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接二連三

151.接二連三

就在虛竹前往南京去見蕭峰的同一時間,慕容復同樣在自己的相府里見到了新任大理國皇帝段譽。以慕容復看來,段譽在獲知段正淳血書奏章的消息之後,最好的應對辦法便該是即刻在大理為段正淳出殯。可事實是:僅僅過了兩個月,段譽便千里迢迢趕來了大宋。對此,慕容復也不得不承認,段譽實在是個難能可貴的孝順兒子。

只可惜孝順兒子段譽卻對慕容復再無好感。草草與慕容復見過禮,段譽便已忍不住厲聲質問:「我爹爹失蹤,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慕容大人所為?」段譽的性格雖有些天真爛漫,可他卻實在不是個蠢人。一收到使者的傳訊說是段正淳血書大宋朝廷請求歸附,段譽即刻便明白這些年來慕容復號稱為他找爹,實則一直在賊喊捉賊。

慕容復聞言卻是面色一冷,連原本準備遞過去的上好碧螺春也停在了半空。過了一會,他緩緩收回手臂,將那一杯茶水放回自己的面前,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不知今日本官見的究竟是段公子還是段皇爺?」

慕容復此言一出,段譽登即一愣。他隱隱覺得慕容復話中有話意味深長,可仔細品評一番卻又好似霧裡看花弄不明白。

卻是慕容復見段譽這副懵懂未明的模樣不由自嘲一笑。他很明白從政治的角度而言,他真正的對手應是大理權臣高升泰而非段譽。經過上次的見面,慕容復便已清楚的意識到對付如段譽這般至情至性之人,打官腔玩政治最後只能噎到自己。所以,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想到這,慕容復即刻又若無其事地將那杯碧螺春又遞了過去。「段公子如今已登臨大寶,縱然武功高明也不該不帶護衛微服出行。」

段譽不明白為何慕容復忽然又伸出了橄欖枝,可顯然眼前這個溫和的慕容復遠比方才那個冷冰冰的慕容復更讓他感到安心和熟悉。只見他沉默了一陣,終是逐漸緩和了面色。「我父子二人自認與慕容大人無冤無仇!」

慕容復輕輕一笑,清楚地道:「國家利益與私人感情無關。段公子,今日就當是私人會見,咱們不妨說些閑話。段公子如今登基已有半年之久,對大理國內政可是得心應手呢?」

說起這個,段譽頓時黯然。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他是鎮南王世子,未來的大理國皇帝,一國之君萬人之上。可直至登基,他才恍然發覺大理國的朝政軍力俱掌控在高氏之手,他這個皇帝不過是個傀儡。而段氏皇族歷代皇帝最終皆出家歸隱,也難說這究竟是心慕佛法還是為權臣所迫。段譽年輕氣盛有心振奮,這才有了遣使來大宋請求冊封之事,實則意在抱大腿借勢。如意算盤打得好,可誰能想到大宋朝廷竟會突然鬧這麼一出?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如今的大理國姓高不姓段,與其便宜了高氏不如歸附大宋。至少歸附大宋,官家能禮遇你段氏族親;可若讓高氏得手,怕是段家宗廟香火斷絕。」慕容復又道。

然而段譽不願當高氏的傀儡,又豈能甘願來大宋當個王侯?只見他咬牙道:「大理百姓仍舊心向段氏!」

「所以,段公子是打算串聯百姓與高氏相爭,致使生靈塗炭?」慕容復即刻追問。

段譽登時一噎,他的道德水平顯然並不容許他做出掀起戰爭爭奪/權力的選擇。

「作為朋友,段公子,在下只能說如今的情況,你唯有兩個選擇。」慕容復隨手給段譽續了一杯茶水,緩緩道。「第一,一口咬定真正的鎮南王已死,外藩院的那位鎮南王則是偷盜了鎮南王遺物的逆賊。第二,乖乖歸附大宋,本官可上奏官家封你為王侯,與國同休。」

這第一個辦法顯然也是段譽的臣子們給他出的主意,只見段譽捏著杯子沉默了一會,低聲問道:「我爹爹會怎麼樣?」

段譽這一句委實問地沒頭沒尾,慕容復卻即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毫不遲疑地答道:「此逆賊盜竊鎮南王遺物造謠生事欺君犯上,破壞大宋與大理兩國邦交,罪大惡極,理應凌遲處死!」

「不行!」段譽大驚失色,即刻一聲怒吼。

慕容復卻不為所動,只悠然回道:「欺君之罪該當株連九族,只殺他一人已是官家仁德。」

「若是我既要認爹又不肯歸附呢?」段譽一字一頓地道。

「那想必是高氏勢大,段皇爺為人所脅。大理國向來事君甚恭,官家定會發兵相救,段皇爺不必憂心。」慕容復好言安撫道。

慕容復這般無恥,段譽的面色即刻一陣青一陣白,過了許久方自牙縫中擠出一句:「國雖大,好戰必亡!」

「戰場的事自有將士們去操心,就不在本官的職責範圍了。」慕容復隨意一展衣袖,站起身來意欲結束這場會面。「段公子,只需你去禮部表明身份,隨時都能去探望令尊。本官知道你的武功很好,但奉勸你不要輕易嘗試以武力帶走鎮南王,以免追悔莫及。」

慕容復起身逐客,段譽也不再徒費唇舌,即刻扭頭便走。

哪知人未走遠,慕容復忽然又在他身後喚了一聲:「段公子!」段譽惱恨回頭,卻見慕容復一臉溫和地道,「語嫣臨去陝西前,曾向我提及你。我看得出來,她將你當成至親好友十分關切。來日,段公子若是得暇,不妨往陝西一行。好友相見,必然令有一番歡欣。」

慕容復提到王語嫣,段譽即刻面露惆悵與懷念,立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聲。

慕容復早知段譽缺乏政治智慧,無端提起王語嫣也只為試他的成色。現在見了段譽這副為情所動為情所迷的模樣,他不禁付之冷笑,心中對這位至情至性不知輕重的段皇爺更輕視了幾分。

兩日後,段譽果然在外藩院見到了段正淳。這父子二人多年未見,此時相逢皆覺恍如隔世,不由抱頭痛哭。

終究是段正淳更為沉穩堅毅,很快便收了淚關切地道:「譽兒,你已是大理國君,豈能輕易來大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萬一讓人給扣了……」顯然慕容復多年來給他造成的傷害,至今仍令他猶如驚弓之鳥。

可不等段正淳把話說完,段譽就已含淚搖頭:「爹爹失陷宋土多年,孩兒豈能不來?爹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段譽問起段正淳當年失蹤的詳情,段正淳卻免不得老臉一紅。原來當年諸葛正我看準了段正淳性好漁色的本性,便設了一個仙人跳的騙局引他上鉤。段正淳十分聰明,這騙局原本騙不了他。可他偏要自負武功故意入彀,打算看夠了好戲再來揭穿。豈料,諸葛正我為了抓他埋伏了不少好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更可恨的是諸葛正我辦事雷厲風行,沒幾日又將他身邊「漁樵耕讀」四名侍衛連同阮星竹一併抓了來,從此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這種丟臉的事,段正淳自然沒法跟兒子說,只得含糊道:「終究是為父行事不慎,著了別人的道。」說著,他忙又轉移話題。「我失蹤多年,你伯父還有你娘如何了?還有……」段正淳還想再提秦紅棉與甘寶寶,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卻是段譽體貼入微,即刻答道:「伯父已往天龍寺出家為僧,媽媽和秦姨、甘姨,還有婉妹、靈兒一切都好,只是大家都十分挂念爹爹。卻是爹爹看著……」段譽原以為段正淳無端受困多年,定然是被折磨地不成人形。哪知今日相見,段正淳除了眉間鬱郁卻並未見多少老態。這剩下的半句「清減了」卻再也說不出口,只道。「這一回,不但孩兒來了,媽媽、秦姨、甘姨、婉妹、靈兒也都來了!爹爹,孩兒一定會設法救你出去!」

事實上段正淳受困多年,慕容復與諸葛正我一直對他禮遇有加,唯獨沒有人身自由。這數年來段正淳不知越獄過幾回,可最終卻仍是在大宋與段譽相見。聽到段譽說要救他,段正淳唯有苦笑連連。「譽兒,你不知大宋燧發槍的厲害……你別管爹爹了,快帶著你娘、紅棉、寶寶,還有你兩個妹妹回大理罷!」

段譽一個勁地搖頭。「我怎能扔下爹爹,這豈是人子所為?」

「你已是大理國君,應以國事為重!」段正淳急道,「那日,慕容復以星竹的性命相挾,逼我寫了那份血書奏章……事後,我越想越不對勁。譽兒,你不能認我!你若認了我,宋國便可名正言順地出兵佔據大理。宋國皇帝心胸狹隘,便是你主動歸附,也別忘了南唐國主的下場!」

南唐後主李煜投降宋室后被趙太/祖封為「違命侯」,受盡屈辱。待南唐故地徹底歸附,李煜失去存在的價值,又被牽機葯了結了性命。前車之鑒,不可不防!

段譽怎能答應段正淳,登時流淚道:「我若不認爹爹,爹爹就是一個欺君的狂徒,大宋皇帝一定會殺了爹爹!」

「你若認了我,段家帝位不保!」段正淳厲聲道。

哪知說起這個,段譽卻忽而自嘲而笑。「爹爹,大理國內只知高清平,不知段皇爺。這回我若不如大宋皇帝的意,大宋皇帝必定記恨段氏,說不準便要支持高氏謀朝篡位。」

段譽的這番話便好似一盆冷水,將段正淳澆了個心血涼透。只見他六神無主地低喃了兩聲:「這……這……」忽然無力地坐倒在座椅內,久久方痛悔不已地憋出一句。「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早該一死了之!」

這一天,段譽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客棧。自從收到段正淳的消息,高升泰便竭力反對段譽前往大宋,唯恐連段譽也陷了進去。屆時,大宋再以段譽的名義發一道詔書,令大理百姓歸附,高氏這些年的謀划就成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可惜,段譽心繫父親、刀白鳳心繫丈夫、秦紅棉與甘寶寶心繫情郎,木婉清與鍾靈又心繫段譽,他們竟瞞著高升泰一起跑了。段譽偷跑來大宋未曾表明身份,自然只能住客棧。雖說今日見了禮部官員,禮部官員亦表示隨時能為段皇爺整理出合適的住所。可段譽對大宋終究已有防備之心,並不曾應下他們的熱情。

段家畢竟是皇族,哪怕是住客棧也要將整個客棧全包了。見到段譽回來,幾個女人同時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追問段正淳目前的情況。

段譽正為國事心煩意亂,見識了這群雌粥粥更是不勝其擾,勉強答了幾句便一臉頹唐地坐在座椅內不發話了。

卻是刀白鳳委實氣性剛烈,同樣是聽聞段正淳這些年與阮星竹一同受困,秦紅棉與甘寶寶只是破口大罵,刀白鳳卻即刻便要回大理去再不管這負心郎。有段正淳的前車之鑒,段譽如何能放心讓刀白鳳獨自離開,忙又上前勸道:「媽媽,先想辦法救出爹爹要緊,爹爹與阮姨的事,還是先放在一旁罷!」

段譽這話十分務實,可卻入不得一生最重尊嚴與愛情的刀白鳳的耳。想到這些年來自己為了那負心人日夜懸心,可他卻在宋土與阮星竹尋歡作樂,刀白鳳更是氣怒交加。如今聽到唯一的兒子話里話外亦有維護段正淳之意,刀白鳳心頭累計了數十年的怨憤當即爆發,竟想也未想地一個耳光甩了過去。「連你也幫著你爹爹!」

段譽自幼受寵,幾時受過這樣的待遇?刀白鳳這一個耳光,即刻便將他打地手足無措怔立當場。家國、親情、愛情,這彼此交織糾纏不清的重壓早已令段譽不勝負荷,刀白鳳這一個耳光便好似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只見段譽愣了一陣忽然放聲大哭。「媽媽,段氏家國宗廟即將不保,爹爹和誰在一起又有什麼要緊!」

段譽一哭,大夥全慌了神,連刀白鳳也不再鬧著要回大理了。幾個女人將段譽圍在中心,又是勸慰又是追問,鬧了大半個時辰方斷斷續續從段譽的口中理清了段正淳失蹤一事的全部發展脈絡。

秦紅棉等四名女子均為江湖中人,直來直去缺乏謀斷。而唯一長於政治中心的刀白鳳,偏又是個愛情至上不理俗務的性子。如今聽聞有人竟能隱忍謀划多年,耐心等到段譽登基方祭出段正淳圖謀大理國,大夥皆是目瞪口呆心悸不已。只見她們面帶驚怖地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潑辣率真的木婉清打破沉默,恨聲罵道:「這慕容復,好生歹毒!真該殺了他!」

段譽又哭了一場,心緒卻是平靜了許多。聽到木婉清說要殺人,他也只是苦澀一嘆。「這位慕容大人身居左相,在大宋位高權重,如何能殺得了?」他發泄了一通,心中壓力頓減,卻又後悔起了方才的失態,趕忙抹臉道。「天色已晚,大家還是早些歇息罷!營救爹爹一事千頭萬緒,急不得。」說罷,便急急向自己的屋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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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權奸復國的可行性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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