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 不忘的夢想，陰影重重的前路

接到趙心蕊的電話被要求見面的時候，林永俊真的以為接下來的會面只是個商務性質的寒暄，直到眼前的女人問起了金淑嫻的種種，他才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聽說林先生早前打算收購金淑嫻小姐的工作室，後面進行的不太順利是嗎？」優雅地斜坐在VPlus酒吧一樓角落的皮沙發里，趙心蕊用漫不經心的口氣問道。

「沒談妥，你怎麼會知道這樁意向？」林永俊推了推金邊眼鏡，努力將自己的眼神從她交疊的大長腿上挪開。

「這個行業很小的，流動性也強，小道消息滿天飛，想知道什麼並沒有想象中的難。」趙心蕊笑言，「這樁生意可惜了，應該花點力氣拿下來的。現在，金淑嫻小姐有了戴鑽國際在後面撐腰得以破格參加比賽，更是這次『完美愛情』婚紗比賽的獲獎熱門人選，要想買下來就更加艱難了。林先生好像跟金小姐是舊相識吧？之前的交情不夠深么？這麼好的設計師資源應該下點功夫才是啊。」

聽完此話，林永俊明顯撇了下嘴：「這事我沒怎麼上心而已，真要拿下這種小規模的設計工作室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我也認為不是什麼難事。」心蕊笑得更甜了，「我們兩個都是這一屆婚紗比賽的評委，對比賽的最終結果可以產生直接的影響，也算是行業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連一間小小的設計工作室都買不下來……且不讓人笑話？」

「難道趙小姐對『淑香門第』工作室也有興趣嗎？」林永俊言語間儘是好奇的口吻。

「對，我有興趣。優秀的設計師能找到最好的平台是好事，駿馬當然要配伯樂，你跟金小姐認識多年，工作室最後歸你也是一件兩全其美之事。其次，『天使之心』是我親手設計的珠寶，是我的心愛之物，這次比賽的第一名得主我有自己的期望，也想找林先生拉拉票。金淑嫻的工作室我可以出錢跟你一起進行百分百股權收購，只是總體的價格不能超過五百萬，所得股份給我相應的比例……」

「趙小姐真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啊——有實力的設計師你想收了，『天使之心』項鏈你要拿回來，內薦的設計師上了位還要來個名利雙收——這買賣可真是包賺不賠呢。」林永俊冷笑了一聲，打斷。

對應式的，趙心蕊則輕笑出聲：「林先生，你怎麼一點都沒有看出來我在幫你呢？……你就能這麼看著金淑嫻投進戴鑽國際董事長的懷抱，一點心疼都沒有嗎？你就不想把她留在身邊任你差遣嗎？」

林永俊的臉僵了一刻，在他還未出聲反駁之際，對面的女人已經直起了身來——

「想清楚了就給我電話吧，放心，這筆交易我絕不會讓你吃虧。」

話畢，她邁著優雅的步子離開了卡座，留下緊皺雙眉的林永俊陷入了另外一輪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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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段，戴瑞德在剛剛結束的董事會議之後，被久來難得露面的父親戴石鋼給叫進了父親大人專屬會談辦公室。

「聽說你最近用你母親的名字給一個姑娘捐了一百萬？」戴石鋼開門見山地詢問，渾厚的聲音帶著威嚴，灼灼眼神犀利如常。

「做好人好事而已，每年你和媽媽不是也給慈善機構捐不少錢么？」戴瑞德刷著手機的朋友圈，用他一貫漫不經心的口氣回應。

「你拿一百萬來泡妞我倒是沒意見，但這姑娘一出場就鬧高利貸新聞，好像還是志亨的女朋友？志亨不是你多年的好友嗎？何況，我和志亨的父親還是多年的世交，你可不能丟了我的臉。背景這麼複雜的女人我建議別碰，免得以後還得讓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你找人查我？」戴瑞德終於抬起了眼神，微皺眉頭回視自己的父親，口氣中透出一絲惱怒的氣息。

「你是我兒子，我當然可以查你！」父親則用更加威嚴的口氣回應，空氣中瞬間瀰漫開來絲絲火藥味，「這麼大一家公司交到你手上，你的言行都會影響到公司聲譽，凡事給我表現得成熟穩重點兒！」

「我今年二十六歲不是六歲，這個年紀如果還不能決定私事，這戴鑽國際你也不用交給我了。」說著，戴瑞德就起身邁步準備走人，那堅決的口氣讓坐在對面的戴父臉色又綠了幾分。

「不管到什麼年紀，你都是我的兒子！」

戴瑞德摔門出去的一瞬，貌似聽到父親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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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旻香治病的一百六十九萬捐款在周一一早入了淑嫻的帳戶，收到銀行發出的入帳通知簡訊，金淑嫻差一點兒就興奮地跑去買套百萬響的鞭炮放起來了。

連帶的，向借貸公司借的三十萬塊在這個周一全數還清，只賠了一點點利息、手續費和交通費，已經算得上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借貸公司的大叔在辦理還款手續時聽完淑嫻對最近進展的講述，一直誇獎她好人有好命，當然也沒有忘記鼓勵她時常過來借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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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借貸公司，金淑嫻盯了手機通訊簿半餉，才鼓起了勇氣撥通名為「北極熊」的電話號碼。自從上周，戴瑞德帶酒醉的她回家，不經同意擅自換掉她的衣服，導致她一時衝動在車裡對他動了粗，兩人便再也沒有說過話。想想，能夠湊到這樣巨額的捐款為旻香治病，戴瑞德功不可沒，再加上需要將自己的衣服換回，淑嫻覺得這個電話確實必要。

「有什麼事？」一聽到她的聲音，電話那頭的男人語調冰冷的如此問。

「我今天早上收到阮女士和其他所有好心人的捐款了，非常感謝戴總的幫忙。」

「不用謝我，我做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你出名了，各界對我們這次『完美愛情』婚紗比賽及節目的關注度會相應地大大提升，當然，這樣也提高了我們戴鑽國際的知名度。對於我來說，這只是對我們公司非常有利的一次公關活動而已，你別想太多。」剛剛才從父親的辦公室摔門出來，一肚子火氣，戴瑞德實在提不起低沉的口氣。

「原來如此，您可真會做生意啊。」其實也不是不知道戴瑞德就是個嘴硬心腸軟的主，但是聽完以上那番話，淑嫻心裡難免泛起小小的失落，連回應的話語也莫名其妙變得酸味起來。

「那是當然。」

「好吧，那上次你借給我衣服要怎麼還你呢？」

「怎麼借的怎麼還咯。」

「我放工作室，你有空來拿……」

淑嫻的話還未說完，戴公子便出聲打斷：「自己借走的衣服，當然自己找時間過來還。昨天我可是完全出於一片好意才幫你換衣服，借你新衣服的——結果好心沒好報，幫了人還被人打。」

「就算好意也不可以親自動手幫我換阿，你沒聽過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嗎？」

「你還知道你是個女人嗎？」

「Diamond！你！——」

「喀」的一聲，戴瑞德直接掛掉了她的電話……只留下金淑嫻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直盯著手機上那個「挨千刀北極熊」的號碼，腦子裡已經將這個完全不講道理的男人吊起來痛扁三百回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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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作室，金淑嫻用手上現有的材料做了一個與戴瑞德十分神似的小布娃娃——除了那總是橫眉冷對的倒八字眼，撇成「一」字的嘴，她還在衣衫正面簡單綉出一個「D」字母，背面則用馬克筆義無反顧寫上「禽獸」兩字。娃娃做完，淑嫻指著它的鼻子好一陣自言自語般的痛罵和說教，終於，可以心情舒暢地開始全力工作了。

經過兩個星期的努力，「完美愛情」婚紗的製作已經有了巨大的進展——層次分明、結構精妙的主體已然搭建完成，現在只需要精心雕琢每一個細節就好。整個婚紗大量使用了輕薄至一微毫的薄紗精心裁作成為意似形似花瓣和羽翼的不同層次，再用極高水準的剪裁和面料搭建，從胸口處幻化出一朵活靈活現的冰雪玫瑰。它盛開在外延的花瓣將勾勒出新娘完美的胸線，而它流動而下好似飄落花瓣雨般的擴展則描畫出美人如玉般的美背。

看到自己拚命工作半個月的傑作大體成型是一件令人感到鼓舞的事情。

要知道，能夠做出一件「王妃級別」的完美婚紗可是金淑嫻當年的夢想，這個夢想從她幼兒園時期便開始萌芽，母親每天接送她上下學時總會經過一家好像宮殿一般的婚紗店，櫥窗里的婚紗就像小女孩幻夢中的珍珠一般無法抹去，讓她念念不忘。

但夢想的小樹真正生根還是源於初中時的一本新娘雜誌。本是女同桌在路上撿來用作打發時間的雜誌，在翻開第一頁的時候就將金淑嫻的靈魂深深吸引了過去，那是她見過最美的婚禮裝扮了——1955年，當好萊塢影視上的女神GraceKelly，宣布告別光彩動人的銀幕生涯和百萬粉絲，嫁入古老的摩納哥王室，全世界都為之震驚了。這段被譽為「20世紀最動人的愛情」，締造了一場名垂青史的世紀婚禮。1956年的春天，Grace帶著美輪美奐的朱麗葉帽，披著綴滿上千顆魚卵形珍珠的面紗，穿著一襲象牙色婚紗，儀態萬千地步入摩納哥大教堂，款款走向她的新郎——「全世界最理想的男人」，風度翩翩地摩納哥親王，雷尼爾三世。

雜誌上的這張照片便是取自這場世紀婚禮，而新娘身上的那套婚紗則是由奧斯卡獲獎設計師HelenRose專門設計的。它使用了98碼薄紗，25碼真絲塔夫綢，還有300碼擁有125年歷史的瓦郎西安玫瑰花邊驚心裁製而成。擁有摩納哥皇家委任狀的珠寶皇帝Cartier為婚禮的女主角特別訂製了一系列的婚嫁行頭，包括婚戒、項鏈和一頂鉑金皇冠。這是一場只為愛情舉行的盛宴，被製成短片在全球公映，稱為上世紀最靚麗的風景。當時尚未成為美國總統的肯尼迪看了新聞后，惋惜地皺起眉頭：「與她結婚的，原本可能是我。」——

就是如此完美，雜誌上的GraceKelly美的好似天仙，她身上的婚紗仿若仙衣，非凡人所能製成，正是在這樣衣服的襯托下，女神的笑容和幸福才能顯得那樣動人——

「好想成為這樣的新娘，穿上這樣的婚紗阿！」當女孩們圍在這張照片周圍傾吐著自己的羨慕和期望，金淑嫻也不例外。

為自己的婚禮做一件完美的婚紗便是她夢想的第一個原型。在大學時，她曾無數次幻想過與林永俊的婚禮，基於這個動力，從而設計出第一個深受好評的「韻」系列婚紗作品。最終，雖然沒能夠與他結成連理披上自己親手設計的嫁衣，這個夢想卻發展成為更為廣闊的方向。

是的，每一件婚紗都承載著一個女人的夢，金淑嫻明白這個夢。以至於，每一件嫁衣的製作，她都會拼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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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這種工作狂的狀態，今天，淑嫻、小魏和夢夢三個人再一次拉直工作到晚上八點才停下手中的活。淑嫻心疼兩個小姑娘最近一段時間的辛苦，便催促她們快點回家吃飯，並且禁止她們今天跟著加班。

待兩個懂事的助理收拾好工具，打完招呼，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工作室，金淑嫻伸個大懶腰，伸長四肢，開始以放鬆的狀態仰躺在藤椅上，靜靜欣賞起這件接近完成的「完美愛情」。

一陣鼓掌聲，突然從身後響起，將金淑嫻從放空的狀態拉回。

她回過頭來，臉色在一瞬之間變的冰冷，眉頭也在此刻皺得嚴肅——只因為在她的眼前出現的這個男人是她最不希望見到的那一個，林永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