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抑鬱症（4）

悠思斜身半倚在床頭，靜靜地望著窗外一簾景像。柳絮綿綿不斷地落下，彷彿寒冬臘月里漫天飛揚的雪花，若不是滿樹的嫩綠襯著，和著柔和的春風，讓人懷疑仍是冷冽的冬日。劉慕海推門走進病房，悠思依舊半側著身，不見有任何反應，彷彿並無聲息擾動。

「悠思。」李小樂叫道，走上前柔柔地握住悠思的手，眼裡亦是柔柔的關愛，「悠思，劉慕海來了，你們談談？」她惘若未聞，仍是直直地望著窗外。李小樂痛心哽咽片刻，只得將她扶躺下身子。悠思便靜靜地躺著，微微閉上了眼睛。劉慕海來到床前，雙眼早已潮紅一片，才一個多星期不見，悠思已明顯消瘦了許多。她的眼窩已深深地陷落下去，蒼白的臉亦不見一絲的血色。他抓起她的手，她的手瘦若無骨，手背上滿是吊針的淤青，他心疼地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悠思。」

她仍舊沒有反應，他害怕起來，喊道：「你怎麼了？悠思，你到底怎麼了？你可不要嚇我，你不可以嚇我，你說話呀，我求你說話好不好？」

他看見她緊擰了眉心，她在無力地抽離被他攥著的手，他緊緊地攥住不願放開。

他聽見身後有人喊：

「放開她！」

他轉過身，看見說話的人是楊翰謹。

「你還來幹什麼？你害得她還不夠嗎？」

他的心緊抽著，他看向她的表情痛苦而羞愧：「我來懺悔，來乞求她的原諒。」

「現在才來懺悔，還有什麼用？」

悠思的身子微微動了一動，睜開了眼，臉上卻是煩躁與不安。

李小樂連忙說：「你們到外面說去，別吵到悠思。」

「悠思。」劉慕海叫道，他的手仍舊攥住她的，他說：「悠思，對不起！我該死，請你原諒我好不好？」他埋首在她的病床邊，竟泣不成聲。

她的眼裡立刻含了淚，她繼續抽離她的手，他仍舊緊緊地攥著不肯放開。

「你只會害她流淚，還待在這裡幹什麼？你還是走吧。」楊翰謹忿忿地說。

「不，我不走，我一定要聽悠思開口說原諒我。」他哽咽著。

他用手輕輕拂去她額前的一縷亂髮，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水，然後輕輕地喚一聲：「悠思。」

他無限溫柔地對她說：「你只是在生我的氣對不對？很快你就會好起來對不對？」

她把臉側向里，掙脫被他握住的手。

「劉慕海，你還是先鬆開她吧，你這樣會影響她休息的。」李小樂忍不住勸道。

他無奈地放開了她。

「你跟我出去一下。」楊翰謹對他說。

劉慕海略有猶豫，還是跟著楊翰謹出了病房。來到走廊，劉慕海先開口說：「是你送她來醫院的吧？謝謝你！」

「用不著你謝，為她，我會做任何事。」

劉慕海望著眼前這位陽光帥氣的男人，心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把她害成這樣？」楊翰謹問。

「我很抱歉，但我從來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愛她嗎？」

他訝異無比，沒想到在這一天里，居然會有兩個男人向他提出同一個問題。

「別誤會，我只是想確定。」

他點點頭，「很愛！」

楊翰謹嘆出一口氣來，「但願這樣做是正確的。」

劉慕海疑道：「什麼？」

「是醫生與我和李小樂商量后，讓李小樂去找你來的。」

他抬起眉，不明其中原委。

「思思的表哥說，思思剛來上海的時候，就發現患有抑鬱症，但經過治療已經好了。醫生告訴我們，思思這次是舊症加上新的刺激，所以病狀來得急而猛烈。醫生說，她的意志很消沉，如果不及時緩解，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如果不儘快讓她開口說話，她可能永遠都不會開口。」

劉慕海頓時驚駭住，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轉，一種絕望的害怕由心底湧出。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才問出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不是有你在她的身邊嗎？為什麼還會變成這樣？」

「我是很想在她的身邊，可她需要的人卻不是我。」

他用懷疑地眼光盯著楊翰謹：「你確定嗎？」

「雖然很悲哀，但這是事實。」楊翰謹滿臉無奈：「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已經盡了力。我守了她三天三夜，她卻完全不見好。醫生說她的病光靠藥物治療是遠遠不夠的，所謂心病還要心藥醫，只有解開她心中的結才能讓她儘快好起來。所以，要讓她恢復健康，或許只有你能夠做到。」

他不能夠相信，怔怔地問：「你真的確定嗎？你真的確定他需要的人是我嗎？」

「不完全確定！只能說我們想嘗試，畢竟她的病是因你而起。」楊翰謹看了劉慕海一眼，見他神色黯然，便問：「你不會否認你是罪魁禍首吧？」

他慚愧地低下了頭。

「所以，如果嘗試失敗，證明她不再需要你，我們會立刻請你離開。」

他的臉色頓時慘白，但卻傲氣地昂起頭，「放心吧，她會需要我。」

楊翰謹苦澀地笑笑，「很可能，這就是我的悲哀。你沒有發現嗎？她看見你就有了反應，她會流淚，會生氣，可是之前，她只會用一雙空洞的眼睛望著天花板。」

劉慕海握住了楊翰謹的手：「請你相信，我會讓她好起來。」

他幽幽地說：「我只能暫時相信你，如果你不能讓她好起來，我絕不會再對她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