。真正要緊的,是諸葛大人。」

向太后聞言不由微微一怔,沉思良久方撫掌贊道:「慕容卿果然通透啊!」心中透亮而和光同塵,慕容復這般沉穩當真不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官場新丁。向太后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隱隱明白,為何太皇太后與小皇帝都極為重視他的意見。「你的話,哀家放在心上了。」第二回應允此事,向太后的言辭之間卻是比方才鄭重了許多。

如願將趙孝願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向太后,慕容復登時神清氣爽。哪知剛跨進家門,阿紫的一聲尖利怒吼便傳了過來:「臭小子,你找死!」緊接著,小冷血便迎面向他飛了過來。

阿紫武功已廢,一個十六七的少女又能有多少力氣?是以,小冷血才被她摔出數步之遙,便要腦袋著地。

慕容復大吃一驚,趕忙一個箭步躥上,彎腰將小冷血抄了起來。

阿紫與慕容復向來不合,見到慕容復出現,她立時面色一冷甩手便走。

慕容復見了阿紫也頭疼,向來不喜歡她在自己跟前礙眼。只是這一回,他卻是怒氣填膺,只一聲喝令:「站住!」

慕容復這一聲沉冷無比,瞬間便令阿紫憶起當年她對慕容復下毒不成,反被慕容復廢去武功的情景。她心中深深畏懼,即刻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卻在此時,阿朱又從內院轉了出來,語氣輕快地道:「好了阿紫,把孩子……公子?」阿朱話說半截,就見到慕容復一身肅殺地望著阿紫,慌忙屈膝福了福。「公子如何回來了?」

看到阿朱,慕容復的神色稍緩,將兀自笑呵呵的小冷血遞過去道:「阿朱,去給你妹子整理行李,明日送她回燕子塢!」

阿朱聞言立時吃了一驚,急忙扭頭看向阿紫,無聲質詢:你又闖了什麼禍?

阿紫兩眼含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指著自己的面頰叫道:「明明是他咬我!」仔細看,阿紫的面頰上果然留有幾個牙印。幸虧咬地不深,是以未曾見血破相。

「他還是個孩子,你是嗎?」慕容復冷道,「你可知,你方才差點摔死他?」

阿紫目光一縮,似是惶怕,但一雙圓溜溜的眼珠輕輕一轉便又強辯道:「他不是沒死嗎?」

慕容復冷漠地搖搖頭,緩緩道:「你這般沒有同理心,實在可恨。待回到燕子塢,讓鄧大嫂教你抄經向善罷。」

阿朱聞言慌忙求情:「公子爺,是阿朱偷懶,讓阿紫幫忙照顧孩子……」誰的妹子誰知道,若非小冷血十分乖巧,來到慕容府後統共只咬過慕容復一人,阿朱也不敢將孩子暫時托阿紫照顧。只是,誰又能料到阿紫就成了第二個被咬的人呢?

慕容復面色冷淡地擺擺手,沉聲道:「阿朱,她既是你妹子,你就更應該明白什麼能幫什麼不能幫。她這樣到底行不行,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下去罷。」

阿朱幾時聽過慕容復對她說這般重的話?一時間竟是再也答不上話來,淚珠紛紛而落。

卻是阿紫見阿朱不為她說話,已是心中暗恨,當下冷嘲道:「什麼姐妹?你有證據么?隨隨便便找個婢子便說是我的姐姐,真當本姑娘這麼好糊弄么?」

阿朱兩面受氣心中更是委屈,不禁「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阿紫卻從不是懂得見好就收的人,見阿朱大哭慕容復面色鐵青,她愈發振振有詞。「我本是星宿派弟子,與這斟茶遞水的婢子怎會是姐妹?慕容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么?你不就是瞧中了我星宿派使毒的本領,這才派了手下來偷師么?我告訴你,你別……」

「啪!」

阿紫正洋洋自得,鄧大嫂竟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出手便是一記耳光。「阿朱待你如何,你也不懂么?小小年紀這般歹毒又刻薄寡恩,阿朱有你這樣的妹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只見鄧大嫂隨口怒斥了兩句,便吩咐身邊僕役將阿紫帶了下去。接著,她又向慕容復屈膝賠罪道:「公子爺,屬下調/教無方,請公子爺責罰。」

慕容復亦知如阿紫這般品性是典型的反社會型人格,根本無可救藥。他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道:「阿紫就託付給鄧大嫂了,只要別傷了她性命便是。」扭頭見到隨鄧大嫂一同過來阿碧正忙著給阿朱擦眼淚,慕容復不禁又是一嘆,吩咐道:「阿朱,你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書房,阿朱低頭擦乾眼淚,哽咽著道:「是阿紫不懂事,得罪了公子爺,阿朱代她賠罪了……」說著,雙膝一曲便要下跪。

慕容復哪裡能讓阿朱跪,急忙出手扶住她道:「阿朱,是公子爺考慮不周,如今卻令你為難了。」當初在西平見到阿紫,慕容復總念著畢竟是阿朱的親妹子,不曾取她性命。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帶回來的竟是這麼個貨色。「你的身世,我一直放在心上,如今也已有些眉目。只要你點頭,我把她送回你們親生爹爹身邊,你說可好?」

「我親生爹爹?」阿朱猛然一驚,又是忐忑又是惶惑地問道。「公子爺……是誰?他是誰?」

慕容復低嘆一聲,幽幽道:「他本是大理國的王爺,地位也十分顯赫。只不過……」

「只不過,我與阿紫卻並非他與明媒正娶的夫人所生,是嗎?」阿朱心思細密,瞬間便明了了自己的處境,當下搖頭泣道。「不,我不願意!他是個王爺,縱然有半分在意我與阿紫,也早就來尋了,何以至今毫無音訊?他不是我爹爹,不是!我是慕容家養大的,求公子不要趕我和阿紫走!」

阿朱淚如雨下,慕容復愈發痛惜,趕忙取了絹帕為她拭淚,又耐心勸道:「公子怎會趕你走?……好了好了,快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我們阿朱若是哭丑了,將來嫁給喬峰這嫁妝本公子就得多出一成,你說有多虧?」

阿朱一聽慕容復這般打趣她,登時又羞又氣,趕忙搶過慕容復手上的絹帕遮著臉道:「公子,你真壞!阿朱不跟你說了!」這便低頭跑了。

阿朱走後,慕容復終是忍不住長長一嘆,在心中暗暗念道:喬峰啊喬峰,我這麼幫你,只求你成親時把阿紫也帶走!多謝了!只是轉念一想,原著中喬峰與阿朱本是因為喬峰的身世被揭開,喬峰眾叛親離之下唯有阿朱在他身邊不離不棄,這才患難見真情了。如今他穿越一回,是誓要將此事悄無聲息地抹平,也不知他們該如何發展感情?而同樣因為他的穿越,喬峰已提早那麼多年與阿朱相識。阿朱固然仍舊傾心於喬峰,可喬峰卻始終對阿朱的情意一無所知。就連他幾番暗示,喬峰都一臉正氣地撇清了去。這般遲鈍,哪裡是根木頭,分明是塊磚頭啊!情勢如此不容樂觀,慕容復更是愁緒滿懷,不禁微微搖頭。

「公子,不論發生了何事,都要沉下心慢慢想,不要著急,總能有解決的辦法的。」慕容復正兀自出神,阿碧又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為他點上香、泡上茶,柔柔勸慰了一句,便拿起綉到一半的絹帕在慕容復的身旁坐下,安安靜靜地忙了起來。

慕容復伸手揉揉眉心,緩緩點頭,含糊道:「怎麼又把香點上了?」

阿碧抬起頭,不慌不忙地道:「我看這幾日公子爺不曾點香總是心浮氣躁,到底是十幾年的習慣,哪有那麼容易就改呢?」

「唔……」慕容復受阿碧一言提醒終是醒過神來,暗忖自己這般與喬峰賭氣,喬峰一無所知,而自己卻又十分難受,也不知何苦來哉?想到這,他立時心頭一松,當下笑道:「還是我們阿碧貼心!將來阿碧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如意郎君,說來給公子爺聽聽?」

阿碧聞言,面頰頃刻一紅,只低頭道:「阿碧……阿碧才不要嫁人呢……公子不要趕阿碧走……」說著,眼淚竟掉了下來。

「咦?怎麼又哭了呢?公子爺什麼時候說過要趕你走?」慕容復猶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趕忙又小聲勸慰起阿碧來。

阿朱最終仍是選擇陪阿紫一同回燕子塢,阿碧自入慕容家便未曾與阿朱分開,不由拉著阿朱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慕容復卻能理解阿朱的選擇,血緣至親,縱然只是看著阿紫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孔,阿朱也是極難扔下阿紫不理的。聽到阿朱含著淚與阿碧言道「要好好照顧公子爺」,慕容復不由嘆著氣上前道:「阿朱,若是想回京城,或者想去別的地方……無論阿朱想做什麼、想要什麼,都寫信告訴公子,公子一定為你達成!」

慕容復此言一出,阿朱的淚水瞬間決堤,她慌忙低下頭讓眼淚落在地上,屈膝福了福低聲道:「阿朱知道,公子保重!」狠狠心,一扭頭登上馬車,啟程返回燕子塢。

馬車裡唯有阿紫在等著阿朱,鄧大嫂原是單獨一輛馬車。見到阿朱落著淚進來,阿紫不由滿是不屑地撇撇嘴。「虛情假意!他若當真捨不得你,又為何不讓我留下?」

阿朱聞言即刻收了淚,只怒瞪了她一眼道:「公子向來仁厚,你若不捨得我為難,又為何不向公子請罪?」

「哈!」阿紫即刻一聲冷笑,言語之中更滿是嘲諷之意。「向他請罪?他憑什麼?我又沒錯!」

阿朱失望地望了阿紫半晌,許久后終於緩緩搖頭。「公子說的沒錯,你戾氣太重,回去之後多多抄經!」

阿紫的神色倏忽數變,最終咬牙扔下一句:「他不讓我高興,我也絕不會讓他好過!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便轉身背對著阿朱睡了。

阿朱只當阿紫又在賭氣,只低嘆了一聲,隨手翻出一本遊記開始閱讀。卻是半點未曾察覺,那張與她的面龐有七八分相似的臉孔瞬間扭曲,就在此時此刻忽然面對著車廂內壁隱隱露出的一抹詭秘的笑容,毒如蛇蠍、獰戾似鬼!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綜]權奸復國的可行性報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綜]權奸復國的可行性報告
上一章下一章

93.風波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