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061章

臘月里的破事太多，林梵卻是難得興趣盎然地一一關注起來。

除卻京中權貴人家商討的老太后賀禮以及過年的準備之外，最讓林梵意外的是，她這個身體的外祖母，也就是賈母，竟然在老太後生辰的那一日，將關在佛堂里修身養性且閉門思過的王夫人給放了出來。前前後後被關了快兩個月的王夫人出關了，這事情……

林梵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起了許久都沒有在她面前來晃過的熊孩子賈寶玉。也不知道這熊孩子如今在美妝大業里奮鬥研究的怎樣，若不是說起了王夫人，林梵還真的就把這熊孩子給忘記在腦後了。

「姑娘，你若是問起這寶二爺，倒是話題太多了！」雲霞端著一個小杌子坐在林梵炕床邊，一面撥弄著火盆，一面慢慢道來，「姑娘的外祖母是怎樣的溺愛寶二爺，姑娘又不是不知道。上次不是說見寶二爺讀書辛苦，就讓西席先生暫且給寶二爺放了假，可就從那個時候起，事情就這麼壞下去了。」

守在屋子裡不止一個雲霞，還有口直的從來不藏話的靜瑗，這丫頭一聽，就趕緊接過話題說道：「姑娘還不知道吧？在昨日我出院子門去的時候，就聽見了守在門口的小廝們閑話了呢，說是寶二爺這最近個把月來，每日里一早就出門去同城中的公子哥們兒一起，吃酒玩樂去了。」

林梵聽的咂舌，感嘆道：「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每日里這麼去花天酒地的，倒也不辜負二舅對他從小到大的言傳身教。」

這一說罷，雲霞與靜瑗兩丫頭都忍不住哧哧笑起來。就連守在一側安安靜靜做著刺繡活計的姜嬤嬤與許嬤嬤也忍不住嗤笑起來，姜嬤嬤也就順勢插話道，「按理說，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本不該編排主子的是是非非。姑娘剛才那一句言傳身教，卻又讓奴婢感慨良多。唯一讓奴婢欣慰的是，姑娘你可沒有被寶二爺那是是非非的話語哄了去，也比咱們許多人都看的遠。姑娘聽聽就是，也別怪罪奴婢這裡多嘴多舌。」嬤嬤的話語里，刻意地著重了『哄』字，林梵心有所悟，與姜嬤嬤對視了一眼后，釋然而笑。

可不是么，原著里的賈寶玉，可不是把林妹妹哄得患得患失的。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變得極為神經質與敏感，一點風言風語就讓原著里的林妹妹心中極為不安。現在么，姜嬤嬤的話說的是極其的委婉，林梵聽的很是明白。「嬤嬤的擔心，我當然體會的到。我也知道姜嬤嬤是為我好，不然定不會說出這話來。」

「那姑娘怎麼忽然的就問起了寶二爺？」靜瑗在一側，聽得有些糊裡糊塗的。

林梵捧著熱茶，盤膝坐在炕桌邊，盯著面前的小話本低低笑道：「還不就是雲霞說的，外祖母把二舅母給放出來了。所以我才想到了表哥，既然他娘出來了，自然是有人要盯著他了。」頓了頓，又問道，「前些天從公主府回來后，我就說我病了，恍惚中聽得他也來看我，結果被擋了下來？」

許嬤嬤接話說道：「是有擋下來，這不是姑娘之前的意思么？」

林梵聽著點點頭，又說道：「下次他來的時候，暫且不擋。我上次還讓他幫我弄了一些調脂弄粉的東西呢，想來他也應該弄的差不多了，說不定下次也就給我送過來了。」說道這裡，林梵略微一沉吟，「還有幾天就過年了，咱們也開始準備著。低調一點就好，另外，對外就說我還在養病。」

嬤嬤丫鬟們瞧著自家姑娘那面色紅潤氣色極佳的面龐，彼此對望了一眼后，唇邊都揚起了濃濃笑意。

臘月二十九，眼看著就是舊年裡最後的日子。

偏生這一日，賈府里又鬧起來了。

不為別的，因為現在當家做主的賈赦不知道是怎麼的，對賈母提出了，要把欠著皇家的銀錢還回去。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王夫人把當初當家貪墨的銀錢全數的給拿出來：還債！

這一下可不得了，簡直就是捅了馬蜂窩！

要知道，在王夫人手裡拿走她貪墨的錢財，這樣的舉動無疑是虎口奪食。以王夫人那種性子，想要把她腰包里的東西弄出來，那簡直就是登天的難度。

又先且不說王夫人這邊的反應如何，光是賈府里最大的家長，賈母就已經是怒不可遏了。

用老太太的話來說，借錢的有那麼多家，怎麼就沒有見別的家還債，一個個還不是過得好好的，就她這腦子不大清醒的大兒子，竟然是想一出做一出的。臨著要過年了，都不讓大家好過。

那就更別提東邊的寧府了，一聽到賈赦要還錢了，寧府里當家做主的賈珍愣是喝茶都嗆的噴了滿地茶水。端著茶杯一邊拍桌一邊恥笑：「隔壁的大老爺果然是把腦袋玩壞了，也不看看這個時候去還錢給戶部，到時候整個朝堂上的人都會記恨死大老爺的。他這一還錢，那以後大家且不是都要跟著，緊接著京中絕大多數世家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那樣的日子，是該世家大族過的么？」

這話很快的就從東邊的寧府傳到了西邊的榮府。

效果那是杠杠滴。

賈老太太態度堅決，就是不還錢。王夫人呢，因為前面有賈老太太在前面做肉盾，擋著賈赦大老爺怒哄的炮火，所以有一點暫且換轉的餘地。心眼手段特多的王夫人再次面對賈赦要錢的時候，就找出了完美的借口：「大老爺，你的親侄女元春還在宮中那個花錢地兒里呢！弟妹我拿走的錢財，全都送入了宮中打點去了。以後要是你侄女兒發達了，你這個做伯父的，且不是也跟著發達了。況且我認識的人脈里，也是需要銀錢為元春探路的，這筆錢，我也沒有胡亂花。若是現在讓我全數拿出來，我去哪裡拿來？」

王夫人把一切都想的非常美好，似乎又忘記了當初她被這大伯子奪走管家權的時候，是以怎樣的借口。賈老太太一聽這筆銀錢的動向是花在宮中元春的身上，原本對王夫人勾結那當初壞了事的忠義親王老千歲的下屬之事，就選擇性的過濾了。

至於賈赦的弟弟賈政，那可是個每天都是吃飯睡覺打寶玉的貨，每日里的假正經，哪裡會有心思來理會這舉家還債事件后的彎彎繞繞。他才不想過那種沒有錢的花的日子，所以對於兄長賈赦的決定，他是絕對反對的。

再說賈璉這兩口子，在聽到了賈赦要還債之後，頓時就懵了。

這才把家裡的賬務理順，才把俗務安排妥當，人都還沒有過好幾天舒心的日子，就要說還債了？！

兩口子都是掉在了錢眼裡的人，對於賈赦的這個決定，又起了懷疑的態度。邢夫人一向是賈赦說什麼就做什麼，所以現在看來，整個賈府里的戰局，就只有邢夫人這個毫無戰鬥力的站在了賈赦這邊。賈璉兩口子多少有點小金庫，所以持中立態度。剩下的就是賈母與二房的一條戰線。

整個過年，本該是熱熱鬧鬧的氣氛才對，可是賈府里卻是瀰漫著看不見的硝煙戰火。賈母要阻止賈赦還債，賈赦死活要還債，雙方的博弈，就從下人們開始，各種手段招式十八般武藝開始展現。

林梵每一天都會聽見後院里各種雞飛狗跳的瑣碎事件，比如說，大廚房的開銷不夠了，漿洗衣服的婆子開始挑剔了，誰誰誰的大丫鬟又挑剔下人們對主子不恭敬了。婆子丫鬟們又抱怨自己被當牛馬使了還不給好臉色瞧，誰誰誰家的奴婢又得了賞……

不過在這些瑣事的後面，林梵很是關注一個重點：到底是誰給賈赦提點了還債的事情？

看過很多紅樓周邊推論學說的林梵知道其中一個可能，就是賈家最後被抄家的緣故里，很大一部分理由，是新的皇帝上台之後，兜里缺銀錢。加上這些老牌世家把皇族不看在眼底的態度，還做出了許多令人驚嘆的事情，所以才會有種種緣由糾結在一起，被抄家了。

林梵是因為看過這些記載，才知道聖人莫名其妙的清理戶部的事情背後昭示的事情，想要各個世家大族還錢。她是開掛的，不算一個眼光獨特的人。真正的老狐狸，才能從聖人的一舉一動揣摩出聖人接下來的行動。林梵根本就沒有對大舅提起過這件事，但是現在么……

這個提點大舅的人，林梵也猜到了好幾個。

一個最能確定的人就是自己的西席先生張厚海張老先生，現在頂著林梵西席的名頭，內在卻是七皇子的心腹，還是擺放在明面上不顯眼的位置之處。這麼前前後後一推斷，林梵心中也是有了譜。她並沒有去問賈赦還債的事情，完全當做聽不到，更是對賈府里一切都漠不關心。完全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態度。

該怎麼過年，她就怎麼過年，一點都不受賈府的事情影響。

賈府里因有事情折騰，所以整個年都沒有辦法好生過。

加之賈赦這鐵了心的要把還債這事情做了，賈母最後也被賈赦氣的不想與他說話。所以一過完年，他就把自己私房錢都掏了出來，把家中能變賣的資產都變賣了，愣是咬著牙一口氣把所欠戶部的銀錢，全數給籌齊了。

一開過年，二月二的當頭，賈赦就命令家中的僕役扛著箱子，前去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