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恨恩怨皆由他,任去不留

第四章 愛恨恩怨皆由他,任去不留

罷罷罷,好也由他,壞也由他,愛也由他,恨也由他,恩也由他,怨也由他,此前種種,愛恨交雜,恩怨難辨,不如至此而斷,任去不留,此後種種,與前事再也無關。

張小牛本待一下摔死了事,在不理世間繁雜,於死前回想身前一幕幕,卻忽然想到自己的親生父母,自己從小離家,已經十載有餘,此時記憶早已模糊,但親恩難報,自己便是要死也應該回去看看他們。

想到此處,張小牛倒是去了立死之心,迎風一抖薄毯,也不管方向,只隨風來去,任由老天決定去除,飄搖著向山下落去,體內些許水靈自行運轉,等到落地時,傷口的鮮血早已止住了,張小牛又不由得感嘆,自己可以飛來飛去,操水控土,受了這麼重的傷也無大礙,這些幾乎可算是仙家本領,神奇無比,可是自己寧願不要這些,只要還能在靈山星沉峰上做個資質平庸的弟子,至少那樣身邊有親如手足的兄弟,有感情篤好的師姐。

張小牛落下地來,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周圍都是草木,張小牛也不管其他,收了薄毯,又自囊花中取出一套桑小蝶贈的衣衫換上,依著日頭辨明方向便向著東方行去,他老家在相州湯陰縣,於靈山之東尚有千百里之遙,倒也不需要知道明確的路線。

張小牛渾然不知的是因為他的這一次離去,等他將來再回到靈山的時候,自己那曾經感情篤好的少爺岳霆早已變得面目全非,更幾乎將整個靈劍門攪了個天翻地覆,讓他幾不敢相認。

張小牛行路倒也不趕,遇山登山,逢林入林,權當遊玩,藉以排解心中煩悶,一日數十里也是走,一日數里也是走,遇到風景秀麗處,便是逗留上數日也是常有的。

行了不知幾日,這一日張小牛於林間尋了一處水源,張小牛就著清水洗了把臉,忽聽不遠矮木叢中發出一陣「唦唦」一聲,接着便鑽出兩隻羽毛斑斕的山雞來,張小牛閃電射出兩枚石子不偏不倚正中兩隻山雞,張小牛拍拍雙手,對自己這一手頗為滿意,這幾日他于山野中穿行,這些野物也見了不少,苦於身無內力,沒那本領捕殺,只得借了這些石子當做暗器使出,希望能有所收穫。

幾日下來力道雖沒長進,這準頭倒是增了不少,張小牛看看日頭,已近午時,於是將兩隻山雞提到水邊洗剝乾淨,又拾了些枯葉干枝利用火靈生出火來打算將兩隻山雞烤了已作午餐。

張小牛這幾日來,這一手燒烤的功夫,已進步不少,熟練地將兩隻山雞用樹枝串了便要架到火上,卻忽聽林間傳出一個聲音道:「慢,慢,慢,這等好貨怎能這般糟蹋?」接着便鑽出一矮小老頭兒來。

張小牛見這小老兒腦袋極大,身形卻極瘦小,身高尚不及自己胸口,偏傳了一身極寬大的綢布衣服,那衣服雖摺疊著系在腰間,下擺卻仍有些拖到了地上,背後更背着一個幾乎有他個頭大小的箱子,從頭到腳看來,倒似農人扎在田間用以驅趕鳥兒的大頭草人一般,滑稽已極,此前也不知這小老兒在林間怎麼行走的,衣服上被樹枝劃了不少口子外,下擺更是沾染了無數灰塵,弄得灰黑一片。

那小老兒鑽出樹林,幾步串到張小牛跟前,一把搶過張小牛手中兩隻山雞,道:「這時令的山雞沒多少油水,用來燒烤三分熟七分糊,能有三分味道便算你本事了。」

張小牛見這小老兒雖然來得突兀,倒也不似壞人,當下奇道:「那該怎麼個做法?」

小老兒道拿着兩隻山雞嘖嘖道:「這時節冬去春歸,山雞正是肉質鮮嫩的時候,必須用上悶熏的法子才能對得起這份鮮嫩。」

小老兒說着也不看張小牛一眼,低頭自顧自在林間來回走了一翻,選了幾張寬大樹葉折下墊在地上,將兩隻山雞放置其上,取下背後所背的箱子,自其中一翻翻檢,這才取出幾個小瓶小罐來,將瓶罐中的粉末汁水分別倒在兩隻山雞上,張小牛料知是調味用品,湊近一聞,只識得其中兩三樣,其餘皆都未曾見過,不知這小老兒都從何處尋來的。

小老兒又將兩隻山雞一翻翻滾撥弄,等得調味的粉末汁水在山雞周身塗抹均勻了,這才用樹葉將兩隻山雞包裹嚴實,又從水邊取了許多稀泥將之包裹好丟在張小牛已經生好的火堆中。

忙完這一切,小老兒一屁股坐在火堆邊,這才抬頭看着張小牛笑道:「小子,這可是我小老兒的不傳秘法,今日讓你學了去,我可得收一隻山雞做學費。」

張小牛原本不是小氣之人,當下一抱拳道:「這是自然,小子張小牛,還未敢問老前輩名號?」

那小老兒抬着一雙小眼睛上下打量了張小牛一番,才道:「小老兒梁翁,沒名沒號,就一江湖郎中,也算不得什麼前輩高人,你直呼其名就行。」

張小牛一聽這名字倒起得好,「翁」字本就是對老人家的稱呼,直呼名字倒也算不得不敬,當下道:「這裏山深林密,不知道梁翁怎的到了此處?」

梁翁嘿嘿一笑道:「晦氣,晦氣,提到這個就晦氣,要不是急着抄近路,怎會毀了我這一身上好綢緞。」說着還將他那一身已經滿是口子的綢緞料寬大袍子在張小牛眼前抖了幾抖,一臉心痛模樣。

梁翁對着那身髒亂袍子一陣唏噓心痛后,忽然小眼一轉又向張小牛道:「你小子怎麼光說我?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莫不是這裏有什麼寶貝不成?」

張小牛見梁翁這般模樣,不由笑道:「梁翁說笑了,小子沒什麼本事,雖練過些武卻無所成,也沒什麼闖江湖的雄心,現在沒什麼去處,便到處走走,訪訪山水,打發些時間罷了?」

梁翁聽了點點頭道:「小子識趣,沒本事就不要混江湖,要不第一個丟性命的就是你。」他倒是半點不客氣,絲毫沒給張小牛面子的意思。

說話間梁翁見那火堆的火勢小了許多,張小牛原本拾來的枯枝本就不多,此時已經只剩少許尚在燃燒,也不知他雙手在寬大衣袍內何處摸出一把粉末向著火堆中一撒,立時便聽「嘭~」一聲響,那火堆中立時迸發出數尺高的火焰來,張小牛離得近了些,退避不及,連頭髮眉毛都被燒焦了些許。

張小牛一摸燒焦的發梢,又聳動鼻子嗅了嗅,疑問道:「這……是火藥?」

梁翁正一次次將火藥撒到火里,激起一蓬蓬火焰來,聽了張小牛的問話,奇道:「你也知道火藥?」

張小牛道:「聽過,書上也讀過,只是還沒見過?書上說,唐哀帝時,鄭王番率軍攻打豫章,發機飛火,燒毀龍沙門,用的便是火藥。」

其時火藥主要用于軍事,民間極為少見,張小牛沒見過倒也不足為奇。

梁翁嘿嘿一笑道:「這雖算不得什麼好東西,但尋常倒也難見,與你開開眼。」說着掏出一個小油布袋丟給張小牛。

張小牛打開油布袋,見裏面都是黑乎乎的粉末,尚有一股刺鼻的硫磺氣味,張小牛取出一些,學着梁翁撒在火堆里,果然也是激起一蓬火焰。

梁翁見張小牛似乎對這火藥極為喜愛,笑道:「你若喜歡那袋便送與你了,這火藥我尚有許多,只是你帶在身上,卻要注意防火防潮,遇水還好說,曬乾了也就是了,若是不小心遇到火了,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張小牛不想梁翁竟然將這稀奇物事送給了他,當下也不客氣,小心繫好袋口收在腰間,道:「小子多謝梁翁了,有了這以後在外面行走生火方便許多。」

便在此時梁翁停下手來,道了聲:「熟了!」,說着一腳將地上柴禾灰燼踢散,取出其中包着山雞的泥裹,接着卻又仍下地來,連聲呼道:「燙,燙,好燙……」一邊甩手叫燙,卻又一邊圓睜一對小眼盯着山雞泥裹不放。

張小牛見梁翁一副眼饞模樣,不由好笑,當下拾了一塊尖石幫他敲開泥裹,那泥裹一破,裏面的誘人便立時發散出來,便是張小牛這算不得好吃之人也禁不住食指大動,張小牛又將另一個也泥裹敲開,等到涼了些,這才與梁翁分食起來。

張小牛咬了一口,只覺入口細膩潤滑,連忙細細咀嚼起來。也不知道梁翁到底在裏面加了些什麼調料,張小牛隻覺萬般滋味具在口中徘徊聚而不散,便如那戲台上唱戲的一般,這方唱罷那方登場,讓張小牛一副口舌應接不暇。

張小牛隻覺自己嘴巴再也不聽自己使喚,只一個勁地啃起這鮮美無比的山雞來,等到手中山雞隻餘下一副骨架肚子微覺飽漲時,這才滿足的呼出一口氣,摸摸肚皮道:「當真是人間絕頂美味,不失鮮嫩,又五味陳雜,梁翁,吃了你做的這山雞,我只怕是再也吃不下其他東西了。」

卻聽梁翁不屑道:「你那是牛嚼牡丹,能品出其中幾分滋味。」

張小牛抬頭一看,梁翁手裏的山雞卻還只吃了小半,卻見他只是一小塊一小塊的慢慢撕下來品嘗,吃相極文雅,像個飽讀詩書的謙謙君子一般,只是這文雅偏生出現在他這本身長相就極其滑稽的小老頭身上,讓人看了便覺得極其彆扭。

梁翁見張小牛已經吃完,不由拿眼睛斜著張小牛,嘴巴里故意發出些「砸吧砸吧」聲來讒張小牛,這般如小孩兒賣弄自己好東西的模樣直讓張小牛好生哭笑不得,自己難道很像個見了好吃的就嘴巴讒的小孩嗎?

便在此時,就聽林間一陣沙沙聲飛速接近,張小牛和梁翁驚立而起,這般大動靜來得這般迅猛,只怕是頭大傢伙,恰在此時「嗷~」一聲虎嘯傳來,直震得樹葉都顫了起來,張小牛和梁翁此時如何還能不知來的是何物?

兩人四下一看,只有不遠處一株合抱的大樹,當下兩人連忙跑去,那梁翁連自己那大箱子都不顧了,卻還兀自抱着那半隻山雞不肯放手,只是山雞在手便不方便攀爬,在樹下撲騰了幾下也沒能爬上去,張小牛看了急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快把山雞扔了,我托你上去。」

梁翁卻是不肯扔,將山雞在用嘴巴叼了,這才騰出雙手,藉著張小牛一托之力攀上樹去。

張小牛正待自己也爬將上去,卻聽身後一聲音呼喊道:「大俠救命!大俠救命!」

張小牛不及有所反應,便覺有人在自己背上踩了幾腳,接着便見一瘦如麻桿的身影已經「噌~噌~」兩下爬上樹去了,只把自己幾腳踩得跌回了地面,張小牛心下憤恨,卻也知此事情急,不得空去罵人,起身便繼續往樹上爬。

卻不想此時便聽身後風聲夾着虎嘯,頭頂梁翁也是大叫一聲:「小心!」,張小牛知是猛虎撲來,再也顧不得爬樹,當下就勢往地上一趟,側身拼力滾出兩滾,這才避開虎撲,尚不及起身,便覺腰間一痛,卻是那猛虎撲空之後一尾巴甩來,力大無比,直把張小牛掃得又滾出兩滾。

張小牛不及起身,那猛虎又已撲至,張小牛顧不得身上疼痛,雙手按地猛一發力,那猛虎面前地面便忽地凸起一個土包來,猛虎避之不及,一個趔趄斜著衝出數步,張小牛雙掌橫推,又是一股強風就勢將猛虎吹得收勢不住,摔倒在地。

張小牛這才得了空,轉身沖着大樹疾奔而去,想要攀上樹去,還未跑到樹身前,便聽身後風聲,卻是那猛虎動作迅速,已經起身撲來,張小牛不得不斜里衝出,在地上有滾出兩滾,雖是被猛虎撓了兩爪,但是張小牛身上衣服是桑小蝶所贈,不知道是何仙家材料所制,倒也沒有破損,也沒傷了皮肉,張小牛轉身面向那猛虎。

那猛虎先前吃了兩記暗虧,此時倒也小心起來,與張小牛對弈開來,一步步慢慢逼近過來,梁翁所在大樹被猛虎當在身後,張小牛側頭餘光一瞟周圍,斜后里倒是有棵樹木,只是卻不甚粗,只怕那猛虎一撲之力便能撲斷,不能藉以攀爬脫身,不過此時別無他法,只能借之一避,張小牛一邊慢慢後退,一邊暗想要是水雲劍還在便好了,再不濟也能拼上一拼。

等到猛虎再次撲來的時候,張小牛也退到了那樹附近,從樹后飛奔讓過,讓那猛虎又撲了個空,藉著樹木阻擋,那猛虎尾巴一記橫掃倒沒傷到張小牛,卻震得那樹好一陣亂顫,張小牛藉著這一緩,終於一口氣奔近梁翁棲身的大樹。

聽得背後風聲夾着虎嘯,張小牛雙掌下推,藉著掌中勁風一躍而起,險險抓住一處粗大橫枝,卻是雙腿收之不及,被猛虎撲中,張小牛隻覺雙腿痛入骨髓,便連鞋子也被撲落了。

等爬上樹枝,藉著樹榦穩住身形時,張小牛這才稍喘一口氣,一看雙腿,雖是疼的厲害,倒也沒傷及筋骨,再看樹下猛虎,那猛虎雖有縱躍之能,但張小牛所處之處甚高,那猛虎連着躍撲了幾次,卻也是夠不著的。

張小牛這才舒出一口氣來,仔細打量起樹下的猛虎來,見那猛虎四足着地時怕便有自己胸腹高,直與梁翁身高不相上下,張小牛如何見過這等高大凶獸,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想見剛才兇險,更是驚出一身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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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問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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