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同伴們

中國的20世紀90年代是一個流行元素變化最快的年代，一種潮流還沒有形成幾乎就面臨著過時的尷尬，這一點特別體現在服裝上。那些支撐了中國零售業40多年的國營百貨商店服裝櫃檯，一夜之間變得可羅雀、無人問津，而入雨後春筍一樣出現的昂貴的專賣店和便宜的地攤，成為20世紀90年代中國年輕女性們選購服裝分化的兩極，中間地帶幾乎不存在。

12歲的許航，多多少少也開始知道如何去審視女性的美麗，或者說開始有些知道「打扮」了。但是，就在剛剛敲打車窗的這位女子，在幾秒鐘后坐在了許航的旁邊，她的容貌和身材已經超越了許航的認知，讓許航多少有些要窒息的感覺。

這是一個30歲左右的女子，扎了一個馬尾辮，臉部的各個輪廓清晰而且立體，特別是眼窩比一般的中國人要深陷的多，加上高挺的鼻樑，有一些異國女子的風貌，特別是她的嘴，上唇略微包裹著下唇，從側面看讓人感覺神秘而又矜持。她上身穿了一件無袖的寬頻背心，材質是彈力的，很好的包裹住她勻稱的身材，露出的手臂，沒有一絲贅肉，而且隱約可以看到一些肌肉，這和這個時代大多數女子都不太相符，這是一副明顯經過長期鍛煉的體型。特別是那雙修長的腿，長長的小腿肌腱配合著緊湊的腓腸肌，給人一種健美而性感的視覺效果。

許航不敢直視這個女子，但是又忍不住偷偷去看，這個細微的動作，早就被牛叔叔察覺到，轉過頭來問許航：「大航，這個阿姨是不是特漂亮？」

聽了牛叔叔的話，許航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非常不自然地向遠離這個女子的方向挪動了一下身體，把頭轉過去不說話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六呢，看把人孩子給弄得都不好意思了，小朋友，別理他，叫我姐姐就行了。」

「叫人家小朋友，還讓人家叫你姐姐，你這輩兒都亂了。他是我外甥許航。大航，這是你何阿姨。」

許航尷尬地叫了一聲「何阿姨」。

「別叫阿姨，叫我東麗姐就行了」。女子一邊說，一邊開始抱怨起來：「這摩托羅拉3200打通個電話要好幾分鐘，中國移動真夠可以的，這麼個玩意還要好幾萬。」

「想用蘋果啊，再等15年吧。」牛叔叔回了何東麗一句。

「好了，你們兩個，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東麗，我們怎麼走？」章伯伯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

在何東麗的指引下，一行人很快到了住宿的地方。一路上，許航一直在想著他們談論的「蘋果」和大哥大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偶爾還用餘光瞄一下何東麗。

「你叫許航對吧，咱們今天就住這兒，」何東麗一邊領著大家走進他們要住的地方，一邊和東張西望的許航聊著天，「這個是間老房子，少說有7－80年了，能住這兒還真是你的福氣，過不了幾年，這個地方可就不在嘍。」

「東麗，不要總和孩子說這些胡話」章伯伯表情異常嚴肅。「晚上你和牛侃都到我房間來，咱們有工作的事情要商量。讓四寶帶許航到處轉轉玩玩。」

「謝四寶！有日子不見了！」不遠處傳來了牛叔叔的聲音，許航循著聲音望過去，一個身材高大，理著一個寸頭的男人站在閣樓的樓梯口正在迎接他們。

「這次工作完了，說什麼也得喝點兒，四寶，咱上回可說好了得較量出個高下來，這公務繁忙的，一晃兒都半年多了。」

「牛哥你這話說的，喝酒的事我可一定奉陪！」

「這是我外甥許航」等許航走到近前，牛叔叔介紹道：「大航，這是謝叔叔。」

「謝叔叔」，許航看到這個高大男人，心中莫名地有一種親近感，感覺非常放鬆。「您長得可真高」。

「你就是大航啊，老聽你舅舅說起你，這小夥子！將來這個兒還不得跟我似的。」

不多時，大家分別在自己的房間放好了行禮，章伯伯囑咐四寶帶許航到處轉轉，然後招呼牛叔叔和何東麗一起商量事情。

許航跟著四寶，一邊聊著天，一邊溜溜達達來到衢州市裡，「大航，叔叔帶你嘗嘗酥餅去」四寶帶著許航兜兜轉轉來到一個衚衕里的一家小鋪面。「這家的酥餅，只有明天咱們要去的地方才有，字型大小叫德輝」四寶一邊說一邊將包好的酥餅遞給許航，「這個酥餅可不一般，用的是上等的梅乾菜和金華火腿，香味濃郁，口感鮮咸......」。

許航哪有心思聽四寶介紹酥餅，接過來就自顧自地吃起來，全然沒有聽到四寶在說什麼。

許航正吃得起勁，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謝老師，是謝老師嗎？」

許航和四寶不約而同轉過頭看去，迎面走來一個中年婦女，看年紀約莫40歲的樣子，一臉笑意盈盈。

「是林大姐啊，這麼巧。」

「謝老師，上次的事情真是謝謝你了，一直想找機會去登門拜謝你，又不知道你具體的住處，今天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我啊，正好還有事情想求你幫忙呢。」這位林大姐一邊說，一邊看了一下旁邊的許航。

「您不用客氣，都是舉手之勞，不過最近不巧，我這邊工作比較忙，可能沒什麼時間。」

「不急，不急，是我親戚家的孩子，還有兩年才參加高考呢，你什麼時候有空，就過去幫忙壓一壓題，我和他們都講了，說你謝老師特別有本事，找你補習，保准能考上。」

許航聽著他們的談話，好像明白了什麼，好奇地問到：「謝叔叔，原來你是老師啊。」

「啊.......我是老師，體育......體育老師。」四寶略帶尷尬地回答。

「不管是什麼老師，我身邊的熟人，聽了這個消息，都想著將來孩子升學找你來補習呢，當然酬勞是一分不會少你的，謝老師，你不會搬走吧。」

「不會，不會，林大姐，我還有事，就不聊了，改天有時間我去您家裡。」

「好好，那一定記得來啊。」

四寶也不多和林大姐寒暄，拉著許航，離開了酥餅鋪往住處走去。

回去的路上，許航仔細端詳著四寶，腦海中怎麼也無法把這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和老師聯繫在一起。

回到住處，章伯伯已經和牛叔叔、何東麗商量完事情，晚飯也準備好了，許航吃了不少酥餅，此時也沒有什麼食慾，就百無聊賴地開始在住處的院子里轉悠。

這是一個面積不小的院子，門口進去有天井，院子裡面是一幢「l」形的木質兩層閣樓，中庭是一個小花園，裡面的花花草草很是茂密，整個建築散發出古老的氣息，許是植物的緣故，在院子中行走，絲毫不會感到盛夏的熱意，反而有幾分清涼。許航沿著花園就這樣散著步，心裡想著什麼時候才能去個景點玩玩才好，無意間一抬頭，借著夕陽的餘輝，他清楚地看到一個看不清長相的人正在一樓一個房間的窗前，好像正在盯著許航。

這讓許航一下子想到了「井神」，於是扭頭就向閣樓的樓梯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喊著：「井神！井神！」，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大家聽到許航的呼喊，都放下碗筷趕來，牛叔叔一把拉過許航問到：「你又看到了？在哪？」

「就在一樓的房間里，樓梯對面那個房間。」

聽許航這麼說，牛叔叔和章伯伯對視了一下，章伯伯微微點了點頭，「既然醒了，就叫上來吧，也讓許航認識一下。」

聽章伯伯這一說，謝四寶趕忙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