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在旦夕禍福間,世事無常

第二章 人在旦夕禍福間,世事無常

這是一處相對正殿的高坡,坡上幾處亂石也較方便隱藏身形,張小牛甚至在其中發現了一小堆乾草,那女賊極熟悉地在那乾草上坐下身來從亂石縫隙中向外看去,張小牛不由暗暗皺眉,看來這女賊極可能在此處觀察不是一日兩日了,看來還是個極有經驗的賊偷,這般人物都是極為精明的,自己這下怕是又要凶多吉少了。

看着下方遠處流動不息的火把,追兵暫時應該找不到這裏,那女賊又將周圍仔細確認了一番,這才迴轉身來看着張小牛。

張小牛很鬱悶,自己現在武功盡失,怎麼就敢不知死活地腦袋發熱去做維護師門利益的英雄之舉了呢?張小牛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號人物,更沒想過自己要成為一個英雄,最最沒有想過的就是自己會成為一個因為英雄之舉而被殺的「英雄」。

那女賊定定看着張小牛,也不說話,只在張小牛身上從頭到腳的來回掃視着,黑巾間一雙眼眸大而明亮,張小牛沒來由跳出個想法,這女賊也定是個極美的女子,當真應了那句話兒「如此佳人,奈何做賊」,接着不由又責怪自己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能蹦出這胡亂心思?

張小牛心思未定,那女賊雙目中卻忽然冰冷起來,也不多話,自靴筒內抽出一把匕首,那匕首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只是那刃口上的隱隱寒光就讓張小牛牛皮發麻,接着張小牛便覺脖子上一摸冰涼直透心肺已被那柄匕首抵在了頸間。

那女賊屈指解開張小牛啞穴道:「你還有什麼遺言要留?」聲音悅耳,落在張小牛耳中卻成了催命符,心中沒來由便是一陣絕望,苦也,這女賊將我捉來此處便要將我殺了泄憤么?

張小牛忙道:「且慢,女英雄且慢動手,我有話說……」

那女賊「呸」了一口,打斷張小牛道:「原先見你叫破我行藏,還道你是號人物,想不到竟是個軟骨頭。」說着提手用匕首手柄在張小牛額上狠狠敲了一記。

張小牛也顧不得疼痛,連忙道:「現在離開通天峰的各條道路必定都有人把守,女英雄便是殺了我也絕難脫身……」

那女賊不等張小牛說完,又在張小牛額上狠敲一記,道:「難道不殺你我就容易脫身了?」

張小牛忙道:「女英雄若信得過小子,小子倒有個辦法或可一試。」說完便停口看着那女賊,只盼她說一句「你若助我脫困,我便饒你一命」之類的話兒。

張小牛的打算便是依託自己可以操縱風靈飛行的能力,雖然帶上一人比較困難,但是若是從此時所處通天峰上飛往山下,想來應該不至於太難。

那女賊雙目略帶狐疑,仔細看了張小牛幾眼,明顯有些意動,卻又忽然怒聲道:「呸,小子眼珠亂轉,不知道要耍什麼姦猾,姑娘自由脫身妙計,可不上你當。」說完一柄敲在張小牛頭頂天靈穴處。

張小牛天靈穴受創,只覺腦中一聲轟鳴,就此昏闕過去,昏過去前只一個想法「小娘皮殺人不給個痛快,白瞎了一把好匕首。」

張小牛被人用劍捅醒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地府,被眼前無數火把刀劍晃了好一會眼這才清醒過來,一看將自己周圍圍得水泄不通的靈劍門門人各個怒目相向,再低頭一看自己一身的黑色女裝夜行衣,終於明白了那女賊口中說的脫身妙計,心中大呼苦也,這女賊好不奸詐,自己這年許來日日水果裹腹,身形本就不寬實,夜色中與那女賊身形倒也相似,此時自己無論如何爭辯怕是也說不清楚了。

人群中一老者嘴角血跡未乾,被一位弟子攙扶著走出來,正是與那女賊對了一掌的唐長老,那唐長老一把甩開攙扶自己的弟子,跨步前來,一把扯開張小牛臉上的黑巾,藉著火光看清張小牛面目,不由一愣,疑道:「怎麼是個男人?」一轉眼又嘿嘿笑道:「好小子,好本事,嘿嘿,差點被你小子騙了。」

唐長老又道:「小子,你是什麼人?夜闖我靈劍門藏金閣所謂何事?什麼人派你來的?」

張小牛此時才確認了自己沒有死去,也不是在做夢,只是此時自己雖未死去,卻也不比死去好上多少,依著服飾認出眼前老者應是一位長老,終究硬起頭皮道:「長老,弟子乃是星沉峰杜威德九弟子張小牛,今晚實屬遭人陷害,弟子根本不曾進過藏金閣,望長老明察。」

唐長老冷哼一聲,道:「竟然是個家賊,當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年青弟子來到唐長老身邊道:「唐長老莫給這小賊騙了,弟子曾任職人事籍冊,星沉峰九弟子張小牛早於一年前失足墜崖身亡了。」

唐長老面色瞬間冰冷,面向張小牛怒道:「小賊不知死,非要吃些苦頭才知天高地厚。」說完一掌已經落在張小牛胸口。

張小牛不及反應,便覺一股大力傳來,身形被打得倒飛出去,胸腹中立時五臟移位,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尚不及地復又昏死過去。

那唐長老一掌擊中張小牛,便知張小牛絕非夜闖藏書閣的賊人,那賊人功力何等高深,便是自己與之對掌,也要受傷不輕,面前此人體內空空如也,內力全無,待要收回內力時卻已晚了,十層只收回了八成,眼見着眼前少年被自己一掌打飛出去,連忙飛身前去,一把接住,一探鼻息,雖微弱卻還均勻,這才略略安心。

唐長老將張小牛交給身邊弟子叮囑道:「關押起來,小心看護,莫要叫他死了,等他醒了,或有用處。」在他看來,一個內力全無之人定然和這事沒有絲毫干係的,只是不知道是峰上哪位雜役下人遭了賊人手段,但也不能全然放心,只得先關押起來,只待回頭慢慢審問。

唐長老又轉身向其他弟子道:「小心搜尋盤查,賊人尚有同夥。」

一整夜間便見通天峰上下火把無數,人頭攢動,直至天明,眾弟子將峰上來回仔細搜索,卻是查不出絲毫線索,也不知道那女賊施展了什麼手段,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小牛恢復知覺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骨頭都斷了一般,稍稍動一下都渾身疼痛,咬牙忍住痛,在原地躺着休息了好一會,這才感覺略微好了一點,細細打量了一下周圍,卻是一間小小石室,長寬不盈丈,三面石壁,一面鐵門,鐵門上唯有一尺許方孔透進些許光亮,藉著光亮看清石室內地面上鋪了些乾草,自己此時便躺在這些乾草上,石室內角落處一個烏黑木桶傳出許多異味,看來應該是方便之所,張小牛看到此處哪裏還能不明白自己此時處境。

既然坐了牢就要有成為階下囚的覺悟,張小牛現在懶得動彈,也不鬧騰,細細思索起來,那女賊定是將自己打昏后和自己對換了衣服,利用自己來吸引注意,她便藉機脫身,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何人,現下又藏到了何處,是否可也被抓了?應該沒被抓住,若是被抓了自己藉著身上靈劍門弟子的腰牌應該不至於被關在這裏了。

想到這裏向腰間抹去,原來系在腰間的靈劍門弟子的腰牌果然早已不知所蹤了,想那女賊如此聰明伶俐也不至於把這般脫身利器落下的,也不知那女賊現下逃到了何處?千萬別藉著我的腰牌到處行竊才好,要不到時候自己就算本來清白的也不清白了。

想到此處,忽又覺自己想多了,此時自己身陷牢獄之中,應該先想的是如何洗清罪名脫困,自己卻在這胡思亂想擔心那女賊是否逃脫,自己可真是吃飽了撐的——瞎操心。

一想到吃飽了撐的忽覺自己肚子也餓了,張小牛試着略動了下,發現身上已不如開始那般痛了,勉強扶著石壁走到鐵門處,從門洞處向外望去,這門洞不寬大,透過門洞所見有限,入目處卻是一截自上而下的石階樓梯,石梯邊石壁上只有一盞油燈發出亮光,除此再無他物,看來此處應該是地處地下。

張小牛連喚了幾聲,卻是無人回應,看來周圍沒有人,想來也是,這等地下牢獄只要把住出口,裏面犯人便是再有能耐也出不去的,倒也不必差人仔細看守。

既然沒有人,張小牛也不費那勞什子力氣,撅了乾草在牆角堆做一堆,坐在上面休息,現在見不到日光,也不知道時辰,更不知道何時才到飯時能有人送飯來。

一個人獃著又不能到處走動自然會顯得無聊許多,張小牛略一定思緒,運起《長生訣》,周圍許多四色精靈便顯現出來,張小牛和它們玩耍起來藉以忘了肚中飢餓,張小牛將四色精靈一一引入丹田,卻發現那水靈在丹田裏運轉一番后,身上傷勢竟然好了許多,便是那周身的疼痛也輕得多了。

張小牛大感新奇,將那些水靈在體內反覆運轉,渾然忘了周圍,直到身上痛楚全消張小牛這才從入定中醒轉過來,張小牛起身查看一番,身上傷勢果真消得乾乾淨淨,張小牛心道聽說功力高深者可用內力療傷,也未必有自己這水靈這般神奇。

張小牛隻感覺身體比之自己未受傷時還要好上幾分,在牢房內蹦跳一翻,這才發現鐵門下不知何時已經放着一碗飯菜,張小牛在深谷中時日日都是以各種果實充饑,口中早已淡的生出煙來,此時見到這碗飯菜,雖然這碗牢飯粗糙已極,但看在此時的張小牛眼中卻實在是人間難得的美味,再也顧不得其他,端起來就吃,只幾口便囫圇吞了大半。

張小牛正埋頭吃飯間,忽聽得有門鎖響動聲,接着便有腳步聲從石階樓梯上拾階而下,一男人聲音道:「這賊人確實說他是我們星沉峰的九弟子張小牛?」

張小牛聽得這聲音熟悉已極,可不就是自己以前的少爺現在的八師兄岳霆嗎?他不是下山歷練去了嗎?已經迴轉了嗎?不知道老爺的仇他可已經報了?只是時隔一年張小牛也不敢確定那人就是岳霆,當下也顧不得吃飯了,端著飯碗來到門邊一邊繼續吃飯一邊從門洞中向門外望去。

又一男子聲音道:「那小子的確自稱是星沉峰杜威德九弟子張小牛,當時數百人在場都親耳聽到的,所以要請岳師兄來認一認。」

張小牛嘴巴里撥進兩口飯尚未嚼囫圇了,便見那石梯石壁遮擋處轉出兩人,當先一人劍眉星目,儀錶不凡,不是岳霆又是誰來?當下便呼喊道:「八師兄,八師兄,是我啊,我,張小牛。」嘴巴里滿口飯食,聲音含糊,也不知別人可聽得清楚。

岳霆聽得張小牛的呼喊,快步來到牢門近前,看着張小牛疑問道:「閣下是……?」

張小牛一看自己身上還套著那女賊給自己換上的黑色夜行衣,面巾雖揭開了,但頭耳上還矇著黑巾呢,當下全部扯去,又將頭髮鬢角胡亂攏了幾把,露出面目道:「八師兄,你再看看,我是張小牛啊。」

岳霆仔細看了下張小牛,牢房內雖然燈光昏暗,但是此時張小牛將面目貼在門洞口處藉著燈光倒也看得分明,岳霆雙目中果然有驚喜閃現出來,張小牛知他是認出自己來了,忙道:「八師兄,我們打小一起長大,名為主僕,實為兄弟,就算別人不認得我,師兄也一定不會認錯的,這下可好了,師兄你快和他們說說,我是被人陷害的,我被困深谷年許,昨日才脫困回到山上的。師兄,師傅師娘可還好?師姐可也還好?」

張小牛見到岳霆認出自己,知道馬上便可脫困,不由滿心歡喜,卻不想岳霆聽得張小牛最後言語,似乎突然想到什麼事,本來驚喜的雙目忽然又冷淡下來,略一沉聲,冷漠道:「閣下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冒充我張小牛,我那小師弟早於一年前便以失足墜崖身亡了,閣下這番說辭怕是經不得推敲的……」

張小牛險些不相信自己耳朵,岳霆怎麼會不認識自己了?自己就算再怎麼變化大也不可能在一年之間變得面目全非,連自小一起長大的岳霆都認不出自己。

張小牛忙道:「少爺,我是張小牛啊,我是你的書童岳福啊,以前在府里讀書時,你不愛讀書,文章寫字都是我幫你做的啊,少爺你還記得吧?府里逢難的時候,是我帶着少爺一起逃出來的啊,少爺你都還記得吧?」

岳霆面目上顯出一絲猶豫,轉瞬卻又冷冷道:「胡說八道。」說完又轉身向身邊的靈劍門弟子道:「這人不是我小師弟張小牛,也不是我星沉峰弟子,我那小師弟自小與我一起長大,我絕不會認錯,還請這位師弟嚴加看管審訊,莫要聽信賊人胡言,污了我星沉峰名聲。」

岳霆說完便轉身向外走去,任憑張小牛如何喊叫也不回頭再看上一眼,那名同來的靈劍門弟子也跟着去了。

張小牛怔怔呆立,手中碗筷墜地猶自不覺,口中喃喃:「莫非我在做夢?少爺怎會不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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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問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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