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啟程

當使命高於生命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麼透明，那麼飄渺。。

——三藏

夕陽打出了寺廟略顯羞澀的剪影，寂靜的鐘聲回蕩了三兩下，也就消失了。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忘著奄奄一息的光線和蠢蠢欲動的月亮，顯出那麼一絲平靜。

「三藏？」一個蒼老的聲音好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他翻了個身子，望向遠處，一個已然開始凋零的身影在夕陽的映襯下卻顯出一種特別的堅毅。

「師父，有事嗎？」

師父笑道：「這麼早就睡下啦，明天的啟程的東西都備妥了嗎？」

「備妥了師父。」他不想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躺著，甚至沒有站起來行禮。

老人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好像對於這些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師父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看似平淡的一句話把他說的一愣，緩緩坐起，詫異的看著眼前的這個深不可測的老人，這個養育了自己一輩子的老人，這個把自己推在人前講佛說理的老人，這個勝似父親的老人。

「笛子還好吧，她知道你要走了嗎？」

「師父！！！」他臉色蒼白，跪在地上，頭直接撞在地上，抬也不敢抬一下。

「起來吧，為師沒有怪你的意思，其實五年前我就知道你們的事情了。」老人的語氣異常平淡。

「徒兒知錯了，這個西天我不去了，您把我逐出師門吧。」

「呵呵，」老人突然笑了起來，「那不是正隨了你的意嘛。不願意當一輩子和尚的人，因為一個義字，跟著我這麼多年，一個如此有情的人，為了一個孝字，瞞了我這麼年。天意啊！」老人一聲長嘆，隨手將他扶了起來。

他遲疑了片刻也就站起了身來，面對他的還是老人那張平靜的面龐，沒有責備，沒有憤怒，沒有失望。

老人順著床也就坐了下來，說道：「四大皆空者，自然不能有凡人之念，此乃你之錯，但如果為師我強求於你，我豈不也動了凡念？人自來自往，終不應強求。你天資聰慧，千年難遇啊，我這才鑄錯睜隻眼閉隻眼的把你培育成了一個所謂的大師，哎，罪過啊。」

「師父何錯之有？這全是徒兒的錯，徒兒犯了色戒，犯了酒戒，犯了肉戒，實在是有辱佛祖，這次西天天竺取經，就算我有意，佛祖得知我的罪孽也不會原諒我的。」

「金剛經曰，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此乃皆無，皆無也就皆空，皆空也就皆虛，既然全是虛的，佛祖是不會介意的。」

「師父，您不用斷章取義的用佛經安慰我，徒兒明白我是決然取不到真經的，為什麼要選我？為什麼？」

老人站起身來，背著手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句話,:「早點歇息吧，明天還要面聖，然後就該出發了，路途遙遠，你已經是御弟了，早就已經犯了紅塵，沒有什麼多說的了，去吧徒兒，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那個夜對於他來說，的確很長，他絲毫沒有困意，又想起了師父，想起了聖上，想起了笛子，想起了自己的骨肉，罪孽啊。

次日，寶殿之上，聖上顯得也有些激動，好像幾滴眼淚不停的在框中打著轉。他沒多說什麼，和自己的這位皇兄客套了幾句，就離開了，後面敲鑼打鼓的聲音在他看來，沒有絲毫的喜慶氣氛，只是一種莫名的喧囂。

漸行漸遠，眼看就來到了城門口，送行的百姓不計其數，有時候他很奇怪，佛法，人，真的這麼契合嗎？或許是悟性不夠吧。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他心中略微一顫，又馬上平靜了下來，他知道是與不是都無所謂了。他只想出了城門，帶上自己備好的發套，找個酒館大醉它一回，他不想有更多的罪惡，但顯然有些罪惡是不得不犯的，否則就會有更大的罪惡出現。

翻過幾個山頭，已然有些倦怠，加上還要牽著匹御賜的白馬，著實負擔不小，他坐在山間靜靜的喘息著。這時，輕輕的腳步聲突然逼近了，很輕，但又很確切，他一驚，隨手拿出深藏袖腕間的小刀，屏息環視。一個輕盈的身影轉瞬映入眼帘，是她，真的是她。他笑了笑，收起了刀。上前一把摟住了面前的來人，緊接著就是一陣狂吻，舌唇間，時不時傳來掙扎和興奮的喘息。來人推開了他，在他胸前一陣捶打。

「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甩掉？不就是天竺嘛，有何難的，隨你去便是。」話音一落就投入了他的懷中。

他沒有回話，看著遠方，皺了下眉，又是低聲一笑，或許這真的是一條不歸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