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歃血湯誓

聽了此話，眾人心頭一震，都向台上看去，只見龍天辰緩緩吸了一口長氣，說道：「遇見這種事，我和沐二哥豈能坐視不理。我們當即決定，擒賊先擒王，先抓了領兵軍將，脅迫他撤去官兵。誰料那廝竟然和魔教勾結，沐二哥這傷，正是傷在了魔教妖孽的手裡！」群豪大凜，均想若非魔教妖孽，又有誰能傷得了沐雲澤這等人物。

沐雲澤嘆道：「馬前懸人頭，車后載婦女，那些官兵仗著有魔教撐腰，無惡不作，這十里八方前來趕集的數十萬無辜老百姓，就這樣慘遭了官兵的毒手！後來我們多方打探，才知道和魔教勾結，做下這等惡事的正是董卓那廝!」

眾人聽到魔教和官兵聯手，都是心頭一震，十年前魔教東來，殺傷慘重，如果沒有華岳門力挽狂瀾，中原武林便要慘遭滅頂之災。而今華岳門早已封山，倘若魔教捲土重來，又有何人能擋？！

曾與魔教對戰過的，想起魔教手段，面露懼色；沒有與魔教高手打過交道的，想到魔教凶名，也默然不語，場中一片寂靜。

過了半晌，那位四川漢子叫道：「眾位兄弟，當年魔教東來，若非華岳門和在座的眾位大俠，憑我這點微末的本事，又怎麼能活到今天？現在十年已過，我的武藝長進了不少，那群龜孫子膽敢再來，老子非要揍他個腸穿肚爛，學著螃蟹走路不可！」群豪聽他說的有趣，一起大笑，懼意也隨之煙消了。

說話間，沐雲澤穿好衣衫，拱手道：「眾位英雄，咱們先除了董賊，魔教妖孽沒了依靠，拔掉他立足中原的根基，那時就算魔教妖孽的妖法再怎麼厲害，也只能是束手待斃。」

龍天辰接道：「不錯不錯，兄弟們聯成一股，先誅董賊，后滅魔教，還我天下太平！」聽到此言，隨他而來的豪傑振臂齊喝道：「先誅董賊，再滅魔教，還我天下太平！」他們人數不多，但是聲音宏亮，直貫九霄，彷彿幾千人同聲大喝一般。

卻見孫堅跨前一步，趁勢道：「我等雖為草莽之人，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等生為大漢人，死亦為大漢之鬼。各位英雄，能眼睜睜地看著董賊勾結西域魔教，毀我社稷、奪我城池、屠我百姓、滅我家族嗎？」這番話句句鏗鏘、字字崢嶸，落地而有聲。群豪熱血翻騰，齊聲怒喝道：「不能！」

紅袍道士眼見群情激憤，自己再說下去恐怕會成眾矢之的，只好垂首不語。他的小眼珠連轉數圈，悄悄地向後方的同夥打了個手勢。

便有此時，忽聽山路上喧嘩之聲大作，整齊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了過來。一千多人披甲帶盔，儼然官兵裝束，走在最前面的三人氣宇軒昂，目光凌冽，直挺挺地闖將進來。

群豪心中大凜，暗暗戒備，他們均想龍盤山上防備森嚴，不知這支官兵用了什麼法子，才能上到山來，那些把守關隘的孫家弟子又為什麼不去阻截他們？

正疑惑間，為首的將領哈哈大笑道：「孫賢弟，聽說你在鹿腸山上辦這英雄大會，我們三個老兵也想湊湊熱鬧，這便不請自來啦！」

孫堅看到這三人，又是驚又是喜，急忙迎上前去，說道：「黃老哥，韓老哥，祖老哥，你們怎麼也來了？這下大事成矣！」

原來，這三人便是黃蓋、韓當、祖茂，他們並非綠林豪強，而是朝廷將領。當年黃巾起事，他們跟隨孫堅討伐盜匪，彼此間肝膽相照，早已結成了刎頸之交。但孫堅此番會盟，正是要與朝廷交戰，這才沒有告訴他們。沒想到黃蓋三人聽到消息，竟各自率領本部人馬，前來響應。

黃蓋使勁拍了拍孫堅肩膀，大聲笑道：「孫老弟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干這麼大的事居然也不喊上老哥。若不是孫老弟召開英雄大會，轟動天下，老哥今天恐怕還在東邊打仗，來不及參加了！」他們軍人出身，性情豪邁，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但是字裡行間里，卻無一不透露出沙場戮敵的戰友深情。饒是孫堅心性穩重，也是喜不自勝，溢於言表。

韓當道：「孫老弟，看看咱們帶來了些什麼？」他大手向後一擺，喝令道：「推上來！」卻見前方官兵分列兩邊，二百多名漢子護衛著六十來輛馬車，從中間緩緩駛來。馬車上貨物高高壘起，又被帆布包了個嚴嚴實實。眾人瞧那車轍印記入土三寸，想來車內的東西極為沉重。

官兵停下馬車，揭開帆布，眾人轉頭看去，車內竟全是寒光閃閃的刀槍劍戟、弓弩箭枝，陽光照在上面，好不晃眼。

韓當笑道：「孫老弟，董卓竊權，你倉促召集天下英雄，未必就能準備到足夠的兵刃武器。大伙兒商量了一下，這就給你送上山來啦。」

盧植軍中，盧毓常年負責物資，此時定睛細看，只見六十車武器全是精鐵鑄造，十分難得，只有拱衛京城的御林軍方才有資格使用，而且數量不菲，足夠萬人之用。

孫堅聞言大喜，向三人深深一鞠躬，說道：「三位老哥急人所難，這批武器實在是雪中送炭，小弟在此拜謝了。」眾人大笑，連忙將他扶起。

這時龍盤山上吵吵嚷嚷，群豪沒想到連官兵也來投奔，即是驚詫異常，又是興奮不已。紅袍道士見到孫堅竟有此等人望，暗暗尋思道：「群豪雖有萬人，但都是臨時召集，一盤散沙。這些烏合之眾本來不足為慮，但倘若有了良將統領，就真正成了氣候，足以和關東諸侯一較長短，可半點也小看不得。」

思忖間，群豪騰出一片位置，讓這些遠道而來的官兵就地休息，幾十名孫家弟子趕來幫忙，將這些精良武器納入山寨的倉庫。

孫堅攜黃蓋三人之手，共同登台，與雷震、沐雲澤等人卓立於忠義大匾之下，陸瀾之看到群豪眼中閃爍著灼熱的光芒，即使他自幼修真，性子沖淡，也不由地對孫堅生出佩服之情。

便在此時，一聲悠悠鐘聲傳來，吉時已到。孫堅大喝一聲，直如霹靂行空：「拿酒來！」百十名孫家弟子聞聲而動，當先二十多名巨漢精赤上身，每人抬來了一隻百斤重缸，穩穩置於場中。

他們身後的孫家弟子緊隨其後，一邊宰殺了幾頭牛羊，將牲血倒入陶罐，以供群豪塗飲，另一邊則將酒水舀入碗中，分發眾人。一時間酒香飄飄，聞之欲醉，連盧植這等嘗慣珍饈美食的名儒也是口舌生津，原來，這二十多缸酒水，竟全是難得的美酒「神仙醉」。

陸凌雲仗著母親溺愛，向來膽大包天，但看到這批人馬，心中竟生出惴惴之情：原來，他的修為境界不過淬體巔峰，而這二十多名巨漢少說也有七八人和他境界相仿，更遑論人多勢眾。而群豪更是震驚，心中均是一般想法：「江東孫家名垂天下多年，今日一見，果真是藏龍卧虎、高手如雲。孫大俠領袖群倫，更加英雄了得。」

不多時，酒水分派完畢，孫堅將牲血塗在嘴唇上，捧酒向天，朗聲道：「大漢不幸，皇綱失統。賊臣董卓，乘釁縱害，禍加至尊，虐流百姓。我等懼社稷淪喪，糾合義兵，並赴國難。凡我同盟，齊心戮力，以致臣節，必無二志。有違此盟，天誅地滅。皇天后土，祖宗明靈，實皆鑒之！」他一字一頓，每念一句，群豪便跟一句，數千人同聲共氣，聲震九霄，群山皆響。

立誓已畢，孫堅揮手道：「請信物！」

孫策帶領二人走來，捧上一個紫檀木匣。孫堅打開木匣，從里取出一塊玉璧。玉璧一尺見長，純白無暇，正面刻著「湯誓令」三個大字，背面卻是「時日曷喪，予與女偕亡」。

孫堅振臂道：「『時日曷喪，予與女偕亡。』孫某願效前人，此次討伐董賊，不成功，便成仁。」

這句話出自《夏書·湯誓》，是說夏朝的時候，有一個非常殘暴的皇帝，他自比太陽，傳到老百姓耳朵里，百姓們都說：「太陽什麼時候滅亡啊，我願意和你同歸於盡！」孫堅此話出口，可謂是破釜沉舟，與現在的朝廷再無挽回的餘地了。

陸凌雲聽不懂孫堅所說，搖著碧凌的手道：「娘，他說的是什麼啊？」碧凌嘆息一聲，給他解釋聽了。

陸凌雲疑惑道：「人活著才好，幹嘛要去死呢？」皇甫酈與陸凌雲一同上山，他受傷甚重，雖然服下仙家丹藥，但仍然面色泛白，聽到此話，咳嗽道：「小娃娃，這你就不懂了。人的死，有的比泰山還重，還有的嘛，連根鵝毛也比不上。」

陸凌雲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心道：「爹常說：『人和人都是一樣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難道那此比泰山都重的人還能再活過來不成？」他思前想後，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