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膽敢公然毆打皇子?!以我對紀聰這個混世小魔王的了解,怎麼著這句話也應該是他揍人,而不是別人揍了他啊。抱著十二萬分的懷疑風風火火趕去事發地,沒踏進涼和苑,紀聰的嚎啕大哭就入了耳,更別說見到我時他那一臉鼻涕眼淚的可憐相,活脫脫像是被人狂毆了三天三夜。

「阿姐!阿姐!」哭得稀里嘩啦的他猛地撲入懷裡,我一個踉蹌勉強站穩,這麼大一隻還……真不清,「阿姐她欺負聰兒!欺負聰兒!」

他/她?

微是迷茫地往花樹下望去,一窈窕身影躍入眼中,那身影略有兩分眼熟,定睛一看當即認出此人不正是那夜與紀琛人約黃昏后的卿卿小郡主?

「這?」這卿卿郡主身柔似柳,怎麼看都不像能一拳撂倒聰兒的女壯漢啊?

眼神才略略一瞟,卿卿突然冷不防雙膝跪地,盈盈弱體戰慄不止:「殿下!是臣女管教下屬不力,致使皇子殿下受了委屈,請殿下責罰臣女便是!」

她這一跪怵了我一大跳,事情來龍去脈尚未弄清,她便先行俯首認罪,看情況倒不似聰兒惡人先告狀了?她這麼一說,我才留意到在場的除了宮人以外還有一個第三人。那人始終跪於角落之中,長發垂面,不言不語,渾似一座無聲無息的石像。

「方才就是你動的手?」

石像不說話,宛如沒有聽到我的發問一般,江春率先掛不住臉尖聲發難:「太女殿下問你話呢!好歹也是康王府的奴才,規矩兩個字兒都不識得嗎?!」

「太女殿下切勿動氣!」卿卿白著臉連忙膝行兩步上前,顫聲道,「阿青從小就寡言少語,請殿下不要怪罪她。方才臣女與皇子殿下鬧著玩,阿青誤以為皇子殿下要傷害臣女才動的手,並非故意,請殿下看在臣女與父王面上繞過她吧。」

我抱著抽泣的紀聰看看卿卿,又看看那個垂首跪立地筆直的女子,溫和道:「這事既然與郡主無關,郡主請先起吧。」

卿卿直搖頭,眼淚也啪嗒啪嗒往下掉:「如果阿青實在難逃一罰,她與臣女一起從小長大,情同姐妹,就讓臣女替阿青受罰吧。」

她本就生得盈盈弱質,如此哭得梨花帶雨連我這個女子看了都心疼,摸摸聰兒的頭我問道:「剛剛是那個姐姐打你的嗎?」

聰兒賴在我懷裡也哭得一塌糊塗,咬字不清地念著:「不是……不是……」

「這兒可真是的熱鬧呀!」圍觀人中突然冒出個腦袋來左看看右看看,瞄到卿卿時不免訝然,「這不是康王家的卿和郡主嗎?」瞄到我時訝然迅速轉變為喜笑顏開,屁顛屁顛跑過來,「今日來給太後娘娘請安,本來打算撞撞運氣看殿下在不在,沒想到能在此處遇見殿下。喲,皇子殿下怎麼哭了,哪個狗膽包天的敢欺負我們皇子殿下啊?!」

紀聰只顧伏我懷中小聲啜泣,理也不理他。本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看聰兒的樣子也沒受多大的傷,各拍五十大板也就過去了。偏偏卿和郡主一哭長汀一攪合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地往嚴重直線狂奔,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長汀冒頭后一人隨即也緩緩踱步而出,神容疏冷:「太後娘娘聽見這邊有哭鬧聲,讓我來問問是怎麼回事?」

涼和苑即在太后寢宮左側,想是紀聰午時在她那歇了午覺出來玩耍才撞到了來請安的郡主,一來二去也不知發生了嘴角鬧騰了起來。紀琛一來,我更是頭大三分,訕訕道:「皇叔,你來啦?」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抱袖哼了聲:「皇子殿下年紀也不小了,好歹是一堂堂男兒,成日抱著太女殿下撒嬌成什麼體統?」

紀聰的小身板一僵,啜泣聲慢慢小了,慢慢站起來,想是很畏懼他這位皇叔。

卿和郡主見了紀琛來雖仍是不起,但臉上明顯露出了一絲如見救星的希冀,她期期艾艾地喊了聲:「皇叔~」

紀琛面色稍有緩和兩分:「郡主長跪不起作甚?」

卿和什麼也沒說,只是戰戰兢兢地看了我一眼。我暗自嘆了一口氣,將聰兒交給旁人,走到那個叫阿青的女子面前:「方才你家主子也說了,是你動手打的聰兒,你可認罪?」

阿青依舊沉默,我也不等她回答,自顧道:「對皇室大不敬者依律當斬……」我頓了頓,「但是郡主為你不惜顏面跪地求情,本宮體恤郡主情義便網開一面,死罪能逃活罪難免,就罰十五廷杖,有禁軍執行。」

「殿下!!阿青是個女子啊,經不起十五廷杖啊!」卿和苦苦哀求,「皇叔!皇叔!皇叔你救救阿青……」

我冷冷打斷她:「女子如何?男子如何?本宮饒她一命已是法外開恩,若人人皆以女子為由觸法不罰,何以立法何以成國何以為邦,皇室尊嚴豈不人人皆可踏之辱之?!」

一通說完,我看也不看卿和其他人等,尤其是紀琛的臉色淡淡道:「明日即是新年了,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給太后她老人家請安問好,她老人家年紀高了不經得煩。沒什麼必要事就別去擾了她清凈,各自回府吧。」

丟完後走人,上了步輦看著前方我問道:「今日的事你怎麼看?」

江春啊了一聲,我默默踢了他一腳,他一個激靈涎著臉道:「殿下問的是奴才啊!看奴才這個蠢勁兒!今兒的事嘛~明面上無非是皇子殿下與郡主鬧著玩呢,兩個小孩子家家的有點口角也不是大事兒。那個叫阿青的護衛主心切,冒失了,不過殿下您剛剛也罰了不是?」

「那暗面上呢?」

江春諂媚笑道:「這大內之中,昭如明日,哪有什麼暗面上的事兒啊!只是有那麼幾個不長眼的貨色,看不見陛下與殿下您的威嚴如山,摸不著邊兒地犯蠢呢!」

早說了紀糖身邊無凡人,這個江春能以這個年紀混到東宮總管一職自不是個凡角。他是紀糖的心腹,但是哪個「紀糖」心腹呢?

我托腮養了一會神,狀作無意問他:「江春,一晃這麼長時間了,本宮都快忘了你什麼時候來的東宮了?」

他頓了一頓,即便不看他也知道他偷偷窺探我的神色,半晌笑道:「不是殿下忘了,是時間久啦,畢竟奴才來殿下身邊時殿下才總角之年呢。」

「哦……」我長長地拖了一聲,忽而話鋒一轉,「本宮近日身體不大舒朗,想是前兩年的舊病又犯了,你去太醫院將這幾年替本宮開方子的太醫找過來再替本宮看看吧。」

江春默了默,道:「奴才這就去辦!」

不過半晌,江春折返回來,神情微妙:「殿下,太醫院上一批老太醫到了年紀辭官歸隱了,其中就有替殿下診治的胡太醫。院判說他回了青陽老家,現在也不知在何處,可要奴才派人去找?」

果真如我所料……

我揮揮手:「不必了,你下去吧。」

就算現在去找,恐怕也是個橫死他鄉,屍骨無存的結果。四年前之前那人能滴水不漏謀害一朝太女,又偷梁換柱換了一個假太女矇騙皇帝與一眾朝臣,這樣的手段又怎麼會留下太醫這麼大的一個漏洞呢?

江春走出門前,我突然問道:「這次回來,你可覺得本宮有什麼變化嗎?」

江春一怔,忽而沖著我笑一笑道:「對奴才來說,殿下仍是那個殿下,平安歸來就好。」

他的話令我咀嚼了片刻,片刻后輕輕點點頭:「你……」你了一半我忽然轉口,「你去看看紀琛現在哪,有沒有……算了,別……」

「哎!奴才省得!奴才省得!奴才這就去看看六王有沒有不守本分背著殿下去找卿和郡主!」

「……」眼看他一溜煙跑走,我抽搐著嘴角放下想要攔住他的手,對著書案發了半天的呆,我拿出抽屜里木鳥。從成色上看,木鳥已有些年頭了,但保存得相當好,一絲划痕也沒有。

我該信他嗎?可那個卿卿……於他而言又是個什麼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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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年皇帝病重在床,新年宮宴之上空立了一座龍椅,讓氣氛也為之走低許多。高座之上的另一位太後娘娘,即便見著滿堂兒孫心中歡喜也架不住年邁體虛,受了拜見禮給幾個小兒孫發了紅包也就不受累地休憩去了。

紀聰昨日在那個叫阿青的侍衛手上吃了虧,無精打采地坐在我旁邊,直到太后給我與他發紅包時才打起些精神來。太后還沒走,他就耐不住拆了紅包:「阿姐阿姐,我與你的誰多?」

在場也就他有這個心思在乎紅包多少了,我看也沒看將自己的也給了他:「阿姐也給你,就當阿姐今年給你發紅包了。」

紀聰愣了一愣,歡天喜地地搶過紅包捂在胸口:「阿姐最好啦!!!」

「嗤……」這一聲譏嘲不用聽都知道是誰的!

「噗嗤。」長汀也隨之笑了起來,「皇子殿下與太女殿下感情是讓人羨慕啊!」

他一說笑,沉甸甸的氣氛總算為之打破,推杯換盞兩旬後殿上諸人皆陸續放開胸懷,連同平日不多笑顏的紀琛也微綻笑容,旁人來敬酒時也是來者不拒。我忙裡偷閒觀察了他兩分,發現這人一杯接著一杯,寡淡的臉色上竟是一絲紅暈也沒有,眼眸中也是一片清明。

他那晚果然是借酒撒瘋,騙我噠!╭(╯^╰)╮

兀自冷笑之時,一片倩影蹁躚至眼前,頗有些緊張道:「殿下,臣女敬您……謝您昨日對阿青的不殺之恩。」

「哼!壞人!」紀聰一見卿和就撇過了頭。

她神情尷尬,面對周圍投來的各種探究神色,其中自然也包含了紀琛饒有興味的眼神。我嗔怪地拍了一下紀聰,今日康王因病不在場,但身為一國儲君不能連這點氣度也沒有。雖然,她和紀琛之間的關係我確實挺在意的……==

欣然端起酒盞,盞中酒液青碧透徹,泛□□點燈輝:「郡主請。」

卿和輕輕呼出一口氣:「殿下請。」

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美酒甘醇,飲盡后唇齒留香。卿和沖我嫣然一笑,我也沖她微微一笑,殿中歌舞昇平,殿外煙花如雨,好一幅太平盛世,普天同慶景。

然而半盞茶後殿中的和樂融融為被一道破碎聲所打破,溫熱的液體順著我嘴角流下,有點咸,也有點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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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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