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且叫風送清香來，鶴鳴聲聲
一行人身手具都不弱，行走間蹦躍如飛，張小牛伏在二師兄葉信鴻背後，只覺身下忽是萬丈深潭，忽又是險崖絕地，身邊更是巨木奇石飛速閃掠，只驚得臉色發白雙手死命抓緊二師兄的雙肩，同時心中又不免艷羨，若是自己也能練就這一身本領，天下又有哪裏去不得？
沿途之中經過數十撥巡山弟子的盤查檢視，張小牛見所有靈劍門的弟子服飾胸口都綉有斜劍入雲的標識，與那林兒姑娘所着衣服胸口標識一般模樣，才知道這是靈劍門的標識，也知道了那林兒姑娘定也是靈劍門弟子，想到在山上兩人或有機會再遇，心中不免又是一番激動。
杜威德師徒一行十人午間便來到通天峰的半山腰處，周圍已是雲氣瀰漫，看不到上下，張小牛隻覺如臨仙境，恨不能踏雲而去就此逍遙天地間。
張小牛正自神遊天地，忽聞幾聲鶴鳴，竟是幾隻白鶴穿雲而過，投下鶴影自遠處一片亭台樓閣上斜斜掠過，亭台素雅，樓閣雄偉，中間更有一片千丈見方的大坪，平滑嚴整，不知當初是如何打磨出的，大坪前數丈高的石質坊樓上三個鮮紅打字遠遠看到也是分外鮮明，彷彿眼睛尚不及細看，那字卻一下子搶著鑽入了眼睛一般，正是「靈劍門」三個字。中間那個「劍」字劍意盎然，最後那一劃自上而下更是劃出了匾額，直在石柱中劃出老遠，便如利劍插入一般，讓人看一眼便挪不開眼睛。
眾人見山門再望，更是歡呼一聲，各施絕技如飛而去。
張小牛隻覺一番目眩神馳上下顛簸胸中翻騰幾欲嘔吐接着便是腳下一穩，已是立在了地上，再看是竟已經到了山門下，不由對二刀子師兄大為佩服，贊道：「二師兄可真厲害，背着我竟還能跑這麼快。」
二刀子葉信鴻聽得張小牛誇讚，大為得意道：「那還用說？不是我吹牛，你二師兄我的武功在一眾師兄弟中若說第二，絕沒人敢稱第一。」說着瞧了一眼張小牛又道「瞧你嚇得小臉白得跟紙糊的一樣，這身板以後還要好好磨練磨練啊。」
此時眾人具都已經到達，張小牛見岳霆也是臉白如紙，心中不免安慰看來不是我一個人需要磨練。
一行人來到大殿前，杜威德自去見掌門師兄蕭劍崢，留幾個小輩在大殿外等候。
張小牛見大殿匾額上寫着「正氣殿」三個大字，不由道：「正氣浩然，長存天地，正氣殿，好。」
杜琉璃見張小牛書呆模樣笑道：「大笨牛，你又發什麼獃氣？等會見了掌門師伯可別再發獃氣了，小心掌門師伯一生氣就拿劍刺你個窟窿，賞你個透心涼。」
張小牛大驚：「掌門師伯有這麼凶？一生氣就要刺人窟窿？」
杜琉璃撇撇嘴不理他，只在嘴裏嘀咕道：「果然很呆。」
張小牛不知杜琉璃說的是真是假，但以前停說書或看遊俠列傳，裏面也講許多武林中人脾氣不好，動輒殺人，心中不免忐忑，連忙整飾衣物，生怕有半點不周，惹來掌門一劍，弄得岳霆也有些緊張起來，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儀容。
看得幾個師兄直樂，只是在大殿前卻不敢放聲大笑，只得臉紅脖子粗的忍憋住。
過得一會掌門蕭劍崢招眾人入內，張小牛一見坐在正殿中間的是一個中年漢子，三縷長須，頗有點文氣，眉目間也很和善，心中大呼上當，不免偷看杜琉璃，只見她正對自己做鬼臉嘻嘻而笑。
九人見過掌門，掌門蕭劍崢扶須而笑，對着張小牛和岳霆道：「你們二人是岳將軍後人？」
張小牛和岳霆回到道：「是。」
蕭劍崢又道：「好，對岳將軍的英雄氣概我也是很佩服的，將軍招小人陷害我也很惋惜，但是我靈劍門有祖訓，不涉朝堂之事，你們的仇只有留待你們將來練好武功自己去報了，你們可要好好努力才行。」
張小牛和岳霆自然極力應承，蕭劍崢接着對眾小輩又各有一番勉勵之言。
從正殿出來，已過了午飯時間，眾人來到一個若大食堂用餐，張小牛見滿眼桌凳，數了半天也沒能對共有多少桌子估出個大概，只是想到數千人在這裏一起用餐就大大咂舌。
飯後由張小牛和岳霆由杜威德領着到敬祖堂拜見了祖師爺長春子，卻是一副畫像，畫像上一個道人打扮的老者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杜威德簡單說了一下：「長春子祖師爺出身道派，機緣巧合得到了一部《劍典》練就了不世武功，更感天下疾苦道學無力，才創建了我靈劍門，另留下祖訓，我靈劍門弟子學有所成都必須下山行走三年，期間要儘力鋤強扶弱行俠仗義。」
說完還不忘叮囑道：「你們以後也不得有違，若是他日我查到你們做出有違俠義的事情，我定然親自清理門戶。」張小牛和岳霆自然連聲稱是。
拜完祖師大師兄卓雨池又帶着張小牛岳霆兩人去師門弟子登記處登記造冊，領取了幾套弟子統一服飾和腰牌。
杜琉璃本來還想帶張小牛在這通天峰上轉悠一下，但是眾人急着趕回星沉峰，自己也想早點見到娘親只得作罷。
通天主峰上山門面南，星沉峰在通天主峰東北方向，眾人由山門東側出發，沿着一條石板鋪成的小道繞過小半個山峰便見雲隱霧繞間一條石橋凌空架於兩峰之間，其長不知幾何，便如一條巨龍正於雲中穿梭一般。
張小牛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大鴨蛋，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此處已是高入雲霄，兩峰之間更是相距不下萬丈，橋下更是真不見底，這橋如何能夠架設？不光張小牛如此，便是岳霆也是眼睛連眨了好幾下，直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杜琉璃嘿嘿而笑：「瞧你們倆那傻樣，我早說了我們靈山可是有神仙住過的，這橋就是神仙建的。」說着臉上大為得意，便是幾個師兄臉上也是頗為自豪，彷彿這橋是他們建造的一般。
張小牛使勁擦了幾下眼睛，又跑到石橋上伸手在橋面上仔細摸索，竟是連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了。自己以前讀書不少，自是不信鬼神，現在見了這萬丈石橋凌空而建叫自己如何能信這是人力所為？
張小牛趴在橋上仔細摸索，內心還在掙扎著是書本可信還是仙神之說確有其事，忽覺屁股上一股劇痛，卻是挨了杜琉璃一腳。
杜琉璃見張小牛那一副獃頭獃腦模樣，喊了數聲都不見半點反應，氣得賞了他一隻「三寸金蓮」，撇嘴道：「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十足土包子樣，快走，不要擋着路，這『天橋』自在這裏又不會跑掉，以後你就是天天趴在上面睡覺也沒人管你。」
張小牛屁股受痛驚醒過來，暗道自己剛才差點着了魔了，這石橋雖然神奇，但終究是外物，自己何必為了它要把自己逼瘋，這世上有沒有神仙與我一個平凡小子又有什麼關係？
張小牛把這胡亂心思收拾一番丟出腦外，當先走去，但還是回頭問道：「這橋叫天橋么？」
杜琉璃不理他，只催他快走。張小牛走出不遠，隨便看了一眼橋下，剛才在橋頭看還不怎麼覺得，現在一眼看去，自己如臨虛空，下面空無一物，無處借力，彷彿隨時便要墜落下去一般，腿腳一軟，腦袋一昏，便欲載倒。
幸好天橋兩側各有鏈鎖扶手，張小牛連忙抓住這才勉強站穩，忽覺身後被人託了一下，杜琉璃關心道：「千萬別往兩邊看，抓緊鏈鎖慢慢走。」
張小牛深吸幾口大氣，這才感覺好了些，繼續向前走去，目光緊盯橋面，再也不敢亂看兩邊，走到橋中間時果然見橋面上石刻了兩個大字「天橋」，不知道是仙人所為，還是後世凡人所刻。
未到對面，對面的守橋弟子遠遠見了眾人已經一早去通報，此時已有一個俏麗婦人在橋頭迎風而立，衣裙飄飄，仿若仙子，正微笑着等待眾人。
杜琉璃歡呼一聲，擠過走在最前面的張小牛，差點把張小牛擠下橋去，嚇得張小牛臉色煞白。
杜琉璃飛撲進婦人懷裏，膩聲道：「娘親，琉璃可想你了。爹爹在外面對我不好，總是凶我，我好可憐，你可要替我做主……」竟是一見面就來通誣告，杜威德氣得直瞪眼，但在自己妻子和一眾弟子面前卻不好發作。
這婦人自然便是師娘任鵑了，張小牛這些日早已從眾師兄口中知道這師娘是最極和善的，只是有點寵女過頭。
任娟一手像撫摸小貓一般撫摸杜琉璃的頭髮，一首在杜琉璃的鼻子上捏了一把笑道：「定是你在外面給你爹添了不少亂，現在倒來惡人先告狀。」任娟對自己女兒的性子脾氣如何能不清楚，言語間雖有責備之意，語氣中卻又甚多溺愛。
任娟又抬頭迎上杜威德道：「師兄，你回來了？」
杜威德點頭答道：「恩，回來了。」
兩人言語雖然簡短，目光卻是深情相對，顯是分開這些時日相互都極為挂念對方的，只是這些挂念在這些弟子面前卻是不便細說的。
六猴兒師兄見此一拉岳霆和張小牛道：「八師弟，小師弟，我先帶你們去安排住處，回頭再來拜見師娘，大家也都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這些日子可沒怎麼好好休息過。」
眾師兄自然也不是笨蛋，被六猴兒一提醒自然都連聲附和，於是一呼啦齊齊去了，便是杜琉璃這笨丫頭賴在母親懷裏沒有半點眼力勁，不過他們自己一家人倒也影響不大。
張小牛一眾人一路行來，便見一片大院，六猴兒嘴快搶道：「這裏是師傅一家住的，我們星沉峰的平常吃飯也在裏面。裏面還有個演武場，用來給師傅每個月檢驗我們的武功，平時練武倒是隨意，我們星沉峰人少，地就顯得大，你愛在哪練就哪練，若是喜歡人多就來演武場，遇到不明的地方可以直接問師傅，若是喜歡清靜，峰后大片全是林子，鑽進去隨便轉一圈，別說別人找不到，便是你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在哪了。」
說到這裏便聽二刀子師兄插口道：「那可不是，你們六師兄剛入門那會就經常在裏面把自己搞丟，還得我們幾個師兄三天五頭就得進去找人。」
六猴兒被人揭開往日糗事，也不臉紅，嘿嘿而笑道：「看，我可沒說錯吧。」
過了那座大院，又往前行不多遠，便是一排房屋，六猴兒又道：「這些房子便是我們住的地方，還是那句話，我們星沉峰人少，地就顯得大，房子也多，一人一間都住不完的，尚空着好多間，你們隨便找空着的住就行，不過我們幾個師兄都是按入門順序住的，入門最早的大師兄住得便離師傅家最近。在你們來之前，我住的離師傅家就最遠。」
師兄們到了各自的房間自然都進去休息，張小牛一看果真如六猴兒所說，一路走過去師兄們果真是按著入門順序居住。
等到了六猴兒師兄門口，六猴兒道：「這間是我住的，這裏往前都空着，你們隨便住就行，我先進去換一下衣服，一會你們挑好房間，我再帶讓下人雜役給你們送點生活所需。」
岳霆直接進了緊挨着六猴兒師兄的那間，說道是以後練武若有疑問方便請教。
張小牛卻不急，一路往前走去，發現這一排房屋還真不少，竟是一直延伸到前面小路盡頭山崖處，想來星沉峰以前的弟子雖不多，倒也不算特別少的。想是這些空屋子日常都有下人打掃收拾倒不見髒亂。
張小牛正思索著找間清凈些的，便是閑暇時尋些書看也不會被吵鬧，忽覺一陣山風吹過，送來一陣花香，抬頭找尋覓，卻是前面小路盡頭長了幾簇不知名的山花，有紅有紫，在一片青綠中顯得頗艷，不由想走近幾步仔細賞看。
張小牛走到山花近處，在崖邊就青草綠地中坐下，口鼻中聞着花香，抬頭眼見遠山近嶺於雲霧中若隱若現，幾聲鶴鳴傳來，更有幾隻珍禽仙鶴於其中嬉戲飛過，不由開口嘆道：「山影重重，鶴鳴聲聲，當真是仙家妙境。」
卻聽身邊一聲輕笑，卻是杜琉璃被父親杜威德找個理由支開了，又沒有去處，來尋張小牛，正見他又發了書獃氣兒。
是時，小路盡頭山崖邊一對少男少女，一坐一立，迎著山間清風，對着遠處雲霧萬千，山巒疊影，其間點綴仙鶴幾隻，身邊傍花開一抹嫣紅，仿若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