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的口味還真是越來越重了

一年前我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霧霾的天，那是我人生最絕望的日子，沒有之一。對自己完全失去信心，我所相信的一切都崩潰了，他所說過的那些凌遲過我心的話我從來不敢再回想，一提及都是血淋淋的傷。

然而如今在我面前的葉修，似乎完全不記得那些事情了。

一年前的我對於他而言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一年後的我也不過是一個大寫的麻煩，這些我都能忍，我忍不了的是，他對曉妍下手。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葉修的良心上，但現在看起來我明顯是高估了他的良心，他就連孩子的面子都不看，又怎麼會理會曉妍跟我的感受？

那天我離開遠洲之後一個人在近郊區的L大籃球場好好吹了一會兒風，那裡是我曾經跟花痴一樣看著葉修打籃球的地方，那裡是我管他叫做「葉學長」的地方，時過境遷的秋風把我的心吹得拔涼拔涼。

幾年前他對我笑一下我都恨不得要感恩戴德，幾年後他的一個吻讓我覺得屈辱至極。

回到曉妍那裡，我告訴她：「你這孩子，葉修不認。」

她怔住了，面色蒼白地背過身去應了個單音節：「嗯。」

我疲倦地加了一句：「曉妍，想開一點，你還年輕，把孩子打掉吧。」

我知道我說的話很殘忍，但是各方權衡之下，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我不認為曉妍跟葉修在一起就會得到幸福。

曉妍沒有說話，再也沒有看我。

那個夜裡我被嘩嘩的水流聲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往浴室走，空氣裡面瀰漫一股子讓人不適的血腥氣息，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渾身冒冷汗，衝進浴室，看到正在用刀片划自己手腕的曉妍。

「你瘋了？！」

我衝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看到手腕上縱橫的幾道傷口還不太深，應該是沒有傷到大血管，我鬆了一口氣。

她表情麻木地低下了頭，像是一個了無生氣的，已經壞掉了的洋娃娃，「姐，別管我了，你幫不了我的。誰也幫不了我了，這個孩子是我的命啊……葉修不要我們母子，我該怎麼辦？」

她啜泣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的心在這樣的聲音裡面沉下去，像是在絕望的深海裡面無所依，找不到任何落腳點，我說：「你先起來，把傷口處理一下。」

她沒有動。

地上都是血，我的衣服上也沾上她的血，我感到自己快要窒息，我掙扎著，說了一句：「我會讓葉修承認這個孩子的。」

這句話起了一點兒作用，她抬頭看我，但卻是不信任的目光：「……可能嗎？」

我點了點頭，「沒問題，你相信姐，姐說了就一定會做到，姐會帶他來你面前，讓他承認這個孩子，讓他娶你。」

「姐……」她一下子撲上來抱住我，「你真好，幸好我還有你！」

我沒有說話，沉默著帶她去處理傷口，然後安頓她睡下，再一個人去打掃浴室，浴缸和地板的縫隙裡面也是血，我用刷子怎麼也刷不幹凈，我刷了好半天，凌晨五點多鐘的天空泛起魚肚白，我一個人坐在浴室裡面抱緊自己，眼淚終於落下來。

我開始在遠洲門口蹲點，大多數時候我很冷靜地站在那裡，冷眼看著葉修跟形形色色的人進進出出，腦子裡面盤算著什麼時候才能單獨見他，以及見到之後要怎麼說。

在我想出一個計劃周全的方案之前，我就再次被遠洲的保安大叔逮住了，是之前見過我的那個大叔，他笑眯眯地問我：「又來找葉總？」

我背後一寒，如實點點頭。

「我看你這幾天都在這附近，要找葉總，你就要去跟前台說嘛。」

我繼續點頭。

然後他就說：「你等下啊……我去幫你說。」

我先反應了一下，然後趕緊就追過去了，追到了遠洲一樓大廳前台那邊，我一下子撲上去，一把抱住大叔的手臂，嘴巴都不利索了：「大叔不不不不用了！」

整個大廳的人都注視著我跟大叔，這時候電梯「叮咚」一聲響，門開了，幾個人走了出來，我跟大叔不約而同看過去，為首的是葉修。

葉修蹙眉，大廳內的氣氛突然變得很凝重，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他視線落在我緊緊拉著大叔的手上，慢慢走過來，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說了一句話。

「你的口味還真是越來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