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骨肉離散

那人受此重創，一口鮮血奪口而出。陸瀾之悲聲泣道：「凌兒，凌兒！」不顧自己傷勢，將她摟在懷裡。

來人正是碧凌，她助群英盟修復靈氣障壁，稍稍鬆了一口氣，抬頭一看，丈夫已然身臨絕境，當即縱身飛出。但「冰龍震天戟「委實太強，縱使她拼了性命，也難擋住這一記殺招。

變起倉促，眾人都是措手不及。三人穩住身形，從空中緩緩降下。碧凌反手握住陸瀾之手掌，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柔聲道：「瀾之，平時你性子隨和，但是遇到事兒時，老愛出頭逞強，說了你好多次，都是不改，真是的。」

陸瀾之用盡全身力氣，將她的手緊緊回握住，硬咽道：「凌兒……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愛管閑事，這次我一定改，一定改！」說著，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滴落到了碧凌肩頭。

連華岳劍仙也敗於厲魁之手，群豪都是面色鐵青。孫堅尋思道：「倘若讓厲魁老鬼殺了這名華岳弟子，恐怕此間再也沒人能夠制住他，江漢四奇的大仇更是無從為報了。」他為人極重恩仇，陸瀾之又有大恩於群英盟，心念數轉，便掣出古錠刀，劈向厲魁肩背。

厲魁想不到低境界的武者竟敢突起發難，促不及防下，生生被孫堅齊肩砍成兩段。

群豪大喜過望，歡聲雷動，卻見厲魁兩截身體化做兩團碧水，重又匯成人形。眾人定睛細看，厲魁中刀處絲毫無損，連衣衫也不曾破損。孫堅一刀無效，稍稍喘氣，揮刀又向厲魁腦門劈去。

厲魁誤傷碧凌，心緒大亂，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任由孫堅連劈七刀。孫堅服下華岳門的回氣丹藥，真靈已經恢復了不秒，每一刀都勢大力沉，將他斬成兩截，但厲魁卻總能瞬間復原。他看著陸瀾之夫婦一副同生共死的模樣，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滔天恨意，眼瞧著著孫堅第八刀劈來，身子橫移數丈，將陸瀾之肩背送到孫堅刀下。

孫堅本見厲魁面色獃滯，魂不舍守，所以招招用盡全力。沒想到厲魁瞬間便回過神來，將陸瀾之當作盾牌，擋己之刃，半空中硬生生將古錠刀後撤二寸，即便如此，還是將陸瀾之衣衫劃破。

碧凌胸口被冰龍震天戟貫穿，全身生機都在不斷流逝，陸瀾之雖然身處同樣境地，但七星龍淵的劍氣溫暖淳和，恰能剋制冰天靈氣，倒有一絲生機。

碧凌自身修習的也是冰天靈氣，心知丈夫性命全在厲魁一念之間，抬頭看著厲魁神色複雜的臉龐，淚水止不住順著臉龐滑落下去，哀聲道：「師父……」

厲魁身為玉虛宮執法長老，自幼教導碧凌，碧凌對他即是敬畏，又是親切。他也知道碧凌性子十分好強，然而此時卻低聲下聲，言語中孰多了幾分求懇之意，不禁心頭一軟，冰龍震天戟渡過去的靈力便少了一大半。七星龍淵的劍氣緩緩傳來，陸瀾之頓時緩過一口氣來。孫堅聽到碧凌的哀求之語，又見厲魁的神色變幻不定，一愣之間，不知是否再向厲魁出手。

便在此時，猛聽遠處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爹……娘……」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半大的孩童全身溢散出古銅色的光芒，修為竟已達到淬體巔峰，不是陸凌雲是誰？

他擔心父母情況，在孫家要塞中，一連換了好幾個觀測孔查探情況，終於找到了父母，也剛好看到了陸瀾之和碧凌被厲冰龍震天戟生生貫穿的一幕，他驚叫一聲，又向山頂跑去。

此時陸凌雲跑到近前，氣凝雙臂，駢掌若劍，大喊道：「快放開我爹娘！」

這一劍蘊含他全身靈力，曾以此招搏殺二階裂地魔虎，實是他當前所能使出的最強招術。哪知一劍剛出，胸口如遭悶雷擊中，翻騰欲嘔，身子也向後滾開了七八步遠，額頭蹭到尖硬山石，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碧凌聽到兒子痛叫之聲，心頭酸澀難言。只見陸凌雲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左額劃開了一條傷口，血水混著沙土從額上淌下，滴落在地。碧凌心痛兒子，輕輕招手，陸凌雲唆泣數聲，走到她的面前。碧凌掏出手絹，拭去他額上的礫石，輕輕按在破損之處，為他止血。

厲魁早知來者乃是碧凌之子，因此只將他震開數丈，此時心念百轉，面色稍稍緩和，柔聲道：「凌兒，你現在砍下陸瀾之的腦袋，和我回宮拜見教主，我還可以盡量幫你遮掩；否則的話……」他語氣倏變，寒聲道：「休怪為師手下無情！」碧凌不禁一呆，轉頭瞧向陸瀾之。

陸瀾之身體機能被冰天靈氣所封，動彈不得，只用一雙眼睛含情脈脈，凝視碧凌。碧凌憐愛之意大起，伸手替他抹去眉須上的霜雪，眼神溫柔若水。陸瀾之任她施為，胸中暖意大起，忖道：「假如能換得他們母子平安，我這條命又算得了什麼。」他嘴角含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碧凌硬起心腸，將陸凌雲推開，含淚道：「師父，千錯萬錯，都是凌兒的錯，只求您饒過他們父子。「厲魁見她到此時刻，還要維護陸瀾之，不禁勃然大怒，左掌揚起，一柄冰劍握於掌中，便要削去陸瀾之的腦袋。碧凌匆忙偏頭遮擋，她眼中淚水溢出，劃過白晳無暇的面龐。

厲魁招勢凝在半空，手指微微發顫，久久也沒有落下。半晌，他抬頭向天，恨聲道：「陸瀾之啊陸瀾之……十年前你聽從玄殤之令，擺弄七星破邪陣，傷我神教弟子無數，今日你又騙得凌兒死心塌地，叫本座如何能饒你不死？」話音甫落，他終於狠下心來，一劍劈落。

陸凌雲被母親推開，剛要上前。又見厲魁手起劍落，劈向陸瀾之，碧凌側頭一擋，厲魁劍勢偏轉，削下一片青絲。碧凌身子晃了兩晃，胸口被冰龍震天戟貫穿的地方，又流出更多的血來。厲魁再揚冰劍，又要向陸瀾之劈落。

卻見碧凌復又挺直身子，撐開雙臂，哽聲道：「師父，凌兒觸犯教中大戒，罪無可恕，只求您放過瀾之和雲兒，求求您了。」她咳出幾口血來，淚水混著血水落在地上，染紅山石。

隨著七星龍淵源源不斷地傳來溫和劍氣，陸瀾之緩過一口氣來，他握住妻子的手，輕聲道：「碧凌，別說傻話，我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要是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碧凌轉過身子，捧起陸瀾之臉龐，泣道：「瀾之，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了，可是……若是我們都死了，雲兒怎麼辦？「陸瀾之胸中一震，千言萬語堵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半句話來。

陸瀾之聽到雙親話語，又是震驚，又是害怕，一時間只覺身體僵硬，喉嚨乾澀，半點也不得動彈，半點聲音也不能發出，只有眼中一片酸楚苦澀，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已然滑過稚嫩的面頰。

碧凌重將陸凌雲摟在懷裡，輕輕道：「峰兒，讓娘好好抱抱你。」陸凌雲回過神來，哭道：「娘，你流了好多血，我給你擦擦。」

碧凌臉上抽搐幾下，柔聲道：「雲兒，包裹里有你最喜歡吃的燒雞，還有娘昨晚剛剛縫好的新衣裳，是用裂地魔虎的皮子做的，可暖和了。」說著說著，她眼眶一紅，淚珠又滑了下來。

陸凌雲大聲道：「不，我不要燒雞，我不要新衣裳，我要和娘在一起。」撲在碧凌懷裡，大哭起來，淚水滂沱。陸瀾之聽到他們母子二人對話，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碧凌拭去兒子淚水，輕聲道：「雲兒，答應娘，好好活下去，以後長大了，過些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日子，不要再去尋仇，好嗎？「

陸凌雲一怔，大聲哭道：「不，不，我不答應，爹和娘都不會有事的。」

卻見碧凌嘴角流下一線鮮血，嗚咽道：「雲兒，娘……娘對不住你，要先走……了，你……以後要聽爹爹……的話，知道么？」她凄然一笑，原本緊緊握住陸瀾之的手軟軟垂了下來。

原來，碧凌趁著厲魁和陸瀾之相鬥之際，思襯了無數個辦法，但厲魁境界太高，大多也是紙上談兵，難以奏效。

她深知厲魁性子，今日自己一家和其碰面，必無幸理，早有了殉情之念，借著摟住陸凌雲之際，將自己全部的生機化作靈力，注入丈夫體內。只願自己用性命作注，以彌留之願打動厲魁，保住陸瀾之父子二人的性命。

變起倉促，眾人都是措手不及，陸凌雲放聲大哭，將母親緊緊抱住，使她身子不致倒下。碧凌強撐雙目，斷斷續續道：「師……父，凌兒要……死了，只求……您饒過……他們父子，求……求您啦。」

厲魁萬料不到事情竟會演變至此，他臉上肌肉抽搐，終究不忍讓碧凌抱憾而終，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