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總覺得有一種連他都覺得好氣憤的感受正冒出頭,只要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婚禮,他莫名的感到不滿,莫名的想要發火,莫名的……更加思念某個人。

兩天後,即將舉行婚禮。

再兩天,一切的事情都變得不同……既然只剩下兩天,所有該忙碌的行程幾乎都要趕不及了。

那麼,此刻他到底在做什麼?

車子停在老舊的公寓門口,蒼岳降下車窗,目光停留在四樓的位置。

他到底在做什麼?

明明即將成為白羽潔的丈夫,將要擁有另一個身份,將不再單身,將……

他到底在什麼?

待在家裏,他的心情煩躁不安,莫名的衝動讓他逃離住處。

那間屋子有太多令他懷念的影子,看到廚房,他想起沐月痕哼著歌曲,神情愉快的做料理的模樣;待在客廳,他想起她總是縮著身子窩在沙發上,神情凝重,邊流着哀傷的淚水邊看悲劇電影;躺在床上,他想起那些夜晚,她的溫度灼暖了孤單冰冷的床鋪,她激-情嬌媚的臉蛋……

他要結婚了,為什麼還來這裏?

其實他知道答案,因為她該死的遵守了承諾,陪在他身邊,過完那個星期,她便消失了,從他的世界消失,沒像他想像中的突然出現,沒有打電話給他,沒有與他聯繫,彷彿人間蒸發,所有公司的股票和資料,她直接請快遞人員送到公司,連跟他見一面的機會都不給。

她已經把結果告訴他了,而且不會再相見,所以無需道別……她愛他,不是嗎?那麼為何可以走得如此灑脫,如此徹底,如此無情?

不懂,蒼岳迷惘。

是他決定這樣的結果,應該高興她的乾脆,她沒有拖泥帶水,堅守自己的承諾,他和她之間已經結束了,他的人生走回正確的軌道,他到底還來這裏做什麼?

四樓一片黑暗,代表她不在家。

去哪裏了?難道她不知道現在已經十點了?

他已經待在這裏等了整整四個小時,她都沒有出現。

一個女人家,這麼晚了還不回家,沒有男人保護,她不知道現在的社會有多亂、多危險嗎?

他的心情愈發煩躁,還多了擔憂和不安。

過了一會兒,他下定決心,將車子熄火,乾脆又快速的打開車門。

如果不上去看一下,他會很擔心,擔心她其實在家,卻發生什麼糟糕的情況。

關上車門,他才轉身,隨即頓住腳步,雙眼睜得好大,身子微微顫動。

前方那個走進巷子的女人就是她,就是他想念的沐月痕。

原來他很想她啊!直到親眼見到她后,蒼岳否認不了,煩躁鬱悶的心情瞬間消失無蹤,彷彿從來不曾有過。

沐月痕向前走一步,忘了蒼岳第一世的諾言;向前走第三步,忘了蒼岳說要陪她捉蛐蛐兒;向前走第十步,忘了蒼岳說等他回來之時,就是迎娶她的日子……她忘了他和她要生好多孩子,忘了他曾經戀戀深情的訴說着對她的愛,忘了兩人別離的那天,他離情依依的要她等他……

忘不了,忘不了……

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茫茫然的走着,對四周的街景視若無睹。

「從頭來,從頭再來……」

向前走一步,她必須忘了他給過的承諾;繼續向前走,她忘了他要迎娶她的誓言;再向……

「月痕。」

不對,她不該想起他呼喚她的聲音,她又出現幻聽了,從頭再來,她要忘了一切,她必須忘了一切,她該把蒼岳忘了,她不能再害他,她……

「你在做什麼?難道沒有看到一旁的車子?」她雙眼無神,似乎精神恍惚,無視停靠路邊的車子,就這麼直接的撞上,然後跌坐地上,蒼岳的心重重的沉落。

他急忙又憂心的將她扶起,仔細小心的檢查她的身子,深怕她受了傷。

「蒼……蒼岳?」沐月痕疑惑的注視着此刻不該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不確定的喃喃。

「你到哪裏去了?這麼晚了,為什麼還在外頭閑晃?難道不知道這麼做很危險?」他不否認自己很擔心她,但是否認自己變得喜歡碎碎念。

「我……你怎麼會在這裏?」確定他不是幻影后,她突然想起什麼,雙眼變得清亮,露出笑靨,故作無事。

「我……我只是剛好經過,又看到你,所以……」他不擅長說謊,知道自己的謊言有多麼糟糕和可笑。

「是嗎?那……那真是好巧。」可惜她聽不出來,依舊微笑。

「你……」明明方才還一副有如幽魂的模樣,為何這會兒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蒼岳皺起眉頭,總覺得此刻面對的沐月痕偽裝得好牽強。

「既然剛好經過,你吃過了嗎?要不要上來……不,我是說,要不要一塊到巷子口吃點東西?我好久……不,我是說……難得有機會再見到面。」她好久沒有看到他了,好想他,可是不能說。

現在她沒有說出思念他的資格,沒有權利再傷害他。

「我已經吃過了。」他再次選擇撒謊。

看着她的模樣,他發現胸口竄出的思念和渴望陪伴她的欲-望,排山倒海一般,衝擊着他的理智。

他想她,卻不能見她,只要見了她,所有的決定都有可能在瞬間翻盤,他知道,他早就知道結果了,不是嗎?就是因為知道結果,所以他不能承認,承認原來他也只是個平凡的男人,原來他懂愛,她把愛情的病毒傳染給他了。

「是嗎?你已經吃過了,那真是可惜……你要不要和我到便利商店喝杯咖啡?」她沒有資格請他上樓,就算她厚臉皮,反悔不再見他的承諾,開口邀請他,他也不會答應的。

她沒有權利讓他愛,更不可能成為他的愛情,畢竟她只是……插曲。

雙眼莫名的又開始發熱、發燙,鼻間的酸澀控制不住的湧現,她緊握雙手,強迫自己堅強。

「不用了,你該上樓休息。」看看她的臉色,蒼白極了。

才短短几十天沒有見面,她整個人又瘦了……她到底有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有多糟糕,讓他感到擔憂?

「我……說得也是,都十點多了,哪能再喝那種東西?喝了,會睡不着的……」面對他的拒絕,沐月痕微微一笑,眼底無情無緒。

「上去吧!等你屋裏的燈亮了,我再走。」蒼岳輕輕的推她。

他想緊緊的擁抱她,渴望將她纖弱的身子護在懷中,想要將她臉上不自然的微笑抹去……他知道她在強顏歡笑,心頭再次抽痛。

老天!他已經不認識自己了,竟然有了渴望珍惜一個女人的衝動和渴望,他落入了愛情的陷阱。

咬着唇,眼中閃動着猶豫的光芒,她緩緩的轉身,朝公寓前進。

突然,她不知道想到什麼,又急急的轉身。

「蒼岳……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他掙扎了一會兒,「兩天後。」

「兩天……嗯,那……那很好。」心頭的破洞變得好大,她彷彿聽見心口傳出哭泣聲再次轉身,她慢慢的向前走。

「蒼岳,你……我忘了和你說恭喜。」

他閃動着費解的目光,點了下頭,「謝謝。」

走了數步,她又急忙轉身。

「蒼岳,你……」

「什麼?」蒼岳忍不住屏住氣息,等待着她說下去。

「你……」她深吸一口氣,吞不到嘴邊的話,改口道:「祝你幸福。」

瞪大眼,驚訝的看着她,他無法出聲,只能僵硬的點頭。

他們四目相接,沉默無言。

沐月痕咬了咬唇,僵硬的轉身,拚命壓抑啜泣聲,抓着衣襟,慢慢的走進公寓大門。

祝他……幸福!

揚起苦澀的笑容,確定四樓的屋子亮起燈光后,蒼岳硬逼自己打開車門,坐進車裏。

他的幸福……是他自己要放手的,他已經沒有幸福可言了。

咬緊牙關,他任由喉嚨的痛楚擴散、蔓延,毫不猶豫的加速離去。

進入屋裏的沐月痕突然又衝出公寓,看着快速離去的車子,不停的追逐。

「蒼岳……蒼岳,別走。」淚水急急的滑落眼角,她伸出手,渴望阻止他離去。「蒼岳,你相信有一個人愛你,她一世一世的追,一世一世的尋,一世一世不放棄的渴望與你相見,她只是期望能陪在你的身邊,祈求與你生生世世不分離,她只是愛你,只是好愛你……我只是希望不要忘了你,只是不能不愛你……蒼岳,別離開月痕,別走……不要讓我失去你……」

帶離她的愛情的車子愈來愈遠,遠得就像她與他,有緣無分,再如何的努力,再如何的堅持,到頭來,都只有離別的份。

「蒼岳,月痕再也沒有機會了,沒有下一世了,不能夠再記得你,不能夠再記得曾經這麼深愛一個男人,再也不能想起我的岳哥哥……蒼岳,等等我,不要離開,不要丟下我,回來……」

跌倒了,再爬起來,儘管步伐變得好無力,但是她不能放棄,她不想放棄,一點也不願意說到做到。

「蒼岳……蒼岳……」

點點的影像自她的眼中消失,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忍不住哽咽,心碎了一地,再也無法愈翕。

她到底要如何認命?要如何承認她已經向老天投降,她輸了,輸得好徹底?除了哭泣之外,她還能做什麼?

她的心好痛、好澀,感受到黑暗籠罩,嘗到了絕望的滋味,也嘗到了淚水的鹹味……她再也無法快樂。

「沐小姐。」熟悉的嗓音響起。

沐月痕抬起頭,遲疑的開口,「紀……紀先生。」

紀紹仍是一身唐裝,面色溫和的蹲下身,「很抱歉,我昨天才回來,我的助理說你已經找我一個月了。」

絕望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哀傷的哭泣,「紀先生……」

想起她方才追逐的身影和哭泣時說的話,再瞧見她此刻悲慘的模樣,紀紹一臉瞭然,搖了搖頭,「我說了,你逆天,就算再如何堅持,有緣無份的結果依然不會改變,這是你欠他的,傷了他三世,他以一世的傷害還你,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不知道想起什麼,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那日他與蒼岳握手時,明明看到了他的命運和過去,他和沐月痕之間應該是……怎麼會變成如此?難道是他看錯了?

「紀先生……」有緣無份……

「忘了一切吧!放下心,就不會再痛苦。」紀紹語重心長的說。

「紀先生,我……我忘不了。」談情要忘,如何容易?如果容易,她的心不會這麼痛。

也許他真的看錯了……

紀紹伸出手,掌心覆蓋在她的額頭上,「如果有心,所有的記憶自然會消失。」

「心?」有心,就會消失嗎?

她轉頭,看着車子消逝的遠處……

「真正愛一個人,你會希望他難過嗎?你會希望成為對方的負擔嗎?如果你的愛情真的如此執著,那麼應該希望對方永遠快樂,不是嗎?」

是的,她是如此,她是這麼想,她是這麼期望……她真的該放手了。

沐月痕絕望的閉上眼,任由淚水不斷的滑落。

會的,她有心,她希望蒼岳幸福,只要他快樂,她就快樂……真的,她是真的這麼想……她希望……

從此放開他,從此不再見他,從此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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