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145章 千鈞一髮

紅日西斜，青鸞火鳳載着騎士在天邊亂舞，蒼穹下，佈滿了緋紅的雲彩。

雲彩不是被夕陽染紅的，而是--血！

天地在顫抖，大河在悲號，巍峨的山峰崩裂，無數碎石沖霄而起，遮天蔽日，掀起了滾滾塵埃。

煙塵漸漸散去，顯露出無數人影。他們服飾各異，或凌空而立、或御劍飛仙，手裏拿着各式各樣的仙珍法器，每一件都是三界難尋的至寶。他們神色緊張，目不轉睛得盯着前方，不時咽下一口唾沫。

過了半晌，看到煙塵中毫無動靜，有人笑道：「百名涅槃境、上千名洞天境的強者一起出手，那賊子定然是死無全屍了。」

眾人一愕，長舒了一口氣，又有人哈哈笑道：「咱們通天神教的功法要比那華岳劍法強上十倍百倍，那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難逃一死。」

也有老成者說道：「咱們先靜觀其變，以防不測。」

……

眼看強敵俯誅，眾人興高采烈，議論紛紛。忽聽得血雲之上，傳來了一聲凜然斷喝：「誰說通天魔功強過了華岳劍法？！」

這聲音並不響亮，但落在通天教眾耳里，卻無異於平地驚雷。他們全身發抖，一股出自本能、發自內心的恐懼迅速蔓延開來，迫使他們將眼光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穹頂之下，一道人影凝空佇立。他鳳目劍眉，雙眼炯炯有神，一襲白衣欺雪賽霜，乍看下，像極了文靜清秀的而立儒生。他的手中提着一柄赤如鮮血的神劍，溢散出浩瀚靈威。

通天教眾見到此人，先是震顫、抖動，接着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天宇下僅有一人一劍，卻宛如千軍萬馬一般，讓諸天魔神膽寒不已。

「玄……玄殤！」有人哭喪著臉，喊出了那個人的名字，他的語音顫抖，幾乎不能成聲。

玄殤輕輕揚手，一道足有萬丈的神劍光影便如霹靂一般橫掃開去，所過之處，蒼穹塌陷，大山崩碎，天地萬物彷彿在一瞬間都被這虹光攪碎。一連串的慘叫聲撞踵響起，數十騎火鳳青鸞，連同它們所載的強者，均被這劍光攪成碎末，化為血雨灑向大地。

飛濺的血水還未靠近玄殤，便被熾如烈日的赤色神劍焚燒殆盡。劍身如血，在夕陽的映照下，更顯得鮮紅欲滴。

玄殤略略喘息，他這一劍，雖然斬殺了上百名魔教強者，但七星破邪陣的反噬之力更加洶湧猛烈，宛如千萬把小刀般割刺著內腑經脈，讓他痛苦不堪。

通天教眾連退數里，重結陣勢，看到玄殤扼守險要之所，並未追來，膽氣複壯。有人大叫道：「玄殤，我的師父、師兄弟全死在你的手裏，他們待我如親人，今天老子跟你拼了。」

接着有人喝道：「魔界尊者蒞臨人間，華岳門敗局已定，玄殤，你今天休想活着離開『閬風巔』！」

一時間，數千人喝罵不止，卻無一人膽敢上前挑戰。

玄殤微微苦笑，數月前，中原正道以神劍七星龍淵為軸，結成七星破邪大陣，依託此陣西征魔教。

那七星破邪陣委實是厲害無比，中原正道一路勢如破竹，直至兵臨玉虛宮城下，那裏，是魔教的總壇。

勝利在望，人人歡欣。但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自己的徒兒陸瀾之卻受到魔教妖女蠱惑，臨陣脫逃。陸瀾之是七星龍淵的劍主，將神劍也一併帶走，七星破邪大陣不攻自破，中原正道偏又中了魔教埋伏，損失慘重，幾有全軍覆沒之險。危急時刻，玄殤挺身而出，扼守『閬風巔』咽喉要道，獨擋數萬追兵。

他早已達到太玄境的巔峰，但苦戰已久，此刻靈力枯竭，丹田內空空如也。若非手中神劍源源不斷地傳來雄渾至極的至陽靈氣，支撐着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否則僅那剛才驚艷絕倫的一劍，便足以消耗掉所有的力量，讓他再也無法施展任何功法。

通天教眾緩緩靠近，數萬人乘風御劍、手摯法器，眼見玄殤已經油盡燈枯，只待一聲令下，便會一擁而上。這些人境界高深，以數萬人圍攻一人，就算眼前的那名男子真有天大的本事，他們也能將天捅出一個窟窿來。

「咳、咳！」七星破邪陣的反噬之力再次湧上，玄殤不得不低頭咳出幾口鮮血，染紅白衣。

眾人狂喜，那個人，終於還是受傷了。

笑聲未息，忽見玄殤舉目掃來，只見他鳳目如炬，睥睨天下，傲視蒼生，散露著帝王般的威嚴，讓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想要俯身跪拜的衝動。

在這如劍般銳利的目光下，通天教眾心頭一悸，不約而同地駐足不前，有的甚至還倒退了幾步。他們神情複雜地看着玄殤，眼光中寫滿了著恐懼、悲傷、仇恨、憤怒，但也有對至強者的崇拜，以及對他獨抗強敵的讚歎。

玄殤已經守了九天九夜，華岳門和中原正道早已離開，而他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是，沒有人敢貿然出手。

眾人雖有一搏之心，卻誰也不敢上前挑戰，所有的人都明白，雙方實力相差懸殊，以數萬人敵一人，戰到最後，必能將其斬殺，但先上的數千人卻非死不可。魔界尊者馬上就到，沒必要再搭上自己的性命。

何況眼前的人，是華岳門，是凡俗界，是天、人、魔三界，甚至是諸天萬界有史以來最為妖孽的天才！

修劍一百四十載，屠盡群仇、敗盡英雄，生平從未一敗，無人能攖其鋒！魔神下凡也要俯首稱臣。

如今，龍困潛灘，通天神教豈會放棄這等千載難逢的良機，他們集結了天南海北，各種修鍊體系，共計四萬七千五百六十八位高手，試圖奪回「閬風巔」，斬殺玄殤，更要乘勝追擊，一舉殲滅中原正道。

然而萬萬沒有料到，幾番大戰下來，綿延千里的昆崙山崩毀大半，連天柱也略有受損。玄殤依舊獨守「閬風巔」，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通天神教已經丟下了六千多具屍體，教眾的鮮血灑遍長空，將天地雲彩染成了赤紅之色，卻仍然沒有任何進展。

面對着玄殤，所有人都生出一股力不從心之感，數萬名震一方的強者齊聚，足以橫掃整個修鍊界，卻沒有任何人敢說：「我們能贏下那個人！」哪怕此時此刻，那個人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突然，穹頂之上，傳來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吼叫聲，死亡的氣息瀰漫開來，像是有洪荒神獸蘇醒過來，正想撕裂蒼天，踏足人間。

剎那間，通天教眾反應了過來，大聲歡呼，這跡象，正是魔界尊者將要降臨的徵兆。

玄殤臉色微變，不久前鏖戰玉虛宮，他與一名紫袍人血戰，費了很大力氣才取勝，那人八九便是魔界援兵。如今傳來的波動龐大莫匹，分明是達到輪迴境巔峰的跡象。換在平時，他有自信能贏下一人，但今時不同往日，若是輪迴境的強者來臨，只怕難以抵擋。

正思忖間，但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天空崩碎了，千仞天極也因巨大的震動而瑟瑟發抖，墜落的九天碎片熊熊燃燒，綿延出一片火海，隕星般墜向大地。

滿空流火如雨，燃盡雲彩，燒盡空氣。

焦臭的氣味傳來，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少流火砸向通天教眾，讓他們大聲悲鳴。

流火散盡，不少人被天火燒得屍骨無存，活着的人也皮焦肉爛，世間彷彿經歷了一場浩劫。天空像是被撕裂般，迸開了一道漆黑的裂縫，深不見底，陰森、寒冷的死亡氣息從那裏不斷傳來。

又聽一聲怒吼，宛如九天熊咆。一隻足有百丈長的黑色巨蹄從裂縫中探出，吼聲燙漾開來，震得人神魂俱裂。

玄殤橫劍胸前，劍名赤霄，乃是上古神器，替他化去天火。

煞氣鋪天蓋地，如同海嘯般狂涌而至，裂縫中，又有一隻黑色巨蹄探出，震裂空間，黑氣滔天，兩隻圓月般的巨眸在黑暗中爍爍發光，掃視大地，目光所及，天塌而地陷。

玄殤和通天教眾均是一凜，忖道：「難道是……裂天兕！？」

裂天兕本是神話中的存在，相傳能夠撕裂蒼天，此刻竟然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委實讓人難以置信。

黑氣翻騰如浪，遮天蔽日，黃昏竟似黑夜一般。裂天兕裹在黑雲中，只露出漆黑尖利的犀角。

許多境界稍低的修鍊者身子發軟，從天空墜落，他們就算用盡全力，也無法抵禦上古凶獸的蓋世氣息。

黑氣漸漸聚攏，裂天兕的身形不斷縮小，直至變成丈余身高的大漢。他赤目獠牙，肌肉嶙峋，滿身鬣毛如鋼針般堅硬，讓人望而生怖。

玄殤注視着裂天兕，但覺它的等級已達到十階，只差一步便能與真龍、仙凰相媲美，不想在此遇到，當真是一大勁敵。

思忖間，萬道驚雷驟然響起，震得眾人耳膜生痛。長空下，氣浪如狂龍翻湧，天地間陡然一暗，億萬光芒閃爍。碩大而漆黑的裂縫中，兩道黑騰騰的妖氣龍捲風般湧出，他們的聲勢，比裂天兕還要強大數成。

即便是通天神教的強者，感受到這股妖風，也不禁得神魂顫動。妖風帶來殺伐氣息，只有視眾生如螻蟻，屠戮萬千生靈的魔界尊者才會擁有。

妖風散去，魔界尊者的面容，終於展露在了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