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鑠金

86_86397佛蘭德死了。

死狀幾乎與森莉亞一模一樣，他的皮被活剝下來用聖十字架釘在地上，他的天靈蓋被撬開，內里的腦髓全部不見了，心臟也失蹤，其他的內臟被撕碎扔得滿屋子都是，剝皮后的身體被殘忍的肢解啃食，一個活著將近200斤重的大胖子，最後的遺體收集到一起恐怕還不到50斤。

發現佛蘭德屍體的是司祭科萊，今天是禮拜日，市裡很多信徒都會過來禱告，科萊需要佛蘭德去臨時採購一些東西回來，他大早起來去敲了半天門沒人回應反而隱隱嗅到一股血腥味，他當機立斷踹開佛蘭德的房門，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房間內噁心至極的慘狀當時就把他嚇尿了。

跟森莉亞死在偏僻的倉庫里不一樣，佛蘭德可是住在高級神職人員的單棟小別墅里，整晚都有騎士值夜巡邏，尤其是殺害森莉亞的兇手還沒找到，多隆多神父昨晚還特地增加了巡邏人員。

可是直到科萊發現佛蘭德的屍體，他們竟然連一點異樣都沒有發現。

到底是誰如此殘忍又悄無聲息地殺害了佛蘭德？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在知情的高級神職人員中迅速蔓延擴散，而多隆多神父在聽到佛蘭德死訊的剎那，怒極攻心，魔力暴走，報信的高級騎士直接被他狂暴的魔力削成重傷體無完膚。

第一次，多隆多神父在眾人面前撕下仁善可親的面具，發布最高神聖命令封鎖整個維羅納海港，挨家挨戶盤查異端惡魔，包庇者以惡魔同夥論處。

失蹤的叛教者薇兒·瓊斯成了目前唯一的線索，多隆多暴怒之下，命令騎士團將其父母親人全部抓捕，擇日在神教進行神聖審判。

一系列的命令發布下去，今天這個禱告日註定無法平靜。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靈通的上流人士很快就收到風聲，知道了森莉亞和佛蘭德慘死事件，普通平民雖然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海港被封鎖戒嚴、城內的官兵和神聖騎士挨家挨戶盤查所謂的異端惡魔，一時間，整個維羅納市變得人心惶惶風聲鶴唳。

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佛蘭德的死亡現場很快就被清理了，房子周圍也被戒嚴，艾米根本無法靠近。當然，不僅僅是無法靠近，艾米還再一次被多隆多『提審訊問』，而這一次，多隆多可沒有上次那麼溫柔了，艾米好懸才抵抗住他的魔法催眠，卻因為精神透支回答完問題后就暈了過去。等他醒過來，敖桀告訴他暗中盯著他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四個，其中有一個高級騎士，兩個中級騎士以及一個普通騎士。

一舉一動被人盯著，艾米根本不敢做什麼多餘的小動作，每天除了禱告的時間，其餘時候都窩在房間里看書。他甚至都不敢看塔沙嬤嬤交給他的空間戒指里那些書，只能抱著大陸簡史一頁頁啃。

《大陸簡史》是一本非常有意思的巨著，囊括了整個艾爾法大陸近萬年來的王朝更替、文化風俗、地理特產、傑出的歷史人物等等，正好能填補艾米對這個陌生世界的空白認知。

艾米非常希望自己能夠通過這部巨著，看看能不能找到點關於家鄉的記憶，再加上《大陸簡史》本身就非常有意思，艾米每次都能看得十分專註，最近這幾天卻越看越看不下去。

路易傳給他的那張紙條，如果他的理解沒錯的話，佛蘭德就是那天跟多隆多接觸的人。但是當時多隆多並不在神教內，而路易當時給他提供的線索是多隆多從『郊外趕回來』，到底是什麼事情，他們不能夠在神教內說，非得去郊外呢？

他們在郊外碰頭，還有沒有其他人呢？

如果按照他一開始的猜想，是佛蘭德殺了森莉亞，那麼同樣慘死的佛蘭德又會是誰殺的呢？

神父身上的臭味、森莉亞凶死現場的臭味、莉莉床上惡臭四溢的黑色污漬、以及佛蘭德死亡現場的臭味，這中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艾米雖然沒辦法靠近佛蘭德的死亡現場，敖桀卻仗著天生的掩護色和纖細靈巧的身體悄悄溜到附近去看過，哪怕佛蘭德的死亡現場在第一時間被清理，敖桀還是聞到那股詭異的腥腐臭味。

這股詭異的氣味成為艾米唯一的線索，但是佛蘭德死了，這幾天也沒有命案發生，那股氣味再沒有出現過，線索就此中斷。

【小桀，你說為什麼只有我們倆可以聞到那股味道，別人就聞不到呢？】這個問題在艾米心裡盤旋很久了，那樣濃烈特別的味道，為什麼別人都聞不到呢？其實準確來說不是『聞』，而是那種『氣味』直接就反應到了腦子裡。

敖桀好幾天沒吃到雞腿了，天天吃麵包啃果子，心情相當不爽，百無聊賴的甩甩尾巴沒好氣道：【不知道，別打擾老子睡覺。】

【就知道睡，懶死你算了！】艾米戳戳敖桀頭上的小肉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敖桀好像比以前長大了一丟丟，不過小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壞。

敖桀不理他，艾米自己想來想去，卻始終理不出頭緒。

薇兒·瓊斯的家人住在維羅納鄉下，是非常虔誠的神教信徒，在薇兒出生之前靠給莊園主們幹活維持生計，薇兒兩歲時被測出擁有很強的光系能力潛力，被神教選中，全家歡天喜地的將懵懵懂懂的薇兒送去了神教。隨後薇兒因為突出的能力潛力，成為眾多候選聖子聖女中最後關注的一個。

瓊斯夫婦因為生出了一個候選聖女而備受關注，作為徹底與薇兒斷絕關係的條件，神教給了瓊斯夫婦百畝沃土，讓他們一夜之間從卑賤的幫工變成了富裕的小莊園主。而鄉下的其他莊園主、鎮長等等，也因為薇兒的身份，對瓊斯夫婦客氣有加，大開方便之門。

嘗到甜頭的瓊斯夫婦，漸漸忘記了曾經的苦難與卑微，不斷的想要擠進所謂的上流社會，不斷的吹噓他們的女兒多麼與眾不同。

這些年來，他們陸續生了七個孩子，妄圖再出一個聖子（女），但遺憾的是他們似乎已經耗光了光明神的眷顧，這些孩子沒有一個擁有能力潛能。

然而，就在前年，薇兒年滿十二周歲，卻沒有覺醒能力，從候選聖女轉為苦修士。消息傳回鄉里，瓊斯夫婦的生活就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神教沒有收回他們的莊園，但是『上流社會』的大門已經徹底向他們關閉，曾經的一切便利化為泡影，甚至因為極端信徒對薇兒的質疑，給他們家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短短兩年時間，不善經營的瓊斯夫婦已經準備等今年秋收過後就把小莊園賣掉一部分，以維持他們往日的『上流生活』。

結果，還沒等他們找到買家，神聖騎士團就先一步找上了門。

瓊斯夫婦以及他們的八個孩子，家裡的女傭僕人，堂表親戚等，全部被抓進了神教的地牢，一一遭受刑訊。

瓊斯夫婦這些年雖然總在人前吹噓他們的女兒如何天賦異稟，但事實上，他們將薇兒送去神教並收了神教給的莊園后，就按照教義再也沒去看過薇兒。別說知道薇兒的事情了，恐怕就是薇兒站在他們面前他們都不見得認得出她來。

在多隆多神父暴怒的授意下，審訊人員將各種刑訊手段一一招呼到他們身上，他們做夢都沒想過曾經給他們帶來好運的女兒竟然會給他們招致如此厄運，過去對薇兒的讚美這一刻全部變成了刻毒的詛咒。

連續幾天的刑訊下來，瓊斯一家實在受不住了，在審訊人員的暗示下，編纂了許多薇兒大逆不道的罪行，以換取片刻的喘息。

然而，一時的喘息，反倒坐實了薇兒·瓊斯『窮凶極惡』的罪行，瓊斯夫婦以及他們的親人全部被送上神教的審判庭，進行『神聖審判』。

在有心人士的宣傳下，薇兒·瓊斯可怕的罪行傳遍了整個維羅納市，如果不是多隆多神父下令封鎖了海港，只怕關於她的罪惡的一切已經在大陸各地傳開。

整整一周，艾米都被人暗中盯著，關於薇兒的風言風語在神教里傳得沸反盈天，很多人都在落井下石，以前薇兒哪怕一丁點錯誤，他們都能放大百倍千倍來講，沒有錯誤，也能杜撰了生搬硬套硬安在她身上。

人是一種社會群居性動物，他們會下意識在族群中尋找共同的價值觀，價值觀不同的則會被視為異類，將其驅逐。

當每個人都在談論薇兒的殘忍、薇兒的不折手段、薇兒的邪-惡時，艾米至始至終保持沉默，實在是太刺眼了。

刺眼的艾米被集體孤立排擠了。

艾米本身就對這群虛偽的修士沒有任何好感，有敖桀陪著他，並時不時跟他鬥嘴鬥氣，他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疏遠排擠，但是偶爾也會跟敖桀感慨，【……真是醜陋的人性。】

敖桀懶洋洋的團在他軟軟的肚皮上，百無聊賴的甩著尾巴說：【說得你好像不是他們中一員似的，欠了老子辣么多雞腿，你也沒比他們好到哪兒去！】已經足足十多天沒有吃到雞腿的敖桀，怨念已經快具象化了。

【又不是我不給你買，被人盯著我怎麼給你買？】艾米戳戳敖桀頭頂的小肉角，亂沒形象的翹起了藕節似的胖短腿。

敖桀不爽的哼了一聲，忽然直起頭來說：【那四個人好像自己走了……有人過來了，不太對，小心點！】

敖桀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陣禮貌而節奏的敲門聲：「艾米，你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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