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故地重遊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故地重遊

春節7天假,梅子又請了15天公休假,再加上三個周末,共有28天假期,她準備帶著菡菡去英國和法國旅行一躺,順便了解一下這兩個國家的房地產行情,打算把這兩處的房子賣掉,然後把錢給厲傑的家人。北京的房子她想留下,因為那裡承載了太多和厲傑一起生活的美好記憶,她實在捨不得賣。

大年初一梅子帶著菡菡從父母家回到了十幾年沒有回過的故鄉。

她穿著一件桔黃色長羽絨服,圍一條白色長圍巾,腳穿一雙短靴,背著一個旅行背包。牽著身穿翠綠色羽絨服的菡菡,如兩朵艷麗的花,施施然出現在故鄉的街頭。

她們像逛街一樣慢慢走著,梅子邊走邊回憶,嘴裡不停地說著這裡原來有什麼,那裡曾經有什麼,你還記得嗎?

菡菡奇怪地看了看梅子,見媽媽微微含笑,面容宛如春日的陽光,充滿著愛和溫暖,氤氳著無盡的柔情。她明白了媽媽是在與厲爸說話。她的眼睛噙了淚花,緊緊牽著媽媽的手,在心裡默默地說:「厲爸,我也很想你,你好嗎?」

那條主街道已經由過去的比一輛馬車寬點的石子路,變成了現在的四車道的柏油路,路兩邊當年偶爾一見的幾家小店鋪全部被拆了,統一規劃成了整齊劃一的商業街,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各種店輔商品琳琅滿目,只有零星的幾家開著門,顯得比較冷清。

相對來說,街上人來人往還算熱鬧,看著一張張沉浸在過年歡樂氣氛中的笑臉,沿著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街道,走著,逛著,找著學校。

走著走著,來到了一處僻靜處,梅子突然看到路邊一座記憶中熟悉的院落,站住了腳。

破敗的土圍牆上到處是豁口,兩扇陳舊的老式木門上掛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大鐵鎖,估計用鑰匙也已經打不開了。院內的房屋,有的沒有窗戶,只剩一個黑乎乎的大洞;有的剩一扇半扇窗戶,東倒西歪著,在寒風中不時發出啪啪的響聲。院子里一些枯草從雪中鑽出腦袋,在風中頑強地抖著身子,顯得很是寂寞,看來這處老屋久已無人居住了。

這裡離學校不遠,當年屋主人每天晚上在院子里放電視。那時日本的《排球女將》《血疑》等電視劇吸引了大批中國的觀眾,很多住校高中生都跑到這裡來看電視。梅子曾經有無數個晚自習偷偷從教室溜到這裡來,班上甚至有男生為了看電視,乾脆把教室的線路搞斷路,讓教室停電,然後明正言順地跑來看電視。

梅子的嘴角上翹,扯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心裡忍不住湧上一股酸酸澀澀的暖流,緩緩地在全身散開……

中間迷了一次路,憑著感覺繞來繞去,還是找到了學校,校園裡空無一人,電動大門緊緊關閉著,校工可能回家過年去了。站在已經面目全非的校門口,梅子輕輕地溫柔地說:「到了我們當年上學的學校,你看是不是一點當年的影子都沒有了?不過好像校址沒變。」

「當年的土圍牆現在換成了鐵柵欄,當年的教室現在都已經變成樓房了,現在冬天應該不是燒煤爐了吧,學生們更不用秋天去打柴禾備著冬天升火用了吧?當年的水井沒了、食堂沒了、宿舍也沒有了。」

梅子的目光在校園的每一處顧盼流連,當她看到旁邊的教師住宅區時,只見湛藍的天空中飄蕩著淡淡的炊煙,那白悠悠的裊裊炊煙從屋梢緩緩升起,似一根線,鏈接上了那些蔥蘢的歲月,緩緩延伸進梅子的心裡。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些用業餘時間給他們免費辦樂器、聲樂、繪畫等各種興趣班的老師;用業餘時間免費給一些偏科的學生補課的老師;還想起了曾被美妙的小提琴聲陶醉,報名參加了小提琴班,卻因為買不起小提琴,無法練琴,每次上完課後把小提琴讓她帶回家練習的老師;更想起了小時候利用晚上的時間為他們講《岳飛傳》、《水滸傳》《楊家將》《一雙繡花鞋》等故事的老師……

這些老師曾經教給他們的知識,可能已隨著時光的流逝淡化了,但是他們的人格魅力卻在學生心中永恆。想到這,梅子不由的在心裡暗下決心,以後要抽些時間去尋找那些將名字刻在自己心靈深處的老師,在他們的有生之年送去一句感謝的話語,送上一份深深的祝福。

梅子拉著菡菡繞著圍牆走到後門的位置,眺望著遠方微笑著說:「後門沒有了,後門外的戈壁灘現在是一大片良田。」那裡曾經有他們留下的青春足跡,有他們的第一次擁抱、第一次接吻,她也是在那裡默認了做他的女朋友。

圍牆邊的樹枝隨著微風輕輕擺動,梅子伸出手,慢慢掠過樹梢,冰涼的濕氣瞬間包圍了她的指尖,她深吸一口氣,故鄉那淡淡的混和了泥土氣息的清新空氣霎時鑽進了喉嚨,整個故鄉也就成了一幅淡淡的水墨畫,朦朧得把她的心也一起融化了,於是整個故鄉都如痴如醉,如夢如幻起來……

全國到處變化都很大,故鄉的小鎮變化也在意料之內,梅子並沒有失望。慢慢地逛著,微笑地打量著每一個角落,只是內心深處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惆悵。

重溫那些逝去的歲月,思念如同涓涓細流,悄悄在心底流淌。時光在走,點點滴滴,成長的畫廊里,有太多無法忘記的人和事。

無法忘記,那時男女生不說話,同桌的男女生在桌面上劃了三八線,誰超越了就會被胳膊撞回去,或被筆尖戳回去,卻會在上課時悄悄地羞澀地望一望某個喜歡的男生或女生。

更難忘記,為了迎接高考那場沒有硝煙的戰鬥,大家每天披星帶月,不是趴在那堆積如山的書本前,就是在校園裡或校園外的某處自己覺得安靜的地方默默背書,單是那永遠也做不完的作業和試卷就足以讓人刻骨銘心。期間有恐懼、有希望、有苦澀、有淚水、有歡笑。種種感情編織成一張網,大家在其中苦苦掙扎、摸索,弄得渾身是傷,或許這也是生活的另一種多姿多彩吧……

想著想著,梅子唇角漾起笑,心裡泛起一片溫馨,她沿著童年的腳印,在小鎮上轉來轉去,留連忘返,陶醉在故鄉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中。想像著腳下的路曾經厲傑也走過,似乎這樣他們就永遠也不會分開。

梅子懷著深深的思念對菡菡說:「小臭蛋,我們小時候可沒你們現在這麼幸福,我們那時放學后一進家門,不管大人在不在,都很自覺地放下書包,背上背簍去拔豬草、雞草,然後回家餵豬、餵雞、做飯,一直要等到一家人吃完晚飯後才能在煤油燈下寫作業,第二天早上鼻孔里都是黑黑的。」

菡菡很不能理解地眨巴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拽著梅子的袖子來回搖著問:「為什麼鼻孔里是黑黑的?」

「因為煤油燃燒后冒出一股黑煙,混合在空氣中,通過呼吸進入了鼻孔。」

菡菡嘆口氣,十分同情地說:「那你們也在煤油燈下看電視?」

天氣非常好,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梅子驚訝地看了看菡菡,額頭升起幾條黑線,點著煤油燈看電視?這小腦袋怎麼想出來的!

她摸著菡菡的頭苦澀地笑著說:「我們那時候還沒有用電,家裡根本沒有電視、電腦、電話、電冰箱這些東西。」

「啊!媽媽,那你們沒有電視晚上幹什麼?」菡菡昂頭看著梅子,一副相當好奇的表情問。

「夏天我們晚上沒事幹常常躺在草朵上,望著深隧的夜空看星星,尋找牛郎星、織女星、北極星等,或者在夜色下捉迷藏,偶爾會有露天電影看。冬天,我們就坐在房子里圍著火爐聽大人講故事。」梅子帶著淡淡的微笑回憶著說。

「什麼是露天電影?」

「露天電影就是把一塊大大的白色幕布掛在廣場的一面牆上,就像電腦的顯示器一樣,然後放映員把電影通過放映機投放在白色幕布上,大家搬著凳子坐在廣場上看幕布上的電影。」

菡菡操心地說:「那要是颳風、下雨、下雪了怎麼辦呀?」

「冬天在大禮堂看,夏天才在露天看,如果碰上刮大風、下大雨就散場,大家回家。」

說到這,梅子想起小時候冬天一場電影看的大家凍的縮成一團,禮堂里一片哈氣、搓手、跺腳聲。夏天為了得到一個看電影的好位置,孩子們放學后立即搬著凳子去搶佔位置,為了搶位置打架打的頭破血流的事時有發生。後來為了解決這個矛盾,就在廣場的中間立兩根柱子,把幕布掛在柱子上,幕布的兩面都可以看,只是後面的人看的是反的。

「哦,那沒有電腦你們怎麼玩遊戲呀?」菡菡歪著小腦袋繼續問。

梅子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我們那時玩跳皮筋、踢沙包、踢毽子、抓骨頭子、砸紙牌、翻繩、滑冰、老鷹捉小雞等遊戲。」

菡菡聽著,不覺慢慢蹙起了眉,伸手捧著臉,似乎在思索著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的這些遊戲是怎麼玩的。

一抹金黃色的陽光透過樹枝灑在菡菡臉上,使她的兩隻眼睛在陽光下亮晶晶的眨著金光,梅子淡淡地勾起了唇角。

大年初二,梅子和菡菡登上了去北京的飛機,她們住到了厲傑的房子里。

晚上躺在曾經睡過的*上,梅子靜靜地閉上眼睛,打開記憶的閘門,穿越到了過去那段寧靜而又美好的時光里,淺淺地想起,深深地思念,遙祝他在另一個世界一切安好。

初三,梅子和菡菡背著背包去了厲傑的學校,沒有進去,站在校門口,看著冷清的校院,默默眺望。

然後她們去了北京西站,穿行在擁擠嘈雜的後車室里,哪裡還能找到惜日的模樣?回想著當年他躺在她腿上睡覺的情景,唇邊慢慢漾起暖暖的笑。

是呀,時光穿梭了17年的風雨,沒有人或物還能在時光的刀霜劍雨下毫髮無傷、安然無恙,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終是再也回不去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多麼美好的句子。

每一個經歷過風雨的人都會想,若人生只如初見,記憶中應當只留下初見的溫暖與明媚,歲月中將永遠保持著最初的純真和感動,生命中只充盈著幸福、美滿,年華的長卷上就會沒有一絲遺憾吧。

然而,大多數人都演繹了何事秋風悲畫扇的結局。

因為,生命中真的有太多的身不由已和意外。

也許,繁華是生命旅程中一段必不可少的階段,就如花兒必然要經歷極致的盛放,才會坦然的接受離枝的命運。生命本就是一個從平淡到豐盈,從簡單到複雜,再回歸簡單的過程,今天的一切經歷都只是為生命的旅程塗上濃墨重彩的一筆,留待大家暮年時細細咀嚼、回味。

當生命終結時,所有的人都會化為塵埃,所有經歷過的冷暖,只是生命走過留下的點點印跡。

珍惜所能珍惜的,好好擁有現在所擁有的,不求人生永如初見之美好,只求不辜負這一場無法重來的行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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