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對子王與天才少女（一）
眾人來到正堂不久，幾位訓導也出現了。秦訓導的臉色明顯不好，看來火氣頗大。
照例就是抽籤，結果一看：甲班對丙班，乙班對丁班。
規則先前已經說過，由甲方先出對子，對方對出之句如公裁決為佳對，則可由另一方出上聯，如若判為不合格，則繼續由甲方出上聯，每聯限時一刻鐘。
府學里用的一柱香大概可燃半個時辰，因此就算再不濟，也要對四個對子。
隨著劉訓導一聲唱喏，林景清與李宗明越眾而出，甲班也出來了兩人。
損失一員大將的甲班今天出來的兩名選手也是不弱，而且氣勢比起昨日比賽更是不凡。想必他們已經將化悲憤為力量這句話發揮出來，一上來便是鬥志激昂。
「由丙班先出題，開始計時。」劉訓導拿著火摺將香圈點燃了，宣布比賽開始。
林景清與李宗明對視一眼，相互一笑，林景清便往前跨了一步，吟出上聯：「煙鎖池塘柳。」
此聯據說是乾隆年間一次開科考試，兩考生脫穎而出，伯仲難分。乾隆於是出此聯而試，一名見聯當場調頭就走，另一名想了半天也悻悻而去。乾隆於是欽點先走的為第一。眾臣問其故，乾隆說：「我此聯為絕對，能一見斷定者必高才也。」乾隆雖然一向自戀得很，但他出的此聯的確堪稱為絕對，上聯五字，字字嵌五行為偏旁，且意境很妙。看似簡單好對，其實很難，有人甚至認為它是「天下第一難」。林景清將它第一個拿了出來，正是想鎩鎩對方的銳氣。
果然，對方略一思索便不由驚訝得面面相覷，台下對看的學生更是一陣騷動，而台上的幾個訓導也是皺眉思考，秦訓導剛剛還是一副別人欠他錢的臭臉色，一聽此聯卻是臉上發光，對林景清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林景清有些得意地朝屏風方向看了看，不知道小嫣和小妍兩人躲在裡面緊不緊張呢……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就到，劉訓導宣布甲班代表先輸一對，由丙班再出題。
林景清托著下巴，微微道出：「嫩寒鎖夢因春冷。」
此聯一出，眾學子又是一陣埋頭苦思，不過相對於剛才的上聯，這個對子已經簡單得多了。不過是應景之作，對出下聯需意境相恰。
不過，甲班出來的人確實不是吃蒜的，思索片刻總算把它對上了：「芳氣襲人是酒香。」
就如此兩方你方唱罷我登台，輪流出對對對，最後丙班終於憑藉林景清出的第一聯贏得了這場關鍵的比賽。
而在另一邊，乙班也輕鬆得取得了勝利，贏了一場。
下一場，將由乙班對上甲班，雙方第二次較量。這場，如果丙班贏了，那麼乙班也不用進行第三場比賽了，如果輸了，則出現一個三方並立的局面，須加賽一場，決出兩名勝者進入第三場。
林景清自然不希望這樣的情形發生，而且他本來就沒打算進行第三場比賽，能在第二場就把乙班打下去，讓梁天成兌現他的承諾，便是林景清花費偌大力氣舉行這麼一個比賽的目的。
第二場的賽事下午才舉行，林景清趁大家都走光的時候，偷偷把王小嫣與林妍帶了出來，七繞八繞地回到了寢室，還好是吃午飯的時間了，寢室附近並沒有多少人。
「阿鐵，你送小姐和小嫣回去。」林景清看著還在興奮地和王小嫣討論剛才林景清對對子的王妍，對著阿鐵喊道。
「是的，少爺。」阿鐵知道林景清今天贏了一場，早上還戰戰兢兢的他總算心底里放下了一顆石頭。這王小嫣可是他三番五次帶進來的啊，少爺要真生氣了扣自己工錢就麻煩了。
「哥，我不走嘛，下午還有一場，我也要去聽。」林妍聽說林景清要送走他，不由嘴巴一嘟，撒嬌著道。
「可是下一場是在涼亭那裡舉行，哥哥可沒辦法把你倆帶到涼亭去，除非你能飛上涼亭頂，要不哥哥可幫不你了。」林景清打趣著道。
「可是我想聽嘛……」林妍扯著個衣角可憐巴巴地看著林景清。
「乖！」林景清半是安慰半是命令道：「小妍，你得回去了，你們在，哥哥會分心的。」又轉頭對阿鐵道：「阿鐵，下午送小姐和小嫣回去，要是她們沒回家，我扣你這月工錢！」
阿鐵喏喏地應了，林景清又對小嫣道：「小嫣，下次不能再隨便過來了。至多少爺多點回家就是，你這樣，讓我娘知道了可要惹麻煩的。」林景清好歹知道這時代大家庭的一些規矩，他不讓王小嫣來，也是為了保護她。
「小嫣知道了。」王小嫣雖然有些不舍，但道理她卻是明白的。
「哥……」林妍見沒戲了，不由失望地叫道。
「乖了，至多我下次回去多給你買些禮物，現在呢，你就乖乖跟著小嫣姐姐回去。」林景清絲毫不給她商量的餘地。
「哼，就知道你不喜歡我來……」林妍知道這次沒戲了，只好嘀咕了一句。
林景清沒有理她，叮囑了阿鐵幾句，又跟王小嫣談了一陣子話，直到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起身走出寢室，準備參加比賽。
「子敬！」
「宗明！」
剛走出寢室沒多遠，林景清便碰見迎面而來的李宗明。
「下午的比賽，打算贏他幾對？」林景清調侃道。
然而李宗明臉上卻沒半絲輕鬆之意，微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了？對手很強？」林景清還真不知道對手的情況。
「是的，對方是號稱福州第一對子王的白釗，此人斷斷不可輕視。」李宗明臉有憂色道。
「那我倒想會一會他。」林景清說著，心裡暗道：我還是對穿腸呢！
「也罷，有你這半截對子王在，我們還是有幾分勝算的。」自從早上林景清只能出上聯不能對下聯之後，李宗明就這麼叫戲謔地叫他。
「……你不用這麼打擊我吧？」林景清笑道。
「非也非也，此乃鞭策子敬也！」
「你走火入魔了！」林景清很中肯地給李宗明下了一句評語。
……
林景清剛來到涼亭，本來圍在一起喧鬧的人群便自動地分為兩個陣營。
「適才聞林公子出的上聯無人能對，白釗正想領教一下，不如林公子可否賜教？」
聽到聲音，林景清展眼看去，發現一個身材矮小，大約二十五六歲，留著一撇八字鬍的儒生出場而道。
按照周星星大大的邏輯，此時林景清應該迎上去，出一個絕對讓對方對出，然後兩人繞圈對峙三周，周圍人緊張地向前一步睜大眼睛惟恐漏過一個細節，誰知兩人卻情意款款，嘟嘴遙親……然後一句「我倆惺惺相惜，情不自禁」讓人浮想聯翩。
只不過，白釗是真正的對子王，林景清卻不是戲里天才的唐伯虎。
「睡覺就行，賜教么……「林景清突然眼中精芒一閃，他看到了一旁的梁天成正用一種陰鷙的目光盯著他。
「莫非你害怕了？」白釗咄咄逼人。
「十口心思，思君思國思社稷！」林景清突然拋出了一個上聯。先下手為強，既然他要自己賜教，反正自己知道的名聯多的是，出幾個為難他就是。
對子王白釗正自想出口多諷刺林景清幾句，沒想到林景清卻應戰了。即刻興奮了起來，往前一躍，低頭思索片刻，微笑道：「寸身言謝，謝天謝地謝君皇！」
「今夕何夕兩夕已多！」林景清閉目而言。
「上山下山，重山可出！」白釗踱步想出。
「古文故人做！」林景清拋出一聯。
「志言志士心！」白釗明顯頭上冒汗，看來壓力頗大。
「賽詩台，賽詩才，賽詩台上賽詩才，詩台絕世，詩才絕世！」
「……」
「好了，這對子就容白兄多想幾天，我等謹候訓導吩咐。」林景清看到白釗一時對不出來，安慰他道。
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林景清這是見好就收，卻不知道他打的是亂其心神的主意。有此對子煩擾白釗，那麼無形中就給自己增加了幾分籌碼。
林景清這招明顯見效，接下來的比賽中，白釗一直緊皺眉頭，期期艾艾才能對得上林景清出的上聯。
但白釗的對子王也是平白無故得來的，在剩下最後半刻鐘的時候，李宗明和林景清都在苦苦思索他出的一個上聯。
「南通前北通前南北通前通南北……怎麼那麼熟悉呢？想不起來，想不起來……」林景清不停地叨念著。
此時雙方剛好打打平。不過如果這個對子對不出，白釗一方便有可能反敗為勝。
林景清與李宗明都著急地踱著步，眼看計時的香圈就要燃盡，林景清卻依舊想不出下聯。李宗明更是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春寒的天氣，卻不停地擦著汗，口裡也是念念有詞。
香圈燃盡，秦訓導清咳兩聲，剛要出聲，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我來對！」
林景清正自暗責自己怎麼那時就沒多看幾眼對聯的書，聽到此聲音，覺得有些許熟悉，轉頭去看，卻不禁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