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依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蒼岳忍不住皺起眉頭,那個他一點也不想再見到的女人,此刻正躺在長椅上睡覺。

「你的女人非常擔心你的情況,你剛送來醫院時,她哭着一直求我要救你,在我將你的問題告訴她之後,她又為了照顧你,已經四天沒有睡了,今天早上我發現她的精神很不好,才嚴厲的要求她休息,否則等你醒來,就換她累倒了,不過她還是不聽我的勸,剛才她有昏眩的情況,所以我替她打了一針鎮定劑,讓她好好的休息,誰知道她堅持不待在為她安排的病床上,寧可躺在這裏陪你。」醫生拍了拍蒼岳的肩,露出溫和的笑容。

「她不是……」我的女人。他忍不住想解釋。

「等她醒來,你記得提醒她要吃點東西,護士小姐說她這四天很少進食,除了陪着你之外,她幾乎沒有其他動作,這樣下去,身體狀況可不是休息就能恢復。」聽了醫生的勸說,蒼岳吞下到嘴邊的話。

這四天,她不眠不休的陪在他的身邊,而且沒有吃東西?

不滿的皺起眉頭,他再次轉移視線,看着睡得極不安穩的沐月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醫生這麼說,所以他才有這種錯覺,總覺得她的臉頰似乎消瘦了些。

「嗯,狀況不錯,如果餓了的話,我建議你先吃點稀飯,如果五個小時后沒有任何問題,可以改吃點硬質食物。」醫生轉身離去。

直到病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蒼岳坐起身,確定沒有任何昏眩感后,緩緩的下床,來到沐月痕的身旁。

低下頭,緊蹙眉頭,他凝望着她。

即便睡著了,她看起來仍然不安穩,臉上有深刻的疲倦痕迹,呼吸十分淺薄,好像一個不注意,就會忘了呼吸,令人感到擔憂……

擔憂?誰?

蒼岳忍不住向後退幾步。

他在搞什麼?竟然為了她感到憂心?

太可笑了。

微微眯起眼,他不再看她,感到有些憤怒,氣自己竟然被醫生的話影響了。

像她這種心機深沉的壞女人,他一點也不會替她憂心。

房門無聲的開啟,沐月痕輕緩的移動腳步,小心翼翼的放下保溫鍋,戀戀不捨的凝望着躺在床上閉目休息的蒼岳。

過了一會兒,她暗暗的嘆息,又轉過身子,準備悄悄的離開。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出聲?」蒼岳沉冷的聲音響起。

她受驚的顫了顫,不甚確定的停下腳步,怯怯不安的轉頭,揚起僵澀的笑容,輕輕的出聲,「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你在養病,我不想讓你心情不好。」她很有自知之明。

他緩緩的睜開眼,看着沐月痕,「既然知道我不想見到你,又為何出現?」

他知道她每天都來,幫他送三餐,原以為她將食物放下后就離開了,沒想到她都沒有走,只是靜靜的坐在病房外,直到需要準備下一餐時才會離開。

知道他吃不習慣醫院的伙食,也認為以他的情況必須進補,更了解以他的個性,發生這種事,一點也不打算聯繫在國外定居的母親,所以她自作主張的攬下所有的工作。

這些事,蒼岳不否認,也是方才才聽到護士小姐說的。

「我……我馬上就離開,你別生氣,好好的休息,我不在這裏打擾你……我煮了一鍋魚湯,如果你餓了,可以多吃一些,我……我知道你一點也不想吃我做的東西,但是為了身體的狀況,你……你就多將就。」舔了舔唇,她溫柔的微笑,「我……我先出去了。」

瞪着站在門口的沐月痕,蒼岳不知發現什麼而皺起眉頭。

是因為……他看到了她臉上的疲累痕迹愈來愈清晰,她根本沒有好好的休息,氣色很糟,好像在這幾天內又變得更糟糕了,她……根本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她是故意的嗎?

他一想到這裏,不滿的怒火毫無預警的燃燒起來。

她想藉由這種故作虛弱的模樣,引起他的同情和注意嗎?她該不會以為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他對她的態度就會好一點?

哼,他根本不可能對她有任何心軟的行為。心中才這麼想,下一秒,連反應都來不及,他發現自己竟然衝動的開口。

「等一下,你就這麼走了,誰幫我把湯拿過來?」

該死!他在說什麼?他該叫她快滾,帶着她虛偽的好心滾離他的視線範圍;他該看到她就覺得礙眼,怎麼……怎麼會開口留下她?

「嗯?」驚訝的瞪大眼,沐月痕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要她留下嗎?他看了她不會覺得好討厭嗎?她……可以待在他的旁邊照顧他嗎?

應該覺得反感的蒼岳,當第一句話說出口后,第二句也變得順口,竟然沒有他想像的彆扭和排斥。「既然沒有走,為什麼不待在房內?外頭……如果你想繼續待在門外,隨便你。」

外頭的長廊雖然不冷,但是比起待在病房內,還是後者比較好,不是嗎?

「不,我要待在這裏,一點也不想待在門外,我……我留在這裏陪你、照顧你……」明明很激動,說到後來,她又不甚確定的怯怯望着他。

「隨便你。」蒼岳別開臉,拒絕看她那因為得到小小的接納而興奮的模樣。

這根本沒有什麼,她為什麼這麼容易滿足?為什麼驚喜得像是得到大禮?

沐月痕緩緩的笑了,咬着唇,覺得好愉快。

「我幫你盛湯,這魚很新鮮,我早上去市場買的……」發現自己逾矩了,她心下一驚,語調不再輕鬆,小心翼翼的詢問,「你要喝一點嗎?」

當他冷漠的看着她一臉期待的捧著保溫鍋時,幾次想要嘲諷她,卻又硬生生的吞不到嘴邊的話,勉強點頭,以勉為其難的態度面對她。

「我馬上幫你倒,等……等一下,我把碗洗一洗,等一下喔!」這是第一次他願意吃她做的食物,她高興得手忙腳亂。

瞧着她忙碌的身影、揚起的笑容,蒼岳發現自己竟然莫名的也跟着感到……愉快。

坐在車裏,看着窗外的街景,蒼岳覺得心情煩躁,一點也搞不懂自己。

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的胸口浮現奇怪的火氣,有般揮抹不去的悶氣在體內竄燒。

對了,他知道是什麼事情令他感到心煩氣躁。

不著痕迹的移動視線,他的目光停留在身邊那個女人的身上。

他是發什麼神經,竟然特地讓司機去接她。

沐月痕靜靜的坐在一旁,暗自竊喜,習慣性的轉頭望向蒼岳,兩人的視線就這麼毫無預警的對上了。

「怎麼了?不舒服嗎?」發現他皺着眉頭,她關心的問。

對,就是她讓他感到煩躁。

自從他上次昏倒過後,他和她之間的關係似乎開始改變,而那種改變居然是在他莫名其妙的默許下發生的。

先前他為了防止她做出任何出賣公司的行為,所以命令她必須跟在他身邊上下班,盡量不給她與任何公司的敵人接頭的機會。

雖然這是他要求的,但是有大部分的成分是想藉此把她擺在身邊,同時好好的羞辱、教訓她。

然而經過在醫院裏相處的那段時間,情況似乎變得有些模糊。

就像此刻,他竟然因為她沒有原因的遲到,該出門的時間到了,沒有看見她送早點的身影,感到微微憂心,而去接她。

結果她只是因為不小心睡太晚,又來不及準備早點,所以遲到了。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他到底在做什麼?這根本不是他的作風。

蒼岳沒有開口,沐月痕露出憂心的神情,伸手覆上他的額頭,以確定體溫。

他反射動作的拍開她的手,「不要碰我。」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眼中閃過受傷的光芒,手仍停留在半空中,「對……對不起,我以為……我只是以為你不舒服,我不是故意的。」

僵硬的收回手,她緩緩的垂下頭,用髮絲掩藏哀傷的小臉,刻意表現出沒事的樣子。

該死!他看到了,看到自己對她做出的行為後,她震驚、受傷的神情,忍不住暗暗咒罵,心情更糟了。

她被傷害,本來就是他打算要做的事,根本沒有什麼,為何他的胸口浮現刺痛感?為何她的臉上佈滿哀傷時,他會覺得有一點點內疚?

這一點也不像他。

車內瀰漫着詭譎清冷的氣息,沐月痕挪了挪身子,靠向車門,視線轉向窗外,一副在看街景的模樣。

蒼岳還是發現了,她不著痕迹的伸出手,悄悄的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水,又像沒事一般,手肘靠在窗上,故意撐著下巴,一切的行為似乎理所當然。

該死!為什麼要一直注意她?

他快不認識這種不正常的自己,用力吸了一口氣,舒緩悶在胸口的煩躁。

這種讓人悶痛的感覺,心口傳來的刺痛感……煩死了,真是爛透了。

隱密的私人聚會,昏黃的包廂,眾人飲酒作樂,數名業界名氣響叮噹的大佬在接待員溫柔的服侍下,烈酒一杯接一杯的喝,氣氛愈來愈熱鬧。

「岳小子,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麼我也乾脆一點,咱們合作,五五拆分,有得賺,大家一塊享福;賠了,我這個老大哥擔七分,如何?夠意思了吧!」中年男子左擁右抱,好不快活,面帶醉意的笑嚷,還不忘有義氣的拍胸口。

「楊哥,你都這麼幫助小弟了,我哪有說不的道理?」蒼岳輕啜一口酒,微微一笑。他手上的這杯酒,從進包廂到現在,不曾喝盡。

「好,既然你這麼乾脆,我也不羅唆,明天就派人過去把合約簽一簽,只要目前的業務結束,馬上接續你要求的那批貨。」中年男子轉動微醺的面容,注意力全落在身旁的兩個女人身上。

「我就先向你說聲謝謝了。」眼中閃動着深沉的心機與滿意,蒼岳將杯中的酒全數灌進嘴裏,然後將酒杯交給身旁的女人。

幽暗的室內,數名男子的身邊最少擁有兩個女人的陪伴,又是倒酒,又是水果,偶爾還能聽到女子故作嬌嗔的嘻笑和曖昧的呢喃。

在這重視隱密的高級酒店,這些令人眼紅的畫面隨時可見。

蒼岳是唯一不讓包廂內任何接待員靠近的男性,同時也是唯一在出席酒店聚會時,還帶着女人的男性。

接過他遞來的酒杯,沐月痕拿起酒瓶,注滿杯子,再交到他的手上。

「岳弟,真有你的,連參加咱們這種私人聚會,也要帶着秘書,多掃興。」一名知名的企業家發現坐在蒼岳身旁的熟悉面孔的女人,忍不住調侃。

蒼岳毫不在意的挑起眉頭,揚起邪肆的笑容,「沐秘書盡忠職守,連下班和放假也隨傳隨到,可不是每個老闆都能遇得到。」

「既然有這麼好的秘書,我想你一定非常器重她。沐秘書,你遇到一個十分賞識你的老闆。」這人聽不出蒼岳語帶嘲諷的口吻,煞有介事的附和。

沐月痕臉色僵硬的扯動嘴角,看到蒼岳不善的眼底流露出惡意的光芒,心頭一凜,低下頭,刻意迴避他。

原以為他已經開始接受她了,誰知……這全是她的一廂情願。

「當然十分賞識她,與其說她忠心耿耿,不如說她比跟在身旁的狗還要忠誠,要她往東,她不敢向西,叫她坐下,她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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