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這樣不疼不癢的回答，顯然讓這位登上皇位的兄長霎時間有些不悅。可他又從水鈞輝的態度里挑不出什麼錯誤來，當下這心裏自然是不爽。「起來吧，自家兄弟，朕這個做兄長的，也是忙裏偷閒來七弟你這裏蹭個家常飯。」口頭上的話是這麼說的，可是那也是讓水鈞輝跪足了一會兒后，才叫起來的。

這些小心思，水鈞輝自然是明白，更是連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

他喚來了人，叫人上了新的鍋子，然後領着自家皇兄，入座花廳的圍桌邊。一落座，那種之前就一直縈繞在兩人之間的尷尬氛圍倒是一點都沒有減緩，反而隨着鍋子裏的香味與熱氣顯得越發濃烈起來。這簡直就是折磨人，若是林梵在這裏的話，定然是不客氣的摔筷子嚷嚷起來。

水鈞輝莫名地盯着面前的鍋子，連自己都不察覺地在唇角勾起了一抹舒心閑適的笑意來。

偏偏的，這一抹笑意又落入了對面聖人的眼底，這更是讓聖人他心底越發的多想與不舒服，「七弟剛才想到了什麼，一個人都偷偷笑了起來。」

這一問話，打斷了水鈞輝腦海里回憶的畫面。他微微一怔，繼而面色如常地回答道：「陛下，昔年有個朋友，最是喜歡在酒桌上高談闊論，每每喝了小酒，總是會把話題扯得天南西北的。臣弟每每跟不上這位朋友的話題跳躍度，就會被嫌棄說是『沒有認真聽她說，光顧著涮鍋里吃的去。』」

聖人一聽這話，倒也是更著笑了笑，問道：「這位朋友呢？聽你說是昔年，可是……？」

水鈞輝搖搖頭：「是個商人，自然是要走南闖北的營生，許久不見了呢。」

這樣的回答，聖人便也不再繼續問下去。兄弟兩人繼續在這尷尬詭異的氛圍里，開始慢慢的涮鍋煲酒，似乎都在醞釀着下一個話題。

半晌后，聖人似乎是被他這個弟弟如此從容的心態給弄得有些發毛。倒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道：「七弟，最近朕可是忙極了，一直忙着找一樣東西，可怎麼都找不到。」

「哦，陛下手下那麼多能人，怎麼着一樣東西都找不到，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水鈞輝淡淡的笑着，故意裝作聽不懂。『裝』這門本事，可是皇家成員的必修課。他早就清楚自己這位兄長今日的來意，他並不主動問及，就是等著，讓對方主動提及。

「我要說的東西，也是與昔年的一些事情相關。」聖人這個時候也懶得理會他這個七弟剛才話里的反諷，「昔年皇父登基的時候，已故的皇姑，也就是長公主殿下，曾經為皇父準備了一隻軍隊。那個能號令的兵符，倒是在皇父過世后，沒有了消息。」說道這裏，聖人眼光灼灼地盯着水鈞輝，似乎想要從他的面上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可讓他失望的是，水鈞輝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更為讓他鬱悶的是，他聽着他的七弟如此說：「陛下，這事兒我略微也知道一些。當年皇父在世的時候，曾有一次在花園裏喝醉了。對三皇兄和我都提及過。皇父說養著這一群兵，很是耗糧草，抱怨過這一筆銀子的開銷。」話說道這裏就斷了，水鈞輝他壓根就不提兵符的事。

這很顯然讓聖人被吊起來的胃口覺得甚為不爽！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繼續問下去，再一想到今早追着林梵而去的暗衛們傳回來的消息，更是讓他莫名的煩躁起來。

聖人這麼一焦躁的情緒，自然是瞞不過水鈞輝的眼。他不動聲色地觀望着，手中依舊涮著鍋里的菜品，不慌不忙的品嘗，絲毫不同自己這位兄長搭話。

兩人之間的氛圍，在繼尷尬之後，變得凝滯起來。

本着今日就是來打探消息的聖人，怎麼可能就這樣的放棄。在聽不到消息之後，自然也是想找些事情出來噁心噁心自己的這個七弟。所以，在氛圍凝滯了一會兒后，他又開口了。

「七弟，你年歲也不小了。今年也是有二十有四了吧。朕還記得當年，父皇讓十四歲的你獨自前去江南的事情，彷彿就像是昨天一般。時間過得太快了，以前皇父在的時候，給你相看王妃人選，你總是一口回拒。如今都這個年歲了，再怎麼拖沓，也不得行了。」他根本就不給老七反駁的機會，直言說道，「雖然說要給皇父守孝，可先把這事說來定下來，等孝期過了，在說成婚也不遲。」

「不知道陛下替臣弟挑了哪家的姑娘？」對於成親這個事情，水鈞輝如今倒是沒有了別的想法，畢竟自己已經身陷泥團，更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會被他皇兄除掉的人。就是想着別連累了姑娘家。只是不清楚的是，哪個倒霉的姑娘要這麼嫁給他？！

聖人見自己這個七弟沒有抵觸的情緒，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可水鈞輝這樣平淡任由他擺佈的姿態，卻又讓聖人他心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快。最終還是自己贏了，站在這最高的位置上，手握生殺大全，操控別人的人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權利帶給他的感覺，真的是無語言喻的痛快舒心。

「林大人家的千金，她年歲也適合，人也不錯。」聖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說了出來。

在聖人看來，他的七弟是明裏暗裏都護著林如海一家子。長公主在時候，林家那個丫頭就同長公主走的近，更何況，有着朝中清流之稱的林如海，最終還是默默的佔了隊。這讓他很是不爽，你們不是想着要保一個算一個么，那麼就不要怪他現在一步步的羅織好網，到時候一網打盡。

當然，在說着這話的時候，聖人是明確的瞧見了他七弟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詫與擔憂，以及他刻意平息的呼吸。

「怎麼樣，七弟不滿意？」在觀察了一會兒之後，聖人開口問道，腔調裏帶着絲絲威脅。

水鈞輝長舒口氣，似乎又像是在藉著這舒氣的功夫，努力的平喘他內心強烈的不滿情緒，他道：「不，臣弟滿意。」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再多問。

這一刻，聖人見到了水鈞輝這番似乎心有不甘，卻有不得不憋著的模樣，霎時間就讓他的心情大好。所以，更是乘勝追擊：「那就這麼定下了，朕回宮后就擬旨。」這事情說道此，自然是沒有改變的可能。如今的順義郡王水鈞輝，也只有起身跪謝的份兒。

聖人在水鈞輝這裏撈到了好心情之後，舒舒服服的回宮了。

等著聖人一走，水鈞輝就把自己關入了書房裏，對外人做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來。

其實呢，他心底高興的要死。就在聽着指婚對象時林梵的時候，他的心底驚喜是大過驚訝的。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同那個丫頭，最終還是會有這麼一天。至於自己的這位皇兄，倒是真的失算了。想必知道內情的他，定然是會氣的吃不下飯的。至於那個丫頭，本來以為今日聖人的出現，會帶來壞的消息，沒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好消息。

好消息是針對單人而言，至於林梵嘛，此刻她已經是順利的趕到了涼州。

她一路馬不停蹄的趕路，本就是打算在到了涼州之後，就換掉馬車，獨自騎馬前去甘州地界。想到間隔一個兩三天，她就可以把身上帶着的那個燙手山芋扔掉了，她的心情無限的嗨。解決了這個事情之後，她就可以回到京中，然後同她的美大叔爹一起，關起門來好好過滋潤的日子了。

以後的日子，在她料想里看來應該是這樣的：沒事聽老爹主講吹牛，閑下來就去大舅賈赦那裏聽聽八卦，同手帕交們磕磕牙，過着悠閑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閑適日子才是。

可想像是美好的，夢想變成現實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還沉溺在美好想像里的林梵並不知曉，京中還有一個超級炸彈等着她。而且，這炸彈爆炸之後，更是滿地坑。

聖人辦事倒是快，回宮之後，就在當日的傍晚，就把聖旨交給了雙方。

林梵的美大叔爹在收到這個聖旨的時候，感覺就是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懵了。這個時候來這樣一張賜婚的聖旨，簡直就是明晃晃的打臉與侮辱。先且不說別的，老聖人剛過世不久，不論這事情到底是誰同意了，還是誰做的主。這都是一個打臉，還在老聖人的孝期里，做出如此明晃晃的事情。這事情，即便是要做，都應該悄悄的定下，等出了孝期再說才是。可如今，聖人這一番用意，簡直就是一刀子捅來，根本不給緩口氣的空檔。真不知道，來日朝堂上的臣子們又會怎樣看，倒是以後那些閑言碎語的。這軟刀子，真是下手夠狠。

如此，這更是讓林如海看清楚了當今的格局，很久之前就醞釀在心底的想法，也是時候付諸實踐了。

是的，林老爹想要辭官了。

鹽政的位置上坐了六年了，心累的不行。當初就是這個位置，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因為這個位置，他成了老聖人的心腹，也因為這個位置，讓自己的夫人病逝，女兒至今還奔波在外。這一切，該是一個收尾了才是。往後的日子，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看到了這聖旨之後，又會怎麼想。

自己的女兒如今被聖人一手推入了這個大坑，不就是逼着他主動離開這個位置么？如今大局已定，七皇子表面上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可聖人的佈局，不就是想要牽扯出那些妨礙他坐穩黃金寶座的勢力么。他如今識趣的辭官，希望看在這份上，別太為難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