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那些來了又走的人

58:那些來了又走的人

她聽到耳邊有奇怪的聲音,可是她睜不開眼睛,她在水下從來都睜不開眼睛,只能死死的閉著,再然後,她感覺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肩膀,她都不知道自己下沉到了哪裡,沉入水裡時,她沒有吸氣,現在,她就是瀕死的魚。

不過怎麼會有被淹死的魚呢?

這個抓住她的人突然親她,捏著她的下巴含住她的嘴巴給她渡氣,她奮力的甩頭,用力的將他向上推,用她最後一點點力氣,可是他卻一直緊緊握著自己的手臂,努力的向上,飛快的向上,直至他們一起躍出水面。

何兮被嗆的說不出話,眼前一陣發黑,靠在這個人的身上,被他帶著游向岸邊。

她知道這是靳軒,因為她朝前看時,視線正好落在回頭的江南身上,他手裡還抱著比她還要狼狽的姜蓓,眼裡盛著滿滿的自責和懊悔,以及巨大的痛苦,反射著清亮的天空,清透的河水。

何兮只清醒這麼一瞬,就看到了江南,隨即眼前便徹底黑了過去。

她一定不知道,岸上的人都快被她嚇死了,因為跳下來救人的可是他們的老闆,這要讓靳家人知道,這些人全都吃不了兜著走了。

她也不會知道,靳軒用還未痊癒的肩膀拖著她這樣艱難的游回岸上,到底有多痛苦,痛苦的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肩頭摘下來扔掉。

江南把姜蓓抱上案,給她做人工呼吸,讓她清醒,等他撲倒何兮身邊時,何兮也被靳軒急救過來,她的視線慢慢轉到江南身上,靳軒跪在她身側鬆了一口氣,什麼都沒說,站起來轉身。

助理和司機還有保鏢齊刷刷的站在他身後,他指了指狼狽不堪的躺在地上咳嗽的姜蓓,「帶走這個。」

高大壯的保鏢上前一把將姜蓓抱起來,助理和司機要過來扶靳軒,他輕輕抬了下手掌,說,「我很好。」

河岸上有幾個看熱鬧的小孩子,看完兩個女人打仗又看完兩個女人跳河,好戲基本都看完了,也就散了。

河灘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子,何兮躺了多久,江南就在她身邊跪了多久,後來她不難受了,說,「快扶本宮起來吧,你再這麼跪下去我覺得我掛了。」

江南把她扶起來抱進懷裡,愧疚無比的在她耳邊說,「對不起啊兮兮,我不是不管你,我以為你可以安全游回來,我怕姜蓓淹死了,我不是心疼她死,我是怕她的死連累你,我真的不是不管你,我剛剛帶著她往你身邊遊了,可是……」

他猶豫了一會兒,說,「可是有人先救了你。」

何兮釋然的笑笑,「你沒有做錯啊,你很理智,想的都是對的。」

「兮兮……」

「我說真的,如果她死了,我也沒有好日子過了,不過你還帶著她回來,那太不理智,你一個人能救兩個落水的女人嗎?你是想帶著姜蓓跟我同歸於盡吧……」

江南站起來,將她背在身後,何兮說,「你怕我黃泉路上寂寞,所以自己來了還得帶個人,咱仨鬥地主嗎?到死我都要被小三兒跟著,我這什麼命呢……」

江南偏過頭,輕聲說,「我才不會讓你死。」

何兮趴在他的肩頭上,沒說話,他是這樣說的,可事實上,她差一點點就死了。

好像很多次,她都差一點點死了,比如和人吵架快氣死了,從樓梯上滾下去快摔死,被討債的拎起來快打死,以及剛剛差點為了成全小三兒和男朋友他/媽而淹死,這麼多次快死了,都是靳軒在救她。

靳軒,這個時而霸道沉穩時而溫潤儒雅的男人啊,之於她而言,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呢?

奧特曼,超人,蝙蝠俠,鋼鐵俠,綠巨人,蜘蛛俠,夜禮服假面,哆啦a夢,喜羊羊,豬豬俠……

她最近看了太多動畫片。

大概,他就像個不屬於自己的英雄,每次都來救命,然後默默的消失。

何兮說,「我不去醫院了,免得你/媽媽看見我再鬧一次,總不能讓她見我一次刀口崩開一次。」

江南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好跟她們溝通。」

「怎麼溝通?」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多打一份工,賺錢給她,多陪她,讓她開心。」

「不要溝通了,算了吧,都這麼久了,要能溝通早溝通得好,不至於等到現在。」

江南的步伐變得遲疑,他小心翼翼的問,「要分手嗎……」

※※※※※※※※※

一年後,十月午後的太陽依舊如夏日一般焦灼,何兮剛剛跳下公交車,臂彎里夾著給何來買的新書包以及給何在買的新網球拍,一路小跑向幼兒園。

她是最後一個來接小孩的,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何來飛快的從幼兒園大門跑出來,邊跑邊喊,「你再不來接我就餓死了啊!我要餓死了啊!我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你怎麼能讓我挨餓啊!我想吃紅燒肉!照燒雞!糖醋排骨熘肝尖!鐵板魷魚大閘蟹!」

何兮喘著粗氣說,「你閉嘴!」

何來立馬閉上嘴,乖巧的站在她身邊,問,「我們晚上吃什麼呀……」

「大白菜炒木耳,放兩塊五花肉。」

「也很棒!」

她把舊書包裝進新書包里,何來只瞥了一眼,對書包一點都不感興趣,倒是捧住了球拍,跟著她去車站。

她跟江南並沒有分手,他們光明正大的青梅竹馬就這樣成了地下情。

情勢所逼,也沒有辦法。

總之現在,她對她和江南未來能一起賺大錢的形勢比較看好,至於能不能和他/媽成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每次想到,都有些毛骨悚然。

她帶著何來回家,剛到大唐附近,就見何年匆忙的跑出來,站在大馬路上四處的搜尋著,似乎很著急。

何來朝著他大喊,「哥哥!」

何年看了他們一眼,繼續往前跑,何來撒腿去追,何兮一邊叫何來,一邊追他,何年跑一段路,停下,又開始四處的張望。

何兮抓住他問,「你在找什麼?」

「我看見溫溫了!」

何兮怔住,「溫溫?」她也四處張望,天色已經微微發暗,下班時間,整條路上人來車往,一轉眼就會消失一個人,到哪裡去尋找溫溫的人影呢。

何兮見到他的眼眶有些發紅,不確定的問,「你沒看錯?」

「她就是倒立著走我都能認出來她,我會認錯?那是溫溫!」

「我知道是溫溫……」何兮小聲嘀咕,拉住他的衣袖,「走吧,哥,回家了,何來餓了。」

何年盯著他看了一會,說,「你恨不恨我?」

何兮撇了下嘴,不屑道,「我恨你幹什麼,你是我哥,你殺了我我都不恨你。」

何來在下面幽幽的傳上來一句,「你們不給我吃肉,我會恨你們的。」

溫溫已經消失了快兩年,從連嘉事件開始,因為靳軒查出連嘉還有一個同黨,就是每天追著她叫女神,把她當作閨蜜,卻睡了閨蜜哥哥的可愛少女溫溫。

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事發后沒幾天,他們終於見到逃跑的溫溫,是很深很深的夜裡,在一個空寂的十字路口,接近年關,整個城市顯得空蕩蕩,溫溫就站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下,光著小腿,身上裹著一件男人的大衣,剛好蓋住她的臀部,髮絲散亂,目光獃滯的站著,一動不動,彷彿另一盞紅綠燈。

何年當時很衝動的跑過去,一巴掌將她打翻在地,他正想罵她,你這個婊/子,你天天跟我們家人吃住在一起,我妹妹把你當成唯一的好朋友,你卻因為一萬塊錢跟人一起坑她,你chuang上的功夫這麼好你缺錢就去當雞算了,我又不指望和你天長地久,你在我面前裝賢良淑德在背地裡算計我的家人。

他想說的太多了,但是總要先打她兩巴掌解氣,可是就那一巴掌,溫溫就沒能承受住,她趴在地上的時候,抓著衣襟的雙手撐開,她的身體yi絲不gua,還遍體鱗傷。

何年嚇傻了,何兮飛奔到她身邊把她的衣服裹好,她問,溫溫,你怎麼弄成這樣,你被誰欺負了?

溫溫看著何兮,默默的流眼淚,她跪在何兮面前給她磕頭,她說,何兮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是見錢眼開的壞女人,你打我吧罵我吧你殺了我,我不想活了,一分鐘都不想了!

何兮又問,是靳軒把你弄成這樣的?還是靳甜甜?

溫溫搖頭,說,不是他們,都不是。

何年把她從地上拎起來,凶神惡煞的問,不是他們是誰!那你說你怎麼弄成這樣!

他說,噢我知道了,你為了一萬塊就想把我妹妹送上別人的chuang,那你一定是為了另外一萬塊錢把你自己送上別人的chuang了,對吧,所以被人折騰成這樣,對吧?

溫溫看了他半晌,歇斯底里的大喊,對!你說的都對!不然呢!不然我為什麼這樣呢!我沒有你妹妹的本事!我賺不到那麼多錢我就要陪人睡覺!我心想花錢就要陪人睡覺!你不應該早就猜到了嗎!普通人誰會每天在身上帶著避/孕/套!

然後何年就又打了她一耳光,何兮把她護在身後,她也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只說了一句,算了吧,算了何年。

後來那天他們分開了,各走各的路,走到一半,何年回頭去找溫溫,一路跟到她回家,在她住的破房子門口,聽到很多故事。

她的幸福她的快樂,就像一場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她的生活,她的世界,就像乾涸的沙漠一樣難過。

溫溫有一個高位截癱的母親,和一個畜生一樣的繼父,用她的母親來要挾她被自己佔有,張/開/雙/腿去賺錢,她的母親,也似乎默許了這一切。

何年很衝動的踹開溫溫的家門,把她的繼父痛打一頓,拉著溫溫逃跑,可是溫溫咬了他打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跟他走,還痛罵他是神經病。

何年一氣之下離開,過了很久以後才想明白,也許溫溫只是不想以那樣狼狽的姿態再站在美好的何年身邊。

畢竟,他確實值得更好的女孩。

何年想通這些后再去找溫溫,她就已經搬走,從此再也沒在這個城市裡出現過。

誰都沒想到,會在這樣平常的夜裡,遇到一個久違的,讓他們挂念的人。

何兮安慰何年,「別擔心,這個地方才多大,她既然會在我們周圍出現,就早晚會出現第二次。」

可是,我們找到她又能幹什麼呢?

何兮問,「你還要跟她在一起嗎?」

何年一時沒回答,過了良久,突然轉頭看她,驚訝不已,「我瘋了嗎?我跟一個想害我妹妹的妓/女在一起?我是有多不堪,這輩子找不到別人了嗎?」

何兮說,「你看,你還是想跟她在一起。」

何年就回了房間,沒再搭理她。

生活又恢復平靜,就像飛快逝去的一整年一樣,沒有絲毫的波動。

然而就在某一個異常忙碌的周末下午,何兮跟何年在從郵局回來的路上堵住,前方被看熱鬧的群眾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莫名其妙的往前走著,何兮還踮著腳,走人拿著手機從他們身邊飛快的跑過去,邊跑邊說,「警察抓人了,全是血啊,全是,把爸媽全殺了,真是畜生。」

何兮跟何年相互對視一眼,默默的朝前走,他們要回家,就一定要經過前面這段路,他們一層一層剝開人群,站到最裡面,只見三輛警車圍在一個樓道口,旁邊還有一輛救護車,樓道里走出來幾名醫護人員,擔架上躺著赤身落地又血肉模糊的一個男人。

何年捂住何兮的眼睛,怕她晚上做噩夢,何兮卻一把推開,救護車開走,另外一輛扣押著嫌疑人的警車也要開走,所有人都想看看殺人犯長著一副何等喪心病狂的模樣。

隔著車窗與鐵欄杆,那個殺人犯突然轉過頭,用她帶著手銬沾滿鮮血的雙手緊緊抓住欄杆,看著窗外的人群,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看到平凡庸碌的人群和熟悉的街景。

有人嘩然,竟然是這樣一個小姑娘,好像還很漂亮。

何年跟何兮也清楚的看到了,看到那個叫溫溫的女孩,目光平靜又溫柔的望著人群。

無意間,她的視線與他們交匯,時間便瞬間舞起狂風巨浪,回溯到他們最初最美好的過往,她說,她希望他們的友誼能夠天長地久。

只是誰也沒料到,她的天地,原來這樣的不長不久。

何兮挽住何年的手臂,說,「走吧,哥。」

一直以來,最冷靜的那個人都是何兮。何年轉頭看向消失的警車,對何兮說,「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何兮望著他,「有多長?」

他說,「兩年。」

何兮帶著他離開,安慰道,「夢裡的兩年能有多長,就算一百年,只要是做夢,醒過來也會結束,沒有人會對一場夢念念不忘。」

沒有人會對一場夢念念不忘,是對他說的,也是對自己。

溫溫突然地出現又突然地離開,讓何年大病一場,發燒燒到快40度,在寢室暈倒后不知道多久才被發現,送到醫院搶救時,被告知發燒引起了病毒性腦膜炎。

何兮當時差點直接昏過去,她再也不想承受這個家裡有人倒下。

整整一個月,何年才慢慢轉好,何兮剛剛長到90斤的小身板,立刻又瘦得不到85斤。

腦膜炎導致何年神志不清,也不認得人,何來摸摸他,就差被咬掉一塊肉,等到不發瘋了,就開始整天對著窗外發獃,他說他只記得他有個女朋友叫溫溫,他讓何兮叫溫溫來,何兮告訴他溫溫不在本地。

他就每天等,等電話,一遍一遍撥著已經成為空號的電話號碼。

等他認得何兮,想起溫溫到底是誰時,就再也沒提過那個名字,也再也沒翻過手機。

出院那天,風和日麗,何年在路邊給何兮和兩個弟弟一人買了一杯奶茶,給何在背書包,給何兮拎著包包,就像這個家裡唯一的大人一樣。

何來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哥哥失戀了生病了,他說,「你不要太難過了,姐姐說,難過只是暫時的,以後你就會喜歡上別人了。」

何年對他笑笑,揉著他的小腦袋瓜,「我只喜歡你們。」

當天下午,他們去了姑姑所在的醫院,姑姑一看到何年就抱著他哭,「我以為你出事了,何兮他們就說你要學習忙,你再忙也不能一個月不來我看我啊,你每天都來的。」

何年翻出木梳給她梳理頭髮,笑著說,「我真是學習忙,快實習了,這不就來看你了嗎?」

似乎是流年不利,何兮身邊倒霉的人不只有何年一個,先是他發燒燒出腦膜炎,又是何在打球把小臂摔傷,最後輪到江南。

開始著手實習的江南,本來應該是全系一帆風順的人,卻沒有任何單位願意接收這樣一個優質人才。

他的簡歷全部石沉大海,通知面試的企業最開始都是十分感興趣,到最後卻也不了了之。

後來他不再執著於從事與專業有關的職業,他用優秀的外語成績去應聘一些外資企業,甚至是一些外貿企業,也不成功。

而何年卻能輕鬆進入一家大型外資企業,待遇和起點也要比一般的應屆畢業生高。

江南以為是他的眼界太高,不得不降低自己的標準,可一個月過去,他連一家民營的小企業,做一個普通的銷售也難以實現。

他只能保持著做外語家教,給別人寫論文,還有一家美術館直屬的創意酒店的門童工作,可是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總不能就這樣干一輩子。

「有人在整我。」江南說,他又一次面試失敗,撤開脖子上的領帶頹然的坐在沙發上,現在看這身帥氣的西服,怎麼看都有一股諷刺的味道,「就算我是個三流大學畢業的學生,也不至於混到這種地步,我已經放棄做法務,只要一個簡單的可以賺提成的銷售,在g城,兩千塊的底薪可以雇傭到g大的佼佼者,沒有會不心動,況且我自學過西班牙語,對一些做南美市場的企業來說……算了。」

他一頭栽倒在沙發里,閉上眼睛。

誰有這麼大的能力,能讓江南在整個g市碰壁,這個人不僅僅要有著良好強大的社交關係網,而且,他要時時關注著江南。

不聲不響的操控著江南的人生,讓他沒有翻身的餘地。

不然,別說江南自傲自負,就連何兮都覺得,只要給江南一個平台,他會很快的展露頭角,勢不可擋。

不讓他強大的唯一辦法,就是不許他開始。

「會是……他嗎?」何兮端著水杯,輕聲問。

江南睜開眼睛,緩緩的眨著睫毛望向天花板,許久沒說話。

「所以,我連累你被報復了嗎?」

「別說這些,我們之間沒有『連累』這兩個字。」江南說,「別擔心,如果這是和你在一起我所必須要承受的,我認了,我就不信他能算計我一輩子,別給我一星半點的機會,不然我會強大到讓他生存不下去。」

「不如,你去外地找工作?去北方?」

江南忽地的坐起來,眼眸清亮的看著她說,「你和我家人都在這裡,我能去哪?他要真想整我整到底,我到哪裡都一樣,我離開,只會給別人霸佔你提供好時機。」

—————【新年快樂】—————————————————

希望明年的這個時候,我還在這裡,我看到的還是你們,又擁有了更多的她們,你們要說話算數,只要我寫,你就來看,那我就說話算數,只要你們看,我就繼續寫。

新年快樂,我愛你們,你們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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