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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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家,紀韶還是沒從崔鈺嘴裏得到具體的答案。

那黑色繩子又在他脖子上繞着,貼著皮|膚,像是長進去了。

一種詭異的感覺在紀韶心裏滋生,又被一陣寒風吹的七零八落。

紀邵在陽台倒騰銅錢草,長的太茂密了,他準備把銅錢草挖出來,分盆。

盆有塑料的,玻璃的,也有陶瓷的,樣式不錯,實的,一共三個,都是紀母不知道從哪兒弄家裏頭來的。

紀韶站在有陽光的地方,把銅錢草纏纏繞繞的根莖扯成幾部分,逐一種進盆里。

「爸,全水能活嗎?」

客廳里的紀高瑞點頭,「那玩意兒好活。」

紀韶選了個玻璃的,裝上大半的水,把一些銅錢草的根莖丟進去,拿剪刀咔嚓咔嚓剪掉個別大葉子,剪完了,就剩零星的小葉子,遠看就是光禿禿的根莖。

完了,紀韶把另外幾個盆都弄成半土半水,挨個擺在陽台。

他端著玻璃的那盆回房間。

天不好,房間有點陰暗,紀韶順手把燈打開,將銅錢草放在書桌上,離開的時候,他瞥到掛在枱燈前面的一個紅色小掛件,像石頭。

紀韶伸手一勾,捏著小掛件,瞅了瞅,觸手冰涼,光滑。

他取下小掛件去客廳,拎着一端,「爸,這是不是你掛在我房裏的?」

紀高瑞正在整理舊書,他抬頭一看,立刻就過去,「你拿穩點,別給摔地上了,這是在上午碰到的算命的那裏拿來的。」

「舍利子。」說是高僧圓寂火化后得到的,有靈力,能夠去除陰邪之氣。

紀高瑞扶扶鼻樑上的眼鏡,他是不信的,但是那小少年可以一處不錯的說出他們一家的詳細情況,所有,太可怕了。

他回來后打聽過,也查了資料,的確又那個說法。

就算是假的,那也可以掛着當擺設,不影響什麼。

「這是舍利子?」紀韶一臉難以置信,「爸,你花了多少錢?」

紀高瑞湊近點,對着紀韶耳朵講了一個數字,不忘提醒,「別告訴你媽。」

紀韶,「……」

實在接受不了他崇拜的父親竟然被神棍坑了。

「你掛我房裏幹什麼?」他扭頭看看,「爸,把這東西掛你們那邊去。」

「不然我隨時都有可能碰壞了。」

紀高瑞搖頭,「說要掛北邊才是最佳之地。」

他拍拍紀邵的肩膀,「去吧。」

紀韶頭疼,拎回去繼續掛枱燈下面。

客廳的紀高瑞揉揉眉心,算命的有句話一直在他的腦海里盤旋,說小韶二十歲有個大劫,卻沒說怎麼個解法。

某個菜市場,肉攤子前,有個少年在買豬肉,引起了周圍人們的圍觀。

一是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二是那身屎黃色的長衫,打冬天的,零下好幾度,穿那麼單薄。

「要五花肉,不要肥的。」

老闆,「……」

「小兄弟,你是要瘦肉吧?」老闆拿刀拍拍按前的一大條豬肉,「這都是今天才殺的豬,新鮮的。」

少年強調,「我要五花肉。」

老闆,「……」哪來的熊孩子,存心來搗亂的。

「這是五花肉。」

老闆提起左手邊那塊,「那你要多少?」

少年用手在虛空比劃,「這麼多。」

他又說,「我不要肥的。」

老闆,「……」

圍觀的眾人心疼老闆。

老闆在五花肉上面切了一小塊純瘦的,「夠不夠?」

少年蹙眉,「好像有點多了。」他不確定好不好吃。

老闆,「……」這還多,是要買回去塞牙縫嗎?

顧客是上帝,老闆好耐心的一分為二,往電子稱上一丟,兩塊四,他連後面的四毛都不要了,就想揮揮手,慢走不送。

少年提着肉,笑眯眯的看看大家,心想,看來是他又比昨天帥了。

出了菜市場,少年把豬肉從袋子裏拿出來,直接往嘴裏一塞,咀嚼了幾下,咕嚕一聲,進了肚子。

「不好吃。」

少年又摸出老闆送的蔥,想了想,他還是放棄了嘗試。

「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少年突然從嘴裏冒出一句突兀的話,過了一會,石崇源在他身後出現。

他之前對這人是怪異,現在是噁心,豬肉生吃就算了,還不洗。

石崇源暗自打量,他原本是跟着紀韶的,但是那個人在,對方的氣息令他的靈魂畏懼,不敢靠近,就只能離的遠遠的。

他四處飄蕩,又撞到了這個古怪的少年,就想趁機搞清楚為什麼要害紀韶。

少年靠近一點,懶洋洋的說,「你跟我屁股後面打轉,不累啊?」

石崇源擋住鼻子,嫌棄之意明顯。

「豬肉很腥。」

少年,「……」

他撇撇嘴,「我餓,總不能去吃……」他咳一聲,將後面的話斷了,「你想怎麼着?」

石崇源面無表情,「不怎麼着。」

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了什麼,少年呿了一下,「你比那崔鈺還蠢。」

石崇源一聲不吭。

「別擋着道。」少年左右看看,往左邊走去。

石崇源慢慢悠悠的走在後面,明擺着就是耗上了。

少年惡聲警告,「我告訴你,我脾氣很差的!」

要不是出谷前,師傅再三交代,不要干擾三界的法則道義,依他的暴脾氣,早把面前的這東西踢到天邊去了。

在石崇源眼裏,少年就是只貓,炸毛了,也不是老虎。

「你說實情,我就離開。」

少年奇怪,「什麼實情?」

石崇源說,「上午的事。」

「……」少年得臉色變了又變,他邊走邊說,「我要吃瓜子。」

石崇源把手伸進口袋,抓出一把,「拿去。」

少年一愣,嘴巴一咧。

他的性子是吃軟不吃硬,誰順着他,他就能讓誰順心。

少年把一把瓜子吃完,心情頓時好多了,「那不是他的骨頭。」

石崇源皺眉,不是?可他明明看着骨頭是從紀韶身體里飄出來,又飄回去的。

「我呢,言盡於此。」少年說,「少操那份心,多看看人界的人啊樹啊太陽啊,多看看吧。」

路過的幾個中學生望望少年,自己跟自己說話?

少年沖他們露出燦爛的笑容,那幾個中學生嚇的不輕。

石崇源陷入深思,少年一走,他也走了。

站在紀韶家樓底下,石崇源眼觀鼻鼻觀心,和旁邊的電線桿配對。

紀韶在廚房喝排骨湯,聽着紀母說崔鈺家裏的那些親戚,如何如何極品。

「媽,湯喝嗎?」

「不喝。」紀母唉聲嘆氣,「小崔的三叔,你見過的,家裏有好幾輛轎車,這次就給了五百塊錢,甩手不管了,那可是他親媽!」

「老太太沒死之前,他們也不過問,逢年過節的,想起來才打個電話,一直都是小崔爸媽照顧,死了,連後事都只有他們負責。」

紀母氣不過,「現在那老大老四竟然還來要老太太的遺產。」

紀韶咽下嘴裏的湯,「遺產?媽,老太沒有吧。」

紀母少有的罵髒話,「有個屁!」

老太太吃喝拉撒都是崔大成一家管,哪來的金銀財寶,也就一堆舊衣物。

人死了還有這麼多事,紀韶擰著眉毛,崔鈺什麼都沒跟他說。

「小韶,三十兒那天要不要給你女朋友家裏打電話拜年啊?」

紀母心裏感慨,養兒不易,防老就不指望了,她就希望能看着兒子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學業有所成,再然後就是成家立業。

話題一百八十度轉了,紀韶差點嗆到。

他嗯嗯啊啊,給含糊過去了。

晚上紀韶沖完澡出來,房間多了個鬼,他瞬間感覺雞皮疙瘩全蹦噠起來了。

白無常笑容滿面,「晚上好。」

紀韶不動聲色拉開距離,「我們不熟。」

白無常笑,「會熟的。」

紀韶把外套套在睡衣外面,「你來找我的?」他對這個白無常有生理性害怕,估計是小時候聽的多了,白無常一出現,就有人快死了,或者已經死了。

「是這樣。」

白無常先是說了個很普通的開頭,他咬唇,在組織語言。

「我有個好朋友,他從小孤苦無依,爹不疼娘不愛,又體弱多病,能活下來很不容易。」

白無常見紀韶沒反應,「你不覺得他很不容易嗎?」

紀韶,「……不容易。」鬼能和人做好朋友?

「他只能活到十三歲。」白無常說,「我很想他多活幾年,他很善良。」

可惜前世做了惡,今生的陽壽太短了,行了那麼多善德,也是來生的事,管不到今生。

聽出了意思,紀韶古怪的說,「這事不是應該找判官嗎,你找我幹什麼?」

白無常不說話了,似乎是遇到了某種禁|忌,他只用眼睛看着紀韶,想表達的都在裏面。

紀韶不理睬,上床誰覺。

房裏的白衣鬼直立在原地。

片刻后,紀韶煩躁的說,「沒完了是吧,難道我要他永生,他就能……」

白無常激動道,「多謝。」

目的達到,處罰再重也無所謂。

房裏的溫度上升不少,空氣都好了,紀韶皺緊眉頭,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睡不着了,他摸到手機,給崔鈺發短訊。

地府,案前的崔珏神情一頓,他捏住鼻翼,長長的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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