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重拾信心

手機響起時，戴瑞德正在王府井金寶街上的大董烤鴨店跟唐卓和趙心蕊吃飯。

最近趙心蕊創辦的蕊心珠寶公司在進行B輪融資，唐卓擁有的卓盛投資與戴鑽國際將領頭實行這筆投資項目。基於戴瑞德和趙心蕊的私交，那區區五千萬美金的投資他絲毫沒有放在眼裡，即刻便拍了板。於是，合同談判一切順利，在這個下午已經簽好立約。現在這頓飯便是會議開完之後趙心蕊臨時起意張羅的「慶功宴」。

昨天晚上照顧某個酒醉的小妮子到深夜兩點才睡，加上今天又討論了一整天的工作，戴瑞德稍有些疲憊，正打算找個借口早點回家休息，電話在此刻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的名字，不假思索接起了電話。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電話里傳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樣的——

「Diamond，我要退出比賽……」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哭腔，讓電話這頭的男人心頭一緊。

「怎麼搞的？說什麼胡話呢？」他心裡滿是擔心，但還是習慣性語帶嚴厲的詢問，卻沒有得到立刻的回應。這讓他皺起了眉頭，又問，「你在哪裡——工作室嗎？」

電話那頭的女孩還是沉默著不回答，於是，他霸道地丟下了一句叮囑，「呆著別動，馬上過來。」

掛掉電話，戴瑞德轉頭對趙心蕊和唐卓說道：「我得走了，不好意思，這頓算我請了。」然後將幾十張百元大鈔放在桌面上，起身準備離席。

「等一下，剛剛是誰的電話？是什麼重要的人需要現在趕過去？我們飯才吃到一半呢。」趙心蕊一臉不悅，語氣也變的尖銳起來，「這個時間點還會騷擾人的，不會是金淑嫻吧？」

「一點私事，回頭再說。」戴瑞德完全不準備解釋，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就離開了。

－

在北京交通擁堵車速限行的條件下，戴瑞德將油門踩到了一百二十，一路狂飆到了798創意園區D區的「淑香門第」工作室樓下。

一推開實木門，眼前之見一片狼藉下最為醒目的便是被明顯破壞的婚紗作品，還有抱著雙膝蜷曲在工作室一角的金淑嫻。

「這是怎麼回事？」戴瑞德毫不猶豫地大步走向傷心難當的女孩。他盡量輕柔地單膝蹲下，用修長的手指撩起她凌亂的微卷長發——露出一雙哭到紅腫的雙眼，他的心不覺又是一緊。

「婚紗毀了……」她一臉傷心地抬頭看他，「我不得不退出比賽了。」

「我不允許你說這種喪氣話。金淑嫻，你應該記得，你是花了多少心血才破格獲得參賽資格的。」他試圖用嚴厲的話語掩飾內心過度的擔心和氣憤。

「可是……沒有辦法了，我現在已經失去了參加比賽的資格，我已經交不出參賽作品了……」

戴瑞德回頭看了一眼斜後方向上那款亂七八糟的潔白紗衣，轉過頭來，雙手抬起她的臉，說道：「振作起來，不是還有將近兩周的時間嗎？不到最後一秒鐘，千萬不要放棄。」

「兩周的時間是不可能做出完美的嫁衣的。你看現在這個作品，只是搭全結構，剛開始細節的雕琢而已，這六成的完成度就花費了我們三個人兩周的時間。一個好的作品本來就是需要時間和人力細心雕琢的，如果重新再做一次，時間上是一定來不及了……」

戴瑞德低下頭去認真思考了片刻，再抬起頭來，如此說：「你要多少人力，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力，我都會想辦法借給你。先冷靜下來，我們一會兒一起檢查一遍裙子，我相信並不需要全部重做的。」

「Diamond，你……」聯想起最近發生的種種，金淑嫻的心裡突然湧出好多感激，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出口來。

她直直地盯著他，微紅的雙眼和凌亂的長發讓這個總是假作強勢的女孩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嬌弱。這女漢子難得楚楚可憐的模樣激發了男人莫名的保護欲，戴瑞德一把拉她入懷，輕拍著她的背，喃喃安慰：「沒事的，有我在，所有事情都可以順利解決。」

特別不喜歡欠人人情並有著男性恐懼症的金淑嫻，面對著此刻的安慰和擁抱，竟然沒有反感，沒有反抗。而她，在那一刻，也無心去探究這個違背常理的事實……

他們靠地那麼近，兩個人的臉和心都從未靠地如此近過，他身上散發的那股讓人安心的氣味，如同之前所感那般安心安神，讓她的心漸漸平靜。

－

陪著金淑嫻檢查完婚紗的損壞程度，並放下上市公司董事長的架子動手簡單打掃了一遍「淑香門第」工作室，戴瑞德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時，他才意識到此刻已然夜晚十二點了。

來電顯示這通電話來自「JulietZhao」，按下確定按鈕，電話那頭卻傳出了一道男聲：「Diamond，我是唐卓，你現在有空嗎？」

「什麼事？」

「你可不可以現在趕來我這裡……接一個人？」

「接誰？」

唐卓明顯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Juliet。」他停頓了一下，「她現在很需要你。」

「我現在走不開。」戴瑞德用一付不可商量的口氣說道，「有你照顧她，我足夠放心。」

「可是，她非常希望……」

不等他說完，戴瑞德便出聲打斷：「唐卓，接下來的兩周我會挺忙，這邊有個丫頭需要我照顧——何況，比起我，Juliet應該更需要你，這個妹妹就拜託你照顧了。」

知道接下來再說什麼也是無用，唐卓默默地掛掉了電話，轉頭看向身後躺在沙發上爛醉如泥的趙心蕊，心裡儘是幾分心疼幾分憐惜。

「Juliet，沙發太硬了，我帶你去房間睡吧？」他小心翼翼走近她身旁，俯下身去，一股幽香濃郁的女人味隨即撲鼻而來。

「Diamond呢？我的Diamond來了嗎？Diamond……我不能失去你……」趙心蕊一把拉過唐卓的肩頭，陷入他的懷抱，嘴裡卻喃喃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讓他心疼的名字。

他不覺又嘆了口氣，只得收緊擁抱，最大程度地用自己身體的溫度溫暖懷中漸冷的女人心……

－

工作室大致收拾完畢，在戴瑞德的催促下，金淑嫻終於同意放下心理負擔先回公寓睡個好覺，明天再行奮鬥。她走到一邊牆壁伸手去取掛勾上的挎包，手臂和手腕上被抓到淤青的痕迹全然顯現、觸目驚心，入了戴瑞德的眼，皺了他的眉。

「這麼混賬的事情究竟是誰做的？為什麼不讓我報警？」他壓著一腔的怒火走到她的面前，拉過她的手腕仔細查看，詢問。

「我不想把事情鬧大。」金淑嫻收回雙手放到身後，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低下頭去。

「『不把事情鬧大』這種想法除了袒護行兇的人，讓他更加囂張之外，還能有什麼好處？」戴瑞德心裡的怒氣有些壓不住了，語氣里炸出點點火爆意味，「膽敢作出這種事的人，如果不好好給他一個教訓，難免將來禍害社會，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

金淑嫻抿了下嘴唇，沉默著皺緊了眉頭。

「你到底是被抓住了什麼把柄——為什麼這麼怕這個人？」

「沒有被抓住什麼把柄，也不是怕他！只是不想招惹這個人而已……我討厭麻煩。」面對他開始不耐的問話，金淑嫻無心解釋，作勢要走。

「他有什麼神通廣大，我倒是很有興趣聽聽看。」哪知，戴瑞德一手攔過她的肩頭，擺出一副追問到底的架勢。確實，要比試這「倔強」的個性，這對男女可算是有得一拼。

金淑嫻深呼吸了一次，無奈地大聲回答：「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探究了，你不是也讓我專心在比賽上嗎？」

戴瑞德皺著眉頭盯著她蠻久，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難道是上次在醫院對你拉拉扯扯的那個男人嗎？」

怎料到他一猜就中？毫無準備的金淑嫻深吸一口氣，咽了下口水，沉默不作答……可那模樣一看就知答案確實了。

「我感覺他還蠻眼熟的，好似在哪裡見過……」戴瑞德將右手食指抵住下巴，隨即露出了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

第二天一大早，金淑嫻正在同小魏和夢夢研究「完美愛情」婚紗的修補計劃，莫琳帶著一組三個人的助理小分隊，扛著十幾捆上等的衣料出現在了「淑香門第」工作室的門口。

「莫姐，這是什麼？」金淑嫻一臉吃驚地盯著帶著禮物從天而降的眾人，脫口而出詢問。

「這些都是我們公司今年採購到的最貴重最稀有的衣料了。你看這幾匹紗布，都是將納米技術運用到極稀有埃及棉的紡紗過程中，形成了世界上最輕、最薄、耐久性最好的完美輕紗。再看看這些錦緞，同樣是高科技結合傳統工藝，用最高檔的原材料加上最貴的人力做成的。我聽戴總說你打算將衣服的內襯換成錦緞，所以帶過來給你看看合不合用。如果衣料中意，但是對花紋有特殊需求，我們可以讓供應商在三天內趕出你想要的紋樣。不過時間寶貴，既然我們時間不多了，恐怕今天就需要金小姐拿下主意。」莫琳保持一貫沉穩清晰的說話風格，耐心十足地解說。

「最好最貴的衣料？那得多少錢啊？」淑嫻拿起一匹輕紗摸了又摸，不用說，這真是上等的好貨——兩周前，在籌備製作婚紗期間，對衣料的需求是淑嫻從型號到品牌逐一報給莫琳的，以她的個性是斷然不會主動要求最好最貴的衣料，只求實用。現在，這些上等的布料主動送上門來，倒是讓淑嫻既不知所措又分外興奮起來。

在服裝界，提及造型一詞不得不提及的便是衣料。服裝的造型由衣料的紋理決定，衣料紋理就是時裝的秘密，而這一秘密則由建築學的首要定律決定，那就是遵循重力原理，臆造設計的氛圍。所以說，如果將一匹好的衣料交給對的設計師，就好像將一隻魔法棒交給蠢蠢欲動的魔法師，即將變出的將是隆重華麗，讓人意想不到的魔法。

「金小姐，請不要擔心衣料價格的問題，如果你能用這些衣料做出優秀的婚紗，我們也會將它作為產品賣出個好價錢的，畢竟，所有參賽作品都會收入戴鑽國際今年的婚紗新品。所以，請不要考慮成本問題，只要能夠將作品以最高水準完成，不論是怎樣的要求，我們都會配合的。」莫琳拍拍她的肩膀，微笑鼓勵，然後轉過頭去跟隨同一起的三個女孩使了個眼色，三個人即刻排成一排大聲說出自己的名字——

「金老師好，我是小飛！」

「彤彤！」

「文鈴！」

「我們一定會全力支持老師完成作品，請多多指教！」

話畢，三人齊齊向淑嫻鞠了個躬。

「啊，不要這樣客氣，我才是需要表達感激，鞠躬說『拜託了』的人呢。」淑嫻非常不好意思地向三人合手致意，然後轉過頭來輕聲對莫琳說，「莫姐，戴鑽國際一下子提供了三個助理，會不會太多了？我覺得……」

還不等她說完，莫琳就比出一個手指，做出噓聲的姿勢，安慰：「這不是以防萬一么？能夠完成作品最重要——只要能夠幫助你完成作品，就算是再提供十個助理我們也會支持的。」

「啊？這也太不好意思了……」

「好了，不用再說，也不要再皺眉頭哦，這個時候，應該更用力去微笑。」莫琳好像大姐姐一樣的捏捏她的臉，「你快去驗收衣料、分配工作、趕工婚紗吧。時間緊迫，不要浪費了。」說到這點，正好有電話打進來，莫琳隨即轉身走出工作室，接電話去了。

與莫琳的對話暫時結束，金淑嫻回頭只見新來的三個助理正和小魏、夢夢熱烈討論著衣料的用途和製作技法，便呼了一口氣，露出淡淡微笑，加入了她們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