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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鴻風話音一落,姜雲磬的心底立即咯噔了一下。

當日李孔華身死,外界傳言是被一位不知名的雜役所殺,但姜雲磬卻知道,李孔華之死與沈鈞元脫不了干係。

聽到蘇鴻風懷疑此事與魔道有關,姜雲磬不由得冷汗涔涔。他倒不是擔心沈鈞元,若是那羅元靖真能憑藉「玄陰火種」,認出沈鈞元乃是修魔之人,那麼下一步沈鈞元定是難逃一死。

可問題就出在這玄陰火種上。

當日姜雲磬為了煉製土遁珠從姜家密地中逃出來,曾和沈鈞元掌心相抵,將體內的火種傳給了對方。

雖是如此,但沈鈞元體內的火種也裹挾著靈氣傳入了他的體中。

姜雲磬不知道那玄陰火種是否真如羅元靖所說地那般玄妙,但是,此刻的他賭不起。

一旦和「魔」字沾上了邊,那麼任誰都救不了他了。

姜雲磬微微攥起手來,心思急轉,一時卻也想不出辦法。

滄海桑田鼎,只能讓他回到十幾息之前,況且此刻他的身體被殿內一股未知的力量所縛,幾乎動彈不得。

姜雲磬偷眼打量著沈鈞元。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沈鈞元神色淡定,面上一點憂色都看不到。

姜雲磬微微垂眼,心中更是驚疑不定。按理說,沈鈞元應該比他還要緊張才是,怎麼還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眼看室內靜可聞聲,蕭肅何長眉一擰,上前一步,攔住了羅元靖:「先前門中曾擒拿過魔門弟子,讓他們召出火焰,辨識其他魔人。只是,以火種辨識是否修魔……當真是聞所未聞。羅道友可有十足把握?」

羅元靖點點頭頭,道:「蕭道友且看這火。」

說罷,他從身側懸著的儲物袋中取出了一盞六角銅燈。

這盞燈樸實無華,並無特別之處,但裡面隱隱透出的火光,卻令在場眾人皆是呼吸一窒。

那燈中,火光升騰,隱隱凝出一個血色小人。這血色小人,靜靜蜷縮在燈內,彷彿被一股力量壓制著,動彈不得。

「天火有靈亦有形……」蕭肅何喃喃念道,眼底驟然生出鄭重之色:「竟是魔門天火!方才是我唐突了,還請羅道友一試!」

姜雲磬微微皺眉,他只知天火隱在修士體內,可以外放,卻不知還能取出來裝在燈里!

而看那蕭肅何欲言又止的模樣,姜雲磬更加肯定這詭異的天火大有來頭。

「嗯……」一陣突如起來的悶痛,令雜役們紛紛低哼出聲。

姜雲磬只覺得有股綿厚的力道砸在了自己的丹竅之上,下一刻,體內火種竄動不已,紛紛朝指尖涌去。

不過數息,大殿之中便亮起了一簇簇或明艷或黯淡的火焰。

感受著大殿內的火焰,原本蜷縮的血色小人竟微微動了動,抬起了身子。

姜雲磬喉頭一緊,垂頭緊緊盯著自己指頭上竄出的火焰,他想驅動體內滄海桑田鼎,將這火焰收回,卻發現一切皆是徒勞。從步入大殿的那一刻起,殿中人便被大殿內的陣法所縛。

雜役們面露驚異之色,時而分出心神望向那盞銅燈,時而低頭看向自己指頭上升起的火焰,個個心神緊繃。

姜雲磬低低吸了口氣,下一刻,卻驚得雙目圓瞪。

他手指之上的火焰竟是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難道今日這死局真的再無脫身之法了嗎?

「不可能!我、我絕不是修魔之人……長老明鑒啊!」

「別、別動了!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我沒修魔……別殺我!」

大殿內先是一靜,繼而紛紛響起哭號之聲,許多人面露驚恐之色,更有不顧一切大聲吼叫的人。

姜雲磬呆了一呆,目光微微朝四周望去,這才發現,手指之上火焰晃動的,竟並非他一人!

沈鈞元手指上的火也在晃動,而周圍的雜役們,也有許多人手指之上的火焰都在晃動!

「羅道友……這?」蘇鴻風沉肅的目光掃過眾人,這樣的情況他也未曾料到。若說這殿中十之七八的人皆是魔修,未免有些荒謬。可若不是,那便是羅元靖手中的玄陰火種出了問題。

羅元靖沉吟一聲,面上也露出凝重之色。

見蘇鴻風和蕭肅何皆是語氣遲疑,他微微斂容,道:「這是玄陰宮以秘法凝出的天火,本是用來提升弟子資質之物。我步雲閣機緣巧合之下,得到此物,發現其能感應魔功。先前以這火來試探魔人,並未出過差錯,今日卻不知為何……」

蕭肅何微微點頭,魔門與正道不同。正道宗門,遴選弟子以資質上佳者為先,而魔門,卻是以心性為先!

若是一個弟子殺心堅定,性子狠厲,那麼就算他資質極差,魔門也有法子替他改換資質,這改換之法,便是以秘法凝出天火!

蕭肅何望了一樣燈中的血色小人,心頭竟微微一顫。

這樣一簇微弱的天火,不知需要多少資質上佳之人的心頭血方能凝出!內中也不知蘊藏了多少煞氣和怨氣。

化血為火,逆天改換資質,這等有傷天和之事也唯有魔門才做得出!

這樣的邪煞之物,竟再次重見天日,蕭肅何攏在袖袍內的手微微收緊,嗓音低沉的說道:「羅道友,此事,還是先容我上報掌門再做決斷吧。至於這些弟子們,便讓他們先候在此處。」

羅元靖淡淡點頭,目光再次滑過雜役們或驚或怒的面容,右手一翻,將那銅燈收回了儲物袋中。

三人各施法寶,不出三息就消失在了殿中。

火光一滅,眾雜役們皆是心神一松。然而殿內束縛仍在,他們只能保持著僵硬的站姿,默默等候三位真人歸來。

沈鈞元微微抬頭。

他望著三位真人方才站立的地方,腦中竟又浮現出那盞六角銅燈的樣子。

想起那銅燈中晃動的血色小人,沈鈞元勾了勾唇角。

五百年,足夠改變許多事情。

當年他被正道之士追殺,雖是他主動顯露蹤跡,但體內火種也是一大隱患。正是因為體內的魔火,那些正道之士才能足足追了他六十五日,一直追到姜家寨的苦竹山脈附近。

魔火和尋常天火不同,乃是以秘法修鍊而出,因此所有魔道弟子體內的火皆是承自一脈。

當年便有魔道弟子,被正道禁錮,專門用來做測火尋蹤之人。

正是因此,許多魔道散修只得終日藏匿在荒山之中,不敢大大方方的行走世間。

沈鈞元前世因為一段機緣,曾得到了一處真正的玄陰宮傳承。但當時他實力地微,九死一生卻只進入到傳承寶地的外圍三層。

在這三層中,他得到了玄奧的功法《化血訣》,但更重要的是得知了蜃樓珠、雲文書以及仙宮的下落。

真正的蜃樓珠,就在那傳承寶地的中心之地!

而想要進入中心之地,非得有雲文書不可。

可雲文書卻又隱在正道宗門之中。

若是想要將這滔天的仙緣盡數收入囊中,便需混入正道宗門。這對於一位修行了魔道功法的人,簡直難如登天。

想到此處,沈鈞元不由得淡淡一笑。

無論是正道還是魔道,都十分看重宗門傳承,門中弟子修習功法之時,必須發誓絕不將功法外傳。

凡人若是不入宗門,便得不到可以修行的功法,只能依靠自己摸索。

沈鈞元當日得到了《化血訣》,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其中最基礎的一段功法,稍稍改換,以「散修真人」的名頭,寫在一本小小書冊之上。

然後他便改換形貌,在集市上售賣這小小書冊。

起先人們並不在意這小小書冊,可有那大膽之人悄悄修行,發現確實能召出火焰,這書冊便在大陸上悄無聲息的流傳了起來。

五百年已過,不知有多少凡塵中人曾修習過這段功法。

今日在場的雜役,大多出生低微,所能接觸的功法便只有當日沈鈞元散播出去的。

因此,當那羅元靖取出玄陰火種之時,才會有如此多的人,體內竄出的火焰都與之遙遙呼應。

沈鈞元低低呵出一口氣來。

羅元靖取出那玄陰火種之時,他幾乎要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意。

前世,他的資質是地火體,卻能憑藉化血訣化血為火,與天火體的修士交戰而不落下風。

但沈鈞元想要的是真正的天火體!

若想逆天改換資質,只有一個法子,那便是取許多資質上佳之人的心頭血,凝成天火。

想要凝出上品的天火,這些被用來獻祭的人必須是飽含怨憤之氣和驚怒之氣。

並且,同一時間被獻祭的人越多,這天火的品質也就越好。

以鮮血為形,以煞氣怨氣為靈,方能成就天火!

沈鈞元微微合眼。

當日他也算是兵行險招,先是顯露行跡,引來正道之士。又故意被他們放出的「鎖魂釘」釘住,裝作逃無所逃的樣子。

所謂鎖魂釘,是一種四轉靈器。雖只有四轉,但若是同時有無數人使用此物,結成陣法,便能有五轉仙器之效。

只是此物有個弊端,那便是施展之時,被釘的人無法動彈,施展法器的人也必須站在陣眼之上,無法稍稍挪移。

沈鈞元耐心等著他們布好陣法,陣成之時,便悍然自爆。

那些正道之士怎能不怨,怎能不驚!

修為越高,越是惜命。

他們來此,也不過是想從沈鈞元的口中,探出蜃樓珠的消息。

可沈鈞元他,卻直接選擇了自爆!

幾乎是在自爆的一霎,鎖魂陣法微微一顫,竟產生了一股極大的吸力,將那些正道之士的元神血肉,同沈鈞元留下的一滴精血牢牢聯結在了一起。

那些修士雖已身死,陣法卻仍如先前那般,抽取他們的靈氣,投入陣中沈鈞元所在之處。

只是,此時眾修士的靈氣早已渙散,那陣法只能吸取他們的精血,湧入陣中之地。

陣法中央,虛空中,一道血色人影緩緩浮現。這道人影的邊緣散出黑氣,黑氣如織,漸漸隱沒在人影之中。

然而這些景象沈鈞元卻是看不到了,因為,他的元神已隨著滄海桑田鼎,去往百年之後。

沈鈞元睜開眼睛,眼底已恢復了沉靜。

散播魔道功法,是為了日後混入正道宗門。

悍然自爆,一是為了斬斷天機,不讓正道猜透蜃樓珠所在之地。二來,則是為了借自爆凝出天火!

五百年前,他以正道之士的血肉為祭,為的就是鑄就今日的一場滔天機緣!

沈鈞元胸膛微微起伏,他本以為,尋找天火還要費些時日,可那羅元靖竟自己送上門來。

沈鈞元垂下眼來,天火他遲早要取回,一旦有了天火,姜雲磬便沒什麼用了。

那麼,該找個機會將他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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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反派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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