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報復與溫柔

084.報復與溫柔

他的話讓過去的事情重新鮮活,我努力控制的戾氣終於忍不住,拿了病床上的枕頭就朝他狠狠地砸過去。

「你滾!就當是我殺了我的孩子好了!」奇怪,我怎麼流眼淚了。

不應該的,最初聽到孩子沒了的時候我都沒有哭,現在哭什麼。

聶逸臣大概是被我砸了一下砸的清醒了一點。情緒稍微緩和下來。

我的眼淚卻止不住,洶湧地往外留着。

他看到了我的眼淚,急忙湊過來。「雯雯,你別哭,我剛剛是着急了。」

「你滾啊!」我揮開他想幫我擦眼淚的手,奮力地沖他吼著。

每次都是這樣,給我一個巴掌又喂一點糖,我又不是他養的畜生。

口口聲聲說愛我,想對我好,卻還是揪着我的過去不放,總是樂於在我的傷口上撒鹽。

聶逸臣大概是真的慌了,不管我怎麼拳打腳踢。他都是死死地抱着我不鬆手,最後我也掙扎得累了,動作慢了下來,直到最後木偶一般被他抱在懷裏。

「雯雯?」我聽到他小心翼翼的呼喊。不是很想回應,索性裝作睡著了,一聲不吭。

他似乎沒有放棄,不斷地在我耳邊叫着我的名字。我被他叫得煩,正準備隨便他兩句,卻聽到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知道這個孩子是你最後的希望,可是你知道嗎,他也是我最後的希望。」他的聲音其實低沉優雅,很好聽,尤其是在這樣的夜裏,讓人安心。

你的心思我怎麼猜得到,我默默腹誹。但是眼睛還是死死地閉着。

「我一直以為,要是你有孩子的話,說不定留下來的可能性會大一點。」他還在自顧自地說着。

不。有孩子我也不會留下來的。我的心情在見到鄧嘉銘之後就已經堅如磐石了。不會有任何的更改。

「可是......孩子,」他沒有說完,我卻聽懂了。

他可惜的是孩子。還是沒有孩子根本不會留下來的我?

我混亂地想着。

「我以為,我以為是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才......」我似乎聽到了他的哽咽,平時這麼雷厲風行的一個總裁竟然還會哭鼻子,真是丟人。

雖然在心裏取笑着他,可是我根本笑不出來。

他會變成這樣,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原因,是我太倔強了嗎?

不,我的決定都是對的。

他今天的話好像特別多,一直斷斷續續地,我本來只是為了躲避他的繼續追問才裝作睡著了,可是在他不停的訴說下,困意竟然真的襲來,我小小地打了個呵欠。

「我是真的喜歡你的。」最後我好像聽到他這麼說了一句,語氣有很深的無奈,還有一些疼惜和愧疚。

可是再多的愧疚現在都晚了。

愧疚一旦生出來,就表示他加諸的那些傷害永遠都沒有癒合的可能。

雖然我還沒有跟他明確地說,但是憑他的聰明才智,應該一早就猜到了我的打算。

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留下了。

這次是真的,說什麼都不會留下了。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已大亮,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灑進來格外地暖和,我看了眼趴在床邊的聶逸臣,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想去外面晒晒太陽,順便除除自己一身的霉氣。

看着明晃晃的太陽,不經意就想起昨天晚上丟臉大哭的事情。

真是奇怪,我一度以為自己的淚腺已經不會再分泌這種懦弱的感情了,沒想到還是逃不過。

為什麼哭?為什麼呢?

我大概是知道原因的。

不是因為丟了孩子,只是因為聶逸臣他不信我。

真是可笑,一邊恨他恨得抽筋拔骨,一邊又在難過他的不信任。

我,真的是愛着他的嗎?

陽光太明媚,讓我忍不住把以前的舊事拿出來曬一曬。

這次不僅是聶逸臣的壞了,那些他的好,他的調笑,他的挑逗,都在腦子裏,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

好像又回到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見到聶逸臣,他兇巴巴的,不僅威脅自己還強迫自己順從他。

後來呢,後來就是拍戲。再後來,就是決裂,然後呢?就是孩子。

再然後,就是現在,該沒的都沒了,這是在讓我放心離開的意思嗎?

我現在站在陽光下,就像一個歷經了滄桑的老人,回憶著以前的點點滴滴,然後拋棄所有重新開始。

是的,拋棄所有。

「怎麼在這裏?」身後忽然覆上一個體溫,聶逸臣問得雖然很隨意,但是我還是聽出了他話里那一絲絲焦灼。

「曬太陽。」我回頭望着他的臉,沖他笑了笑。

他大概沒有想到我會突然這麼友好,收起所有的刺,愣了一下,緊了緊放在我腰間的手。

「昨天......」他猶豫着開口,似乎想解釋什麼。

「沒事。」我打斷他的話,收回視線,看向遠處空曠的草坪。那裏又有老夫老妻在悠閑地散著步,我不禁有些羨慕。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她日後遇到的也是這樣一個平平凡凡的人,卻能一直陪着自己,從現在到白髮蒼蒼,了解自己所有的喜好和反感,會包容自己,會好好疼愛自己,最重要的是,不會傷害自己。

我感覺到聶逸臣灼灼的眼神盯着我,我本來想無視,但是他的眼神太灼熱,我最終還是無奈地回過頭,對上他的眼。

「你不要想太多了,不可能的。」他想的無非就是想用這樣的理由把自己留下來。

「雯雯,我可以的。」他急切地說道,我疲累地閉了閉眼,甜言蜜語聽得多了雖然還是會臉紅心跳,但是已經沒有以前那種可以拋棄一切的感覺了。

「我知道你可以的。」我沒有再看他。

他當然可以,他有錢有勢,要什麼樣的環境沒有?只是自己不會再跟着他折騰了,我真的累了。

「雯雯......」他急切地想要解釋什麼,我擺擺手,示意他我不想聽。

「再養幾天我就離開。」我說完,想到他的作為警惕地看了看他,生怕他再反悔,「這是你答應我的,你不能反悔。」

大概是我的警示起到了作用,又或者他不敢再為難我,掙扎地看了我很久,才點點頭,「至少先養一個星期,你這樣,我不放心。」

就一個星期而已,我不是沒有等過一個星期,再等一次也沒有關係。

這個星期過後,我就真的自由了。

沒有聶逸臣,沒有鄧嘉銘,沒有那些該死的過去,只有自己的幾個好姐妹,和全新的開始。

聶逸臣不再說話,我和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抬起腳準備回去病房。

「你恨我嗎?」聶逸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恨?豈止是恨,有多少次午夜夢回,我都希望自己狠狠刺死的是聶逸臣,而不是那個被他抓來的無辜的人。

可是我不會說。

恨由愛生,我不會說恨,正如我不會說愛。

「我不在乎你了。」我只是冷冷地回答他,沒有管他在身後是什麼表情,徑直回到了病房裏。

計劃中,我再待一天就可以走了,可是昨天晚上因為折騰狠了,所以那些本來好得差不多的傷口又扯到了,所以被迫多休養幾天。

我沒有什麼很大的感覺。

多待幾天就多待幾天,無所謂,我連孩子都沒有了我怕什麼。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孟楠竟然還有臉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來的時機總是無可挑剔,聶逸臣前腳剛回公司,她後腳就來找我。

「有何貴幹?」我忍着把刀插進她身體的衝動,盡量剋制自己的怒氣。

「喲,恢復得挺快啊,抗打擊能力還是不錯的么。」孟楠沒有一點自己才殺死了一個孩子的罪孽感,反而覺得無比自豪。

「能請你出去嗎,你噁心到我了。」我沒有再看她,低頭削起自己的蘋果。

她顯然被我的話氣到了,站在那裏半天都沒有動作。

「聶逸臣是怎麼忍受你這種沒有情緒的冷血動物的?」孟楠依舊笑意滿滿地開口,我卻敏感地捕捉到她話里的怒氣。

生氣了就好,生氣了就容易對付了。

「想知道?你過來我告訴你。」我看了她一眼,勾起一點點笑容。

她疑惑地站在那裏,「你想搞什麼鬼?」

「我能搞什麼鬼?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你還怕我把你怎麼樣嗎?」我現在確實是什麼力氣都沒有,被她推搡一下就可以滾到地上。

孟楠也是這麼想,所以慢慢地走了過來。

我看着她的小心翼翼有些好笑,這是學乖了?還是怕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說吧。」孟楠站在離我不太遠的地方。嗎布島血。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對這個話題這麼感興趣,她是有家室的人吧,難道也對聶逸臣有想法?

「就是......」我慢慢地靠過去,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趁她的眼神集中在我的臉上,拿起手中的刀狠狠扎在她的大腿上,她驚呼了一聲,沒來得及按呼叫鈴。

我看着她痛得扭曲的臉有一種莫名的快意,將刀又扎得深了一些。

「你......你這個瘋子!」她狠狠地沖我吼道。

瘋子?呵呵,我早就瘋了。從我真真切切地殺了人那一刻開始。

我用力堵住她想要尖叫的嘴巴,然後將深入進去的水果刀慢慢地抽出來。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冷血的人,也許骨子裏我就是冷血殘忍的人也說不定。

等我把刀完全拔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痛得暈了過去。

她這個樣子,如果沒有人管的話大概會死的吧,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後伸手準備按下急救鈴,完全沒有想到要是真的按了下去我會有什麼後果。

聶逸臣不知道什麼時候趕回來的,也許他目睹了全過程,也許他只是剛好進來看到我掙扎著按鈴。

「別按,我來處理。」他總是有讓人安心的魔力。

我怔怔地坐在床上,看聶逸臣把暈過去的孟楠小心地抬出去,然後大聲叫着急救。

對於孩子的事,我從來就沒有原諒過。

我不和聶逸臣說,只不過是我想親手報仇而已。

那一刀,本來應該是刺在她的肚子上的,但是想到自己前不久就在那裏痛失了自己的希望,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刀插進她的大腿。

這都是她應得的,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她就應該付出血的代價。

我忍不住攤開自己的雙手,看着上面不小心濺到的斑斑血跡,後知後覺地開始害怕。

還好我沒有朝她的肚子紮下去。

我兀自慶幸著。

聶逸臣回來的時候,我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了。

「是孟楠做的。」這不是問句,我沒有回答。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只當我是默認,皺着眉問了一句。

「告訴你然後再因為我的原因多沾一條人命?」我怒視着他,我曾經是殺了人不錯,但是不代表我以後解決問題的方式都必須走這一條路。

他被我說得啞口無聲,就這樣僵持了好久,我最先沉不住氣,拿了衛生紙馬馬虎虎地擦了一下手上的血跡,然後重新躺回病床上。

我閉着眼睛,好像這樣才能讓我安定下來。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床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聶逸臣又在搞什麼把戲。

我懶得睜眼確認,卻感覺到聶逸臣的氣息撲過來,下一秒手上就覆上了一片溫熱。

他在幫我擦手。

意識到這一點,我鼻子有點莫名的酸澀。

那我是渴望了很久的溫柔,卻在要離開的時候才得到。老天啊,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

這個男人就像是一株罌粟,明知道會上癮,會迷失自己,可是自己還是不斷地湊上去,希望能汲取到一點善良和溫柔。

我裝作翻身將頭更深地埋在被子裏,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有任何溢出的可能。

他的動作異常溫柔,我覺得我就是一件稀世珍寶,雖然這麼說很不要臉,但是確實就是這樣。

他待我如珍寶。腦袋裏驀地閃過這一句,我差點失笑。

手上的溫熱離開,然後是腳步的漸遠聲。

等到聲音完全消失的時候,我才敢偷偷睜眼往外看,聶逸臣果然已經不在病房裏。

我望着天花板,有點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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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愛情賣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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