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三個問題

第四十八章 三個問題

沈鈞元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心中彷彿有許多話想說,脫口時卻是冷冷一句:「下次……」

不可如此了。

見沈鈞元只說了兩個字,便忽然停了下來,姜雲磬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沈鈞元頓了頓,改口道:「下次殺妖你我一起。」

姜雲磬愣了愣,道:「可先前你不是說此番殺妖,不與我一起,好讓我細細體悟殺敵之術嗎?」

沈鈞元緊了緊眉頭。

當時他一心想讓姜雲磬體會人性之惡,便尋了個借口不與他一起殺妖。只是事情的發展不並若他想的那樣,姜雲磬似乎並不在意他人的所做所想。

目光掠過姜雲磬面上的疑惑之色,沈鈞元淡淡道:「丁宇飛言辭惑人,恐怕大家已對你生出不滿之心,我自然要和你一起。」

姜雲磬恍然道:「你是擔心那丁宇飛?此事我心中已有打算。」

說完,姜雲磬起身朝人群走去,沈鈞元跟上他的腳步。

離人群尚有十幾步,姜雲磬便聽到那丁宇飛義正言辭的聲音,所說的正是眾人一心殺妖,姜雲磬卻假裝力竭,故意害陳簡失去比賽的機會。

姜雲磬長步跨入人群之中,高聲道:「丁宇飛,你說我力竭是假,藉機害人才是真,我卻有三個問題想要問你。」

這話一出,人群立即安靜下來,一道道或憤怒,或疑惑,或深思的目光落到了姜雲磬的身上。

丁宇飛捏緊雙拳,眼底升起防備之意,道:「你有什麼可說的?」

姜雲磬不急不緩地問道:「第一,那黑熊受擊之後,便會將靈氣覆於毛髮之上,令毛髮堅硬如鎧,此刻你要如何破開這鎧甲呢?」

丁宇飛神情一變,他腦子轉得飛快,努力回憶方才殺熊時的景象。方才他出劍時多有保留,劍過之處往往只能在熊背上留下一道淺痕,哪裡談得上破開那黑熊的鎧甲?

他只記得那黑熊的毛髮堅硬無比,稍稍一頓,便故作鎮定地說道:「那毛髮雖然堅硬,卻也不是無堅不摧。方才殺熊時我先聚力於劍尖,將那黑熊毛髮削去一些,然後再將劍刺入黑熊體內。」

丁宇飛說完這話,心中慌張之意盡數褪去,冷冷地看著姜雲磬。

姜雲磬淡笑道:「那黑熊驟然被擊,便會逼出一絲靈氣覆於皮毛之上,形成硬鎧。不過那硬鎧成形大約需要半盞茶的功夫,若是先前以用劍刺傷了黑熊,傷口處靈氣外逸,難以形成鎧甲,再以那傷口處為突破之口,便可不懼黑熊的硬鎧了。」

這話一處,眾人紛紛露出恍然之色。

方才他們殺熊時,並不覺得那硬鎧難以對付,想來是在黑熊凝出鎧甲前便已經傷了它。此後雖然黑熊凝出了鎧甲,可傷處卻如一道大開的門戶,只要每次都刺向同一處傷口,便可不懼那硬鎧。

「丁宇飛竟說要先將那毛髮削去一些……難道在那黑熊凝出硬鎧前他都未曾出手么?」

「我現在倒有些相信姜雲磬會力竭了。」

這一道道議論聲令丁宇飛面色漲紅,嘴唇輕顫,許久才道:「我第一次看見妖物,心中慌張,這才出手不及。」

話鋒一轉,丁飛宇又道:「可後來我心中懼意消去,揮劍時便不再猶豫。」

人群中傳出嗤笑之聲。

姜雲磬面色不變,道:「原來如此,那麼第二個問題,那黑熊有時會將身軀朝地上重重一砸,令我們腳下不穩,如此一來手中的劍也會失了力道。如何才能避開那震地之威呢?」

丁飛宇臉色越發難看了。

他腦中閃過無數畫面,那黑熊震地時,往往令他措手不及,有幾次險些跌倒,又怎麼可能知道如何避開呢?

見丁飛宇一言不發,人群中傳來小聲的議論之聲。

「那黑熊震地來得十分突然,要提前避開有些強人所難吧?」

「方才我也多次被震倒……」

聽到這些聲音,丁飛宇面上的難色漸漸散去。他故意嘆了口氣道:「這我也不知。想必大家也同我一樣,不知如何應對那震地之威吧?」

姜雲磬點點頭,道:「那黑熊每每震地之時,都要抽去一些覆在毛髮上的靈氣,灌入熊掌之中。若是長劍刺入時感覺那鎧甲軟化了幾分,又或是劍在黑熊體內,感覺到一陣轟鳴震蕩,便是那黑熊要聚力於掌,將要砸地了。這時若是借勢一躍,便可避開那地震之威。」

人群中驟然爆發一陣聲浪。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方才我無意中避開了幾次黑熊震地,只是因為察覺一絲莫名的氣流震蕩,卻沒深思其中緣由,那姜雲磬竟能這麼快就把握了黑熊的弱點。」

江成羽靜靜看著姜雲磬。

方才聽姜雲磬說黑熊大約要花上一盞茶的功夫,才能凝出硬鎧,他的心便微微一動。

接著又聽姜雲磬輕描淡寫地道出躲避黑熊震地的時機,江成羽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欣賞之意。

姜雲磬對戰局的把握,可謂細緻入微,儘管他劍術不夠精妙,出手也不夠狠厲,可憑著這份觀察力,足以扭轉戰局。

江成羽的目光不著痕迹地一掠,落在了沈鈞元的身上。

和姜雲磬不同,沈鈞元的劍術,便是太過精妙了。

若用四個字概括,那就是:拔劍成招。

許多人用劍,都要有個拔尖,揮劍,再劈砍挑刺的過程。可沈鈞元不同,他的劍,從拔出時,便可以傷敵,一絲遲滯都沒有。

江成羽微微苦笑,他總算明白為何自己悟不出「道心堅」了。他的劍再快,卻也達不到拔劍成招的程度。

目光遙遙落在姜雲磬和沈鈞元的身上,江成羽忽然想起離家時父親的殷切囑咐:「成羽,你素來不喜與人結交。只是修道之路苦長,若有機緣,不妨交上三兩好友,切記不可一人閉門造車。」

當時他不以為然,此刻看著姜雲磬和沈鈞元,卻是暗暗生出了結交之心。

只是……

江成羽心底隱隱生出一種感覺,姜雲磬和沈鈞元有種難言的默契,很難再容他人插入了。

就在江成羽嘆息之時,姜雲磬終於問出了第三個問題。

他凝視著丁飛宇,淡淡道:「第三個問題,你的劍是何處所購?」

那丁飛宇聽著周圍少年們的議論之聲,心頭又惱又怒,此刻聽到姜雲磬的第三問,卻是不由得一愣。

少年們也面露疑惑之色,紛紛將目光投向丁飛宇手中的長劍。

見丁飛宇不答,姜雲磬沉吟一聲,道:「我當真好奇,世間竟有如此神兵,你用這劍與黑熊搏殺了如此之久,劍身上竟然一絲豁口都沒有。」

短暫的寧靜后,人群中爆出鬨笑。

「丁飛宇,你這劍著實厲害呀,幾乎堪比三轉法器了。」

「我的劍上鑲了一枚『破堅』珠,戰鬥之後劍身仍有豁口,丁飛宇的劍果然不是凡品。」

丁飛宇面上的怒氣漸漸散去,轉為沉默。在一片嘲笑聲中,他指節泛白,幾乎忍不住捏碎玉牌,但卻又遲遲下不了決心。

姜雲磬緩緩上前一步,恰好站在丁飛宇身側,然後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無論你信不信,我方才確實是力竭了。若我存心要害你們,長劍脫手后,你們尚有寶劍傍身,我卻是兩手空空,究竟是誰會落入險境?」

頓了頓,姜雲磬又道:「曾有人跟我說過,修道之路,除了自己,再無人可靠。你總想著別人會害你,卻不知能害你的只有你自己。」

丁飛宇的身子微微一顫,他嘴唇微張,想說些什麼,抬頭卻見姜雲磬已走入人群之中。

走回沈鈞元身側,姜雲磬心底一嘆。丁飛宇若是能就此改變,當然最好,日後又多了一個功力來源。若是不能,倒也無所謂。

姜雲磬的眼底浮出一絲笑意,方才他說了這麼多,可不是為了打壓丁飛宇那麼簡單的。

眼看姜雲磬走了回來,眾人再也顧不上那個丁飛宇,紛紛上前將姜雲磬圍住,你一言我一語的問了起來。

「姜雲磬,方才驟然見到黑熊,你是如何穩住心神,還能留心那黑熊花了多久才凝出鎧甲的?」

「方才我從背後殺那黑熊,可那黑熊驟然轉身,我險些被它咬住……」

姜雲磬一一道來,聲音溫和沉穩,眾人聽著聽著便有豁然開朗之感,恨不得此刻再冒出幾隻黑熊,讓他們試驗一番。

見時機差不多了,姜雲磬忽然出聲道:「我所說的,只是自己的一些感悟。想必大家戰鬥之時也各有領悟吧?若是能夠說出來,大家取長補短,日後再殺妖獸時,便會遊刃有餘了。」

姜雲磬的話剛一落下,便有人急急開口了:「若說領悟,我倒是也有。方才我和金池他們一道圍殺黑熊,那黑熊忽然吼了一聲,竟令我心魂一失,我猜想,那黑熊恐怕領悟了一些音攻之術。」

說完這話,那少年身邊的人面色一變,眼底隱隱露出懊惱之意。

這少年正是金池。他看向身邊滔滔不絕的荀原,悄悄捏了對方一把,可荀原卻並未察覺,仍在分析著那妖獸的「音攻之術」。

金池心底一嘆,他早就發現,這幾頭黑熊里,只有他所攻擊的這一頭,有音攻之術。由此便能推知,其他妖獸中定然也有會音攻之術的。

那黑熊的音攻之術淺薄無比,除非離得近了,否則根本無法察覺。金池本想將這秘密瞞住,待到日後遇到更為強大的音攻妖獸時,少年們一時不察,便有可能退出戰局。

感受著金池怨念的注視,荀原微微一愣,心中瞭然。

他本也不想說的,只是剛聽完姜雲磬細緻入微的分析,心中湧出意猶未盡之意,忍不住就把自己的領悟也說了,好再和姜雲磬討論一番。

然而金池的懊惱並未持續很久。

下一刻,另一個少年忽然說道:「其實我也有領悟。方才戰鬥之時,那黑熊身上的毛髮忽然蹦出了一根,若不是我閃避及時,險些被那根毛髮扎出一個血洞來。」

頓了一頓,那少年又道:「不過那黑熊並不擅長利用毛髮進攻,想來這只是一次偶然之變。」

眾人卻微微搖頭。妖獸的可怕,就在於未知。方才那黑熊已領悟了音攻之術,難保不會有黑熊領悟這毛髮化針的攻擊之術。若真是如此,他們直接揮劍而上,豈不是找死?

有了荀原和那名少年帶頭,其餘少年也紛紛開口,竟又說出了好多戰鬥時的領悟。

然而說著說著,眾人皆是忍不住露出羞愧之色。

就在不久前,他們還打定主意將這領悟暗藏在心底的。雖然他們並無害人之心,但卻也樂見別人倒霉。

畢竟這外門試煉的名額只有三個。

看著少年們的神情,姜雲磬心中一喜。他緩緩開口道:「方才聽大家所言,我也覺得受益匪淺。若是日後大家都能將各自的領悟說出來,相信集眾人之智,定能想出應對妖獸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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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反派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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