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寘彼周行·其八

9.寘彼周行·其八

孤鴻山距離錦源城並不遠,馬車需要行半個時辰,若是御劍,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師兄弟二人不想引起傅丹生的警覺,為免不必要的麻煩,到了山腳下他們便收了飛劍。御劍之術雖然速度極快,但是消耗也大,所以一般只有事態極為緊急的時候,修道者才會以此代步。他們二人是趁夜溜出來的,自然沒有太多時間。在山腳下短暫地休息了一會,虛青和文霽風便上了山。

秋夜寒冷,山野林間更是要冷上幾分。這孤鴻山二人不曾來過,便也沒有賣弄什麼小聰明,走的山間還算平整的石路。陶母下葬此處之後,陶家便花費了一筆錢,在這裡鋪了一段路,方便每年陶冶前來祭掃。如今則是幫了虛青和文霽風一個忙。白日里文霽風已經問過,這條石路在山腰處一分為二,一條通往陶母的墓地,另一條則是通往傅丹生的府邸。而師兄弟二人剛站到岔路口的涼亭前,便能遠遠地看到樹林中露出的宅院輪廓,還有隨沁涼晚風傳來的打鬥之聲。

除了金鐵相交的錚錚蜂鳴,宅院中不時冒出法術帶出的各色光亮,照亮白牆黛瓦。一聲長劍破空的聲音傳來,一柄周身纏繞著藍色劍氣的長劍懸浮於宅院半空,劍身微微顫動,蜂鳴聲里化作了五十四道劍影,朝著院中一處破空刺去。

「萬象歸一?」文霽風低聲向虛青確認。萬象歸一是玄沖觀教授的劍法中最難的一招。以靈力催動長劍,幻化出劍影。這些劍影虛實相生,每一道都具有不小的威力。文霽風當初對付媼鬼用的也是這一招。只是此招極難,文霽風那日只幻化了三道,即便他全力催動,至多也只能催動一十八道。換而言之,在宅院中對陣的一方,一定是玄沖觀的人,況且能催動五十四道劍影,玄沖觀中也是寥寥無幾。裡面的人他們一定認識。

虛青道:「裡邊戰況不明,我們貿然衝進去恐怕不會有什麼好處,先看看狀況。」裡邊的若是同門,那麼他們勢必要予以救援,只是能催動五十四道劍影的人都暫時無法衝出結界,他們二人進去了,也未必幫得上什麼忙。

宅院之外有一層無形的結界,法術的餘波不時會砸在上邊,盪出一圈一圈透明的漣漪。虛青的眸色微微變深,裡邊的人一定能衝出來!

宅院之內,傅丹生一身黑袍,隨著法術和攻擊帶起的大風,衣袂翻卷,肆意紛飛。漆黑如墨的瞳仁此時已經變作血紅色,身邊院內原本精心布置的花木,現在已經被摧殘殆盡,傅丹生眼中閃現森冷的殺意。

「道士就是麻煩。」冰冷沙啞的聲音如刀,能生生刻進聽者的耳朵里。

他面前是一個手持長劍的落拓道人。道人一身殘破的藏青色道袍,身上大大小小十幾道傷口。身邊還有幾道劍影盤旋,他手中的長劍卻已從中折斷。道人舔了舔唇邊已經乾涸的血痕,笑容狼狽卻瀟洒,斷劍錚鳴,道人的眼神變得更為鋒銳:「不光麻煩,還能叫你吃大虧。」

左手在斷刃上一抹,血光被劍身吸收,血氣激發了劍氣,劍影更加凝實了幾分之後朝著傅丹生攻去。傅丹生表情嚴峻,道人的這招曾重創過他,如今再見,更多了幾分警醒。

只是劍影聲勢浩大,實質的攻擊卻不及當初的十分之一,傅丹生輕鬆將這些劍影摧毀后,才驚覺,這一招不過是對方的障眼法。短短的數息時間裡,道人便已經念完了咒語。雙手掐了一個法訣,一個金色的光環悠悠從他手上顯現,傅丹生明知這光環有異,身體卻不得動彈。光環罩在傅丹生周身,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圓圈——畫地為牢。

「後會有期。」道人哈哈大笑,手中的斷劍擲向宅院結界,沒了傅丹生干擾,硬是撕開了一道口子,揚長而去。

畫地為牢只困住了傅丹生不過十息,長袖一揮,金色的結界瞬間破碎。他沒打算放過這個道人,徑自便追了出去。

傅府之外,虛青和文霽風二人藏身在涼亭旁的矮樹叢中。二人屏息凝神,加之文霽風用了一個斂息訣。傅丹生匆匆經過,並沒有發現他們二人。

等傅丹生走遠,文霽風才收了咒術,低聲問道:「怎麼先出來的是傅丹生?」可看傅丹生行色匆匆的模樣,更像是在追什麼人。

虛青起身:「四處找找!」話音剛落,傅府門外的松樹上便傳來一個重物墜地的聲音,虛青同文霽風對視一眼,兩人連忙上前,只見方才與傅丹生對戰的藍衣道人,栽在松樹下的落葉之上。

「唔!」被傷成這樣還能躲在樹上不吭聲的藍衣道人此時發出一聲悶哼,原因無他,傅府門前的松樹常年無人打理,松針落在地上已經積起了厚厚的一層,刺在身上的感覺……

「沖明師叔!」果不其然,這個道人正是他們玄沖觀中上一輩里排行最小的師叔沖明子。沖明子同其他的師叔伯們不同,他的行事作風不像是個避世離俗的修道之人,更像是一個涉足紅塵的俠客。他常年遊歷江湖,不長停留於玄沖觀,不過觀中的弟子們偶爾也能得到些沖明行俠仗義的傳聞。如今的玄沖觀香火鼎盛,不得不說與沖明的名號也有些關聯。

沖明吃力地睜開眼睛,迎上來的兩人背著光看不清模樣,只是聽聲音像是他師侄:「虛青……」陷入昏迷前,沖明心中罵了聲娘,原以為還能逃出一段路,沒想到這條蛇妖在他身上種下的毒發作的如此之快。

虛青蹲下來,將沖明扶起來,文霽風道:「先將師叔帶回陶府吧,此地不宜久留!」虛青點頭,在文霽風的幫扶下,把沖明子背在了背上。只是兩人還未走出幾步,就被攔住了去路,攔住他們的是半人高的一條大蛇。

虛青表情凝重:「師弟,弄死它!」文霽風表情冷峻,緩緩抽出背後的長劍。

一炷香之後,傅丹生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宅院門口,追出去一段時間之後,傅丹生便知道自己追錯了方向。他感應到的氣息也同樣是沖明金蟬脫殼的把戲。冷冷看著地上已經被人釘死,血流了一地的長蛇,傅丹生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動。只要過了明日,一切都塵埃落定,而沖明身上的毒,一定能讓他明日妨害不了計劃。

虛青要顧好沖明,三人只能靠著文霽風一人御劍,回到陶府中的一路,著實把文霽風累的夠嗆。文霽風推開自己房間的門,虛青嫌麻煩,他們從玄沖觀中帶出來的傷葯都存在文霽風那裡。將沖明放下之後,虛青主動說道:「師弟你給師叔看看身上的傷,我去打水。」文霽風點點頭,先將沖明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

待他們處理完沖明身上的傷口,東方已經微微泛白。習武之人常常受傷,文霽風處置傷口的手藝極好。身上的傷口都仔細包紮了,沖明臉上的風塵清理乾淨之後,露出一張剛毅中正的臉。只是外傷雖然處理完了,最大的麻煩卻沒有消除。沖明的唇色紫得發黑,顯然是中了毒。他之前被蛇妖所擒,身上中的大抵也是蛇毒,可是他身上雖然有刀兵割破的傷口,卻並沒有什麼咬痕,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拔毒。

二人守在他的床頭,沖明這樣的狀況,不好大肆張揚,陶府中人也許大多數並不知道傅丹生的真實身份,可是免不了會有傅丹生的耳目。沖明如今毒因不明,萬一被傅丹生髮現端倪,他們根本冒不起這個險。不過虛青二人也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沖明臉上的黑氣愈發明顯之後,二人便琢磨著給沖明運功逼毒。只是——

「我修鍊的功力比師兄更深厚,拔毒這麼兇險的事情,自然應該交由我來做!」文霽風很少這麼執著於一件事。

虛青從床沿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師弟你一路御劍,身上的靈力還餘下幾成?十分之一?」

虛青抓人痛腳的本事素來很好,文霽風身上的靈力的確十不存一,只是將這件事交給虛青,文霽風是怎麼都不能放心:「可是……」

文霽風沒可是出結果,虛青笑盈盈地伸手,將站在面前絞盡腦汁想法子的師弟困在了自己同床頭的牆壁之間。師兄緩緩靠近,文霽風被迫後退了兩步,脊背已經貼上了微涼的牆壁。

虛青幾乎是抵著文霽風的鼻尖同他道:「師弟,正因為你的內力深厚,所以才更應該好好恢復,救助師叔這種事,師兄代勞就好。」虛青眼中含笑,深色的眸子如同泛著波瀾的深潭。

文霽風側過臉,下頜緊繃:「既然如此,便依師兄的意思吧。」虛青輕笑出聲,拍了拍師弟的肩膀。

「好師弟,既然如此,你可要盡心地替師兄護法啊,萬一有什麼不測,師兄的這下半輩子就全都寄託於你了!」

虛青不過順口調侃,文霽風卻正視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師兄,一定不會有事!」

虛青愣了愣,莞爾一笑。如此正直肅然的師弟,真是討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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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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